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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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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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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河》连载

第一章 月湖人家

驼峰山,海拔一千多米,在起伏连绵的崇山峻岭中不算很高,但它山势陡峭,雄伟壮观,既具大自然浑厚的美,又似威严地耸立在人们的眼前。近看,它身披翠绿,远看,山影薄雾见蓝。山顶一旦云雾缭绕,驼峰不见了,也就意味着下雨天要来了。当地人常说,驼峰山戴帽,人马睡觉,驼峰山就像是一个气象站,全天候地服务于北部平原的乡民。

驼峰山下,一片自然形成的湖泊,由于湖水随着山势的变化像个月牙状,所以,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当地的人们就习惯地称它为月湖。

巍峨的驼峰山,历经风霜雨雪,依然生机盎然,大山的陪伴,当地人勤奋,坚毅而又勇敢;月湖的水,润泽了万物,又赋予了月湖人善良的品质。

距离月湖向北不远,在韦河的一个河湾处有一个小村子,叫李园村,村子里的人家都姓李,他们原本是一家人。多少年来,村里的人们都严守着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和谐共生,风清气正,李园村民风以古朴远近闻名,村子里的闺女嫁到婆家,都是贤惠的媳妇。

清朝末年,村上有位叫李秀清的人乡试中举,成了十里八乡人人皆知的读书人。后来,周围的乡民也都习惯地尊称他为李先生。

李先生知书达礼,为人谦和,每到春节,他都会热心地为乡里乡亲们书写对联,有的人为了讨个吉利,不惜跑很远从外地上门请他写上几个字,也有的请他代写书信……。

老人家注重家教家风,强调做人要修身自律,什么三字经,三纲五常,他的儿孙,这些都是自幼就要必读的书籍。

1951年农历7月初7,传统的七夕节那天,下着小雨,没有一丝的风,驼峰山不见了,天地间雨雾蒙蒙,平时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也没有了,小村子一片静悄悄。传说,这一天,是牛郎织女一年一次的相会之日。他们的爱情纯洁美好,但却被天上的王母娘娘给活活地拆散了,他们只被允许一年之中七夕这一天可以相见一次面。

他们悲伤的爱情故事感动了普天下的人们,也感动了自然界的万物生灵。所以,这一天,自然界的鸟儿也都飞天为牛郎织女相会搭鹊桥去了,天上的毛毛雨,那是牛郎织女在鹊桥上流洒的悲伤,是亲情两分又相见悲喜交加的泪水。

就在七夕这一天的傍晚时分,李家安和的大儿子静静地来到了人间。李家人都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感到高兴。尤其是作为家族之长的运亨,对这个长孙的到来兴奋不已,应儿子安和的请求,他思索再三,给孙子取名李牧,牧,耕耘、勤奋于做学问做事的意思。他希望自己的孙孙长大后能够像自己的父亲那样,真诚为人,谦和待人,知书达礼,名字中寄托着老人对孩子的期盼。

唯独孩子的母亲,高兴之余,一想到孩子生于七夕这个带有悲情色彩的日子,心头便有几分隐隐的忧虑。天下的父母,尤其是母亲,从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把自己的爱完全倾注到了孩子身上。

于是,从孩子出生那年开始,每年的七夕节那天,李母都会默默地挑选两个色泽、大小、圆度都一样的鸡蛋,煮熟了让儿子吃,而李牧的生日,母亲从来不会像其他人家那样,去给孩子过庆祝的生日。

李母认为,七夕那天不是个什么欢快的日子,它和美好的婚姻寓意并不相融。两个鸡蛋,在母亲心中,就像是两个平稳的车轮,载度着儿子顺利地过好每一个的农历七月初七,祈祷儿子能够平平稳稳地长大,长大了能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婚姻。

建国初期,人们的衣食住行都还是比较困难,社会物资供应匮乏,什么奶粉、白糖根本就见不到。年幼的李牧,瘦小还有些挑食。要睡觉了,母亲把他放到床上站着,抚摸着孩子的肚肚,数着那一条条清晰可见的肋条,

“咱可不能再挑食了,你看看,你瘦成这样,再挑食不好好吃饭,不听话,小虫子就要钻进你的肚子里去了。” 母亲劝说着儿子。

好不好好吃饭再说,但调皮的孩子收获的却是母亲的爱、满心的欢喜和甜蜜。

清晨,家家冒起了炊烟,姐姐烧火,母亲擀面烙馍。家里吃的馍面都是粗粮,地瓜面或者是高粱面,但母亲总是会准备出那么一点点儿的白面,烙几张粗粮外面包一层薄薄白面的烙馍,这是专门给爷爷吃的,然后,用仅剩的一点点白面再烙出一个形状像小鱼儿一样的白面馍,这是给李牧吃的。姐姐对弟弟吃白面馍从无怨言。在那个困难的年代,母亲和姐姐干的都是家里最苦最累的活儿,吃饭都是先尽着老人和小孩儿,然后才是自己。

有时候,小李牧也会出去惹事儿,和邻居家的孩子打架,或者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每遇到别人家的孩子告状这种情况,李母从不护短,溺爱自己的孩子,总是会把孩子叫到跟前,让孩子先说话,问明情况,然后,会让孩子心服口服地去向人家道歉。她总是会问:“做错了事,说了不该说的话,那要不要改正,要不要向人家道歉?”

母亲对孩子的教养,也并不总是那么地温柔和耐心,不会只是单一的喂养胡萝卜,有时候,也会加上大棒,必要时,她也会动武。

李牧六岁那年,村子南边的田地里,地质勘探队架起了一架高高的钻探机。村子里人点灯的用油,都喜欢到钻机旁撇废油来用,那里有一个工人们废弃的油坑,废油坑内,下面是水,上面漂浮着一层薄薄的、还有点用的柴油。

天气冷了,母亲给李牧缝制了一条崭新的棉裤,那时候,做一件新衣服并不容易,棉花、布料都很金贵,此外,母亲在油灯下,一针一线,一件新衣服,饱含的都是艰辛和母亲对孩子的爱。

李牧穿上了新棉裤。看着别人家的大人和小孩儿都去收集废油家里照明用,自己也想帮家里做点什么,于是,提着一个瓶子,拿着一个瓦片,不到半晌,他提着一瓶废油跑回家里,站到母亲跟前,等待着母亲的夸奖。

母亲一看,孩子满脚是泥,崭新的棉裤已经看不出最初的样子,心火一下子窜了出来,拉过来孩子,扒下棉裤,用力拧了孩子大腿的里子,不是一下,是几下。钻心的疼,满心的委屈,李牧伤心地哭了。

母亲冷静下来后,知道孩子是想帮家里做些事儿,可做一条新棉裤,它的艰辛和金贵,在那个生活艰苦的年代,它的不易只有母亲知道。母亲把李牧抱在了怀里,擦干了孩子的泪水,细语绵长地肯定了李牧撇废油的动机,也告诉孩子,生活的不易,要学会珍惜。

这是李牧一生中唯一一次挨母亲的打,这次挨打,他终生记忆,慢慢地,他理解和体会到了生活的不易,也学会了感恩和珍惜。

李牧长大后,一次问母亲:“你为什么只柠我的大腿里子?” 母亲笑着说:“大腿里子有神经记忆,不长记性,打你有什么用?” 实际上,那个地方对疼痛反应灵敏,但却伤不了人。

随着社会的变迁,人们的观念和家教理念也在发生着变化,但,善良、相互关爱、朴实和勤奋却一直是这家人执着的意念。

三年饥荒困难时期,连年大旱,导致农业连年颗粒无收,灾区农村人口因饥荒大面积的生病或者死亡。野菜吃光了,吃树皮,树皮没有了,人们开始吃粘土。一家人一家人的离乡背井,逃荒要饭,有许多人饿死在逃荒要饭的路上。

李园村的土地近在大山脚下,临湖近河地势较低,还能长出几棵不成样子的东西,但饥荒仍然威胁着全村子里的人,人们大面积的浮肿,死亡也在村子里蔓延,家里有些接济的人也都骨瘦如柴。

运亨的二儿子协和把自己的大女儿卖到了大山里,做了童养媳,换回了一点点米面,但也只能是杯水车薪,勉强维持一些时日,后来他就带着一家人到大山里要饭去了。

安和靠着自己在城里工作微薄的工资养活着一家老小。他买回家一些粗米,家里煮了一锅有点儿野菜和几粒米的稀汤,李牧的母亲总是要保证照顾到家里的老人,自己的公公运亨,再次是自己的儿子李牧。李家的大女儿,每到吃饭时就会拿起饭碗盛上一点点汤水儿,坐到一边儿去,等别人吃完了,锅里如果还有,她就再喝一点儿,如果别人还想吃,她就宁可自己饿着,可嘴上总是会说:“我吃饱了。”心里挂记的总是别人,想着自己的爷爷、父母和弟弟妹妹,无怨无悔,甘心情愿。

协和一家一直在外逃荒。春节快要到了,运亨与自己的大儿子安和商量着要把他们一家找回来,他担心他们在外边,大过年的要不到东西吃会被冻死,于是,安和与父亲便分头去找。几天后,协和一家找回来了,一个个破衣烂衫,有的光着脚丫,有的穿着鞋但露着脚趾头,满脸污垢。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哭了一场。

过了年,春荒漫长,日子会更难熬,运亨与儿子安和拦下了协和一家,不让他们再去逃荒要饭,要死,就死在一起。安和又把自己的工资分给了已经分家单过的弟弟一家。日子好过时,弟兄俩分开单独过,困难中,两家人又成了一家人,这份传承,是祖上血脉般的传承。清水、野菜加上几粒米,苦难中,互相帮衬着,就这样,运亨的儿女们一个也没有在那场连年饥荒的灾难中饿死。

驼峰山下,月湖岸边,山清水秀,空气湿润、清新。

李园村的天空,常常会出现彩虹。西边的彩虹通常会出现在雨后天晴。一旦一轮五彩斑斓的彩虹挂在天空,这个时候,李牧往往会情不自禁地举着父母为他用纸制作的彩色风车,呼吸着新鲜湿润的空气,欢叫着,奔跑着,迎着彩虹。

就这样,李牧在淳朴温厚的家教氛围中慢慢地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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