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蓑衣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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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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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连载

第八章 辍学

表哥的感情和婚姻无疑是坎坷曲折的,相比较表哥而言,表姐的感情和婚姻更加不顺,用悲催来形容都不为过。

很多人年轻的时候过惯了琐碎的日常生活,厌倦了重重叠叠而又枯燥无味的一日三餐,都想逃离现实,试图去追求诗和远方,以为只有远方才有诗和诗意,以为只有诗和远方才是幸福美好的生活。

事实真的如此吗?只有远方才有诗和诗意吗?诗和诗意离我们到底有多远?而远方又在何处?

和很多不读书的农村孩子一样,表姐婵鹃十六岁就开始了打工生涯,这也是她命途多舛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她初中本来学习还不错,参加过学校举办的普通话朗诵大赛,得过第一名。

对于一个从没说过普通话、也从未走出过农村大山的女孩子来说,能说一口接近标准的普通话非常难得。或许是她天生的口齿伶俐,咬字清晰;又或者是她经常在电视上努力模仿练习的成果。

总而言之,这件事让身边所有人都对她刮目相看,这也是她一辈子的荣誉。或许她自己也曾经有过做主持人或朗诵者的梦想,这本身就是一个充满梦想和幻想的年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过这种青春美梦。

可惜好景不长,表姐的美梦才刚开始,就遭逢变故。

她在初三的时候突然得了头痛病,不得已只能辍学回家,虽然后来也拿到了初中毕业证,但初中毕业证几乎没有多少含金量,有和没有基本一个样,在社会上不被认可。

头痛病来得很蹊跷,有一天晚上她独自一人在宿舍,感觉宿舍外面总有人在敲打窗户。她听不到人的声音,也看不到人的身影,自己又不敢出去看个究竟,这种没有声音的声音更让她感到恐怖。

就在前不久,表姐的一个远房表哥来她家走亲戚的时候看上了她,那个表哥已经二十岁,大人之间的一些爱恨情仇他已懂得一些,他怂恿家里人到表姐家里来提亲。还在读书的表姐断然拒绝了这种荒诞不经之事,姨父姨母也和女儿是一个态度,抱着得罪亲戚的决心果断回绝了这门亲事,纵然亲戚家的经济条件比表姐家里好许多,姨父姨母也不愿轻易拿女儿的幸福做筹码。

这件事过去没多久,表姐就在学校出事了,有人怀疑这件事和亲戚家提亲有关系,疑心是亲戚家找人来捣的鬼,故意吓一吓表姐出口恶气。

然而并没有什么证据能直接证明这件事就是他们做的,最后自然不了了之,要怪只能怪表姐运气不好,摊上了这种倒霉事,怨天尤人已于事无补。

随着提亲事件宣告失败,两家亲戚自此以后也断了往来。主要是男方家不愿再来往,他们认为表姐家和他们家结亲是高攀,他们和表姐家结亲是看得起表姐家。他们本想事情会一帆风顺,想不到碰了一鼻子灰,这让他们颜面尽失。

从此以后他们对表姐以及表姐的家人恨之入骨,逢人就说表姐以及表姐家里人如何不识抬举。

打这以后,表姐就有点神经过敏,晚上经常睡不着觉,彻夜彻夜地失眠,伴随而来的就是头痛欲裂、疯言疯语。

她已无法静下心来在校园继续读书学习,三天两头就得请假看病,姨父带她去乡镇小医院看过,也到县城的大医院看过,最后还去了省城三甲医院看过,似乎都没什么效果,也诊断不出她到底是什么病根。无法确诊自然就无法对症下药,更无处着手治疗。

后来,姨父还到处找寻过治疗头痛病的偏方,甚至还找了好几个阴阳和神角子来家里禳除邪祟以期病情好转,最后依然毫无成效。

既然从医学和迷信两方面都不能解决的问题,那就只能归咎于命运了。

农村人遇到这种事情,一般都会先想到迷信上面,迷信解决不了才会考虑用医学来解决。既然迷信和医学都束手无策,恐怕神仙也没有办法了。

不得已她只能休学回家养病,说来也怪,自从表姐回到家以后,头痛病竟慢慢好转了,不知道是因为换了一个安静的环境;还是在家里不用动脑筋;亦或是因为离开了那个噩梦缠身的学校,所以才不犯病了。

虽然头痛病日见好转,去学校读书已是无望。初三的课程非常紧张,不要说耽搁两三个月,就算是耽搁一两个星期,要追上其他同学恐怕都得费九牛二虎之力不可。

这只是对那些尖子生而言,对于普通学生来说,就是昼夜不眠加班加点,恐怕也追赶不上了。

表姐知道自己既非天才,也不是尖子生,更怕去学校,所以不再抱有考高中上大学的幻想。姨父姨母也不敢让她去学校,怕再受刺激。

表姐有一个兄弟,但是父母自小就娇惯她,偏向她,对儿子倒是打骂得很频繁。不知道是因为儿子太调皮还是因为女儿太乖巧,总之,这在农村很不常见。

农村的父母绝大多数都有重男轻女思想,这种思想传承了几千年,已经根深蒂固,要想拔除,绝非一日之功可以办到。

他们老是觉得女儿是别人家的人,长大了会像水一样,泼出去再也收不回来,而儿子是给自己养老送终的保证,不然怎么说养儿防老呢?

养儿真的能防老吗?这个问题恐怕很难回答,或者根本没有答案,自然也就无从答起。

纵然父母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但也没有听说最近几十年有什么孝子贤孙在人间出现,只听过二十四孝,不过那已经是千年之前的传说了,并且很多都是愚孝,没有意义也没有多少价值的愚孝。

不知道是现在的儿子们都不知道如何行孝,还是他们都太过孝顺,所以大家觉得没必要再继续为他们宣传名声了。

倒是听说过很多儿子健在,而父母被送进养老院无人问津的事情,这还算好的,甚至还听说过很多年迈的父母们挨饿受冻而无人照管的事件。

不管怎么样,绝大多数农村父母都坚信养儿防老这一点,所以总是溺爱儿子,轻视女儿,这既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也是公开的秘密。

很多父母嘴上说生儿生女都一样,对待儿女也一样,但在他们心里永远都不会一样,永远都有区别,好吃的好穿的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儿子,而非女儿。

自从儿子出生那一刻起,很多父母就已经失去了自我,已经不再为他们自己而活,而是为儿子活着了。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未来过上更好的生活,能有一个远大前程。

有些儿子打娘胎里出来,父母就给他起一个女孩的名字,为的是好养活,从来没有听说过为了好养活给女儿取男孩名字的。

很多人都会给女儿起类似于“弟弟、引弟、串弟、来娣、招娣”等等名字,是希望下一胎可以生个儿子。

叫这些名字的女孩一般都是没有哥哥的。

若生了儿子,全家人都欢天喜地,尤其是爷爷奶奶,必定得大摆宴席,叫上所有的亲戚朋友,好好地庆祝一番;如果生的是女儿,换来的只是全家人的一声长叹和别人的冷眼旁观!

被这样扭曲而近乎病态的思想所腐蚀,甚至连母亲自己,有时候都会觉得儿子宝贵,女儿轻贱,自己生下女儿就好像犯了多大错误一样,在家人面前抬不起头,在别人面前没有底气。

农村父母的重男轻女思想在很多小事上面都能体现出来。比如说读书,家里老大如果是女儿,老二是儿子,那么这个女儿一般上学都会很晚,最起码八九岁以上,甚至十岁以上了。

姐姐要帮忙多照看弟弟两年,父母要下地干活,无暇顾及孩子,既然家里有现成的保姆,何不利用起来,让她发挥出应有的价值。如果儿子是老大,就绝不会发生这种事,父母不会因为小女儿而耽搁了儿子的读书。最多他们下地干活的时候找根绳子把女儿拴在门槛或炕桌上,随便放一块大饼或两个馒头外加一碗水。

他们不是不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但这个重要性也要分男女。这种事在农村很普通,一抓一大把,倒也不足为奇。

从衣着上面也可以看出男女的区别来,女儿穿的衣服似乎总有点破破烂烂、缝缝补补,而儿子的衣服会新很多。

如果儿子是老大,女儿是老二,那么女儿小时候几乎是穿不上新衣服的,她们穿的都是哥哥穿剩下的旧衣服。

还有一些家长会偷偷的多给儿子一点零花钱,虽然钱不是很多(农村人平时本来就没什么余钱,大多数零花钱都是靠去集市卖点粮食换来的),但这点钱也足以让儿子多买几样自己喜欢的玩意儿;女儿就很少会有这种待遇。

不过这些也只是大多数情况,还是有个别特例的,表姐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这些事在表姐身上都没有发生过,恰恰相反,姨父姨母经常会偷偷地给表姐多给点零花钱,尤其是姨父,特别疼爱表姐。

初中毕业,表姐的学业也因此半途而废。

十六岁的她正处于迷茫无助的阶段,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路应该怎么走。男孩子这么早辍学还可以去学个能够挣钱吃饭的手艺,女孩子要想自力更生,显然要困难很多。

除了一部分外出打工之外,大多数女孩子都会走同一条老路,那就是早点找个婆家嫁人过日子。

最后,表姐选择去了大城市打工,她希望可以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幸亏她没有出过远门,所以才会有这点幻想,设若她知道社会是如何慢慢摧残掉一个人的意志和理想,大概她一开始就不会出去碰壁了。

安安稳稳待在农村,虽然日子单调一点,却未必不是她的幸运,或许这也是每个人的幸运。

表姐第一次出远门,就来到了省城A市,连县城都没有去过的她,居然直接去了省会城市,这让她很兴奋,也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幻想。

她是跟着一个一直在A市打工的亲戚去的,工作的第一个地方是一家小饭店,她主要给人家端菜倒水洗盘子,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一点工资。工资虽然不是很高,但对于一个刚刚步入社会,才只十六岁的女孩子来说,也足以开心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了。这些工资她一个人花绰绰有余,每个月还会剩下一部分寄给老家的父母补贴家用。

刚开始她觉得很新鲜很有趣,也干劲十足,第一个月就连续给家里写了三封信,现摘录第一封信的内容如下:

爸,妈:

你们都好吧?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代我向爷爷奶奶弟弟问好。我在A市一切都好,已经找到了工作,包吃住,工资也不低,你们不用牵挂我。等我下个月发工资了第一时间就给你们汇过去。

女儿,鹃

年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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