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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苏长青和村支部书记王金元去贫困户鲁刚元作动员工作，不过这次他特意带上了老村干部杨世明。
“老革命，听说你干了二十多年村支部书记？”
苏长青一脸微笑问道。
“不多不少刚刚是二十五年零五个月零五天。”
走起路用拐杖的杨世明整整齐齐伸出右手五个拇指。
“老资格，老前辈。”
苏长青竖起右手大拇指赞道。
“我这人出身奴隶，一解放就受组织培养，入党时间快，当村支部书记也早，工作也是力所能尽干好。”
正在行走杨世明也是说话困难了。
“慢慢说，不急。”
苏长青赶紧劝道，上前将杨世明扶到路旁小平地休息。
“我的一切都是共产党的，党是我的再生父母，这是我的肺腑之言。我也一直是感党恩听党话跟党走，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杨世明深叹口气。
“不瞒你们，我老婆政治觉悟差，对我干村干部一直有意见，说整天不着家，这个丈夫还不如不有。后来三个女儿长大了，先后出嫁。家里我们两个老的相依为命，再后来她一个在家时被毒蛇咬伤，送医救治慢了就全身半瘫。思虑再三，我觉得不能因为自己原因影响工作，就想乡党委提出了辞职要求。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作出那个决定晚上，我一个人偷偷哭了一晚上。”
杨世明语气凝重，仿佛那件事就在昨天刚刚发生。
“不容易。”
苏长青用手轻拍杨世明肩膀，以示敬重。
“您老这种资历和声望的，别的我没了解过，我们乡就仅您一个了。”
苏长青一脸认真说道，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口碑，雁过留声，有些老党员老干部在群众心目中确是不咋地。
“王书记你以后别守着金山去讨饭，身边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稀世珍宝不开发利用，反而舍近求远跑到县上去买党员教育材料。”
苏长青半开玩笑对王金元说道。
“书记，我以后一定注意改正。”
王金元一脸微笑将开好矿泉水双手递给杨世明。对老村干部，新村干部是比较矛盾的，既不能不尊重也不敢过于尊重，一旦过于尊重，让人家找到往日感觉，习惯于指手画脚，甚至是发号施命，那还如何收场。
“我们老了，有点跟不上现在世界了。”
杨世明皱着眉头说道，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头丢得丟不掉，苏长青了解过，这杨世明晚年最大爱好就是带个小型收音机，一天听新闻，每次党员大会都认真积极参加，会上发言还挺勇跃。
“本来不该劳动您老大驾，可是不请出您这尊大神还不行。”
苏长青一脸歉意说道，望着这个比自己父亲还大了不少老人，他的确是有些于心不忍。
“苏书记你别这样说，你这个党委书记还在百忙想到我们这些被人遗忘老干部。”
杨世明看了眼苏长青说道。苏长青知道他说的是在党委会研究对全乡类似杨世明这样德高望重，个人愿意贡献余热老干部老党员就近就便原则组织一支支老党员调解服务队，专门负责调解民间纠纷邻里矛盾，效果挺不错。还有就是对以前曾任职作过贡献老干部，现在家庭困难给予一定补助。
“这是我们该做的。”
苏长青连连摆手，这是份内事，他觉得早就该这样了，只是财力和考虑方方面面，力度还是不够，对此他始终觉得还是遗憾。
“反倒是今天，今天还让您一个花甲老人出义务工，费力不讨好。”
苏长青颇觉得羞愧，但凡想到其他办法，他都不会出此下策。
“苏书记，你这样客气，我反而不高兴了，你分明不把我当一家人看了。”
杨世明一脸正色说道。
“何况我是一名老共产党员，在党旗下宣誓时把生命都献给了党，党叫我干啥我就干啥。别说我只是年来体弱，今天就是下刀子我都要完成党交给我的任务。”
杨世明右手高举紧攥的拳头。
“现场党课。”
苏长青心中涌出不一样感动，他用力挥动右手。
“向前进！”
苏长青和王金元两人用手扶起杨世明就向前走。
刚到鲁刚元家，那猎狗就狂叫着向前扑来，闻讯出来鲁刚元脸色一变就几步奔过来了。
“老书记。”
他在一步之遥地方停下脚步，声音低沉叫道。
“好久没看到你啦！”
杨世明盯了鲁刚元一眼开口说道。
“听说这么多年你是怨天怨地，好像这全世界都欠你一个人，变成高山冬眠老熊，来个人就眦牙咧嘴。我一个独门独户穷老汉，更是不该不自量力来触你霉头了。”
杨世明这话一说出去，那听得鲁刚元脸上是青一下紫一下。
“老书记，千万别这么说。”
鲁刚元静等杨世明把话说完，才双手摆动说道。
“不管对别人怎么样？天地良心，我对老书记你一直尊重在头顶上的。是你培养我入党，手把手教我当干部，你一直都是我的长辈和老师。”
鲁刚元放下一惯倨傲和不屑，一脸认真说道。
“有戏。”
一旁察颜观色苏长青内心叫道。
“鲁刚元，你这个老顽固也有怕的时候。”
站在一边看热闹的王金元心中窃喜不已。
“本来早几年我想抽时间去看看您老，可想想自己那些说不出的原因，就打了退堂鼓，我这样不是拿话堵您的嘴，而是真的有苦衷。我鲁刚元也是知恩图报的汉子，而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鲁刚元也破天荒脸色慌张解释起来。
“怎么回事？话不说屁不放就躲到这样地方来，想当解放前抢人土匪吗？”
看人家态度诚垦，杨世明也就放低姿态，关切询问起来。
“这说来话长，也就您老来我给你畅开心扉。”
鲁刚元还特意看了眼苏长青和王金元这两个外人一眼。
“我是个农村人，面对面认识的人不多也不少，我得承认您老是真资格共产党，没有私心，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可有些人却不一样了，说一套做一套，表面披个人皮晃来晃去，背地却是心狠手辣鬼怪做着猪狗不如事情。当我们是哑巴傻子吗？我要是连句话都不说还是个男人吗？”
鲁刚元紧咬嘴唇，双手紧握在一起。
“权力在人家手中，打击报复就像子弹一样对准目标射来，最可恨是那些村民，好坏不分，不分青红皂白，忘了谁才是对他们真心实意好的？一昧膀大腿攀高枝。我自然是孤家寡人，阴阳怪气的有，落井下石自然不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一气之下我就躲到这里来了，都说好人有好报，我看不一定。”
鲁刚元摇起头来说。
“那你说没说过自己要发财，要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羡慕嫉妒恨？”
王金元上前插话道，苏长青暗中恨了他一眼，他来时一再叮嘱他少说话，看来他是没有认真听进去，这明显就是在帮倒忙。
“这不就一时激愤之下说出去气话，我自己都没当回事，谁想到他们却当了真，记了那么多年。”
鲁刚元跺脚说道，这次王金元学惯了，没有再说话。
“哎哟。”
杨世明深深叹口气，上前拍拍鲁刚元肩膀。
“人在做天在看，人活一世，草活一春，当初和我们一起，好多人都不在了，比起他们我们是福气好的。现在政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好，我们遇上了好时代，人活在当下比什么都重要，否则你一股筋沉在过去，那些帐你拿多少个算盘和时间都算不清。难不成你将那些陈年老事当成衣服穿，一直穿到坟山去，如果是这样，那我今天就算白来，我立马扯头就走，就当我们今生没见过面。”
杨世明一脸严肃。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天不怕地不怕的鲁刚元慌了，一把上前抓住杨世明手。
“来都来了，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了，传出去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跟我到屋里坐，怎么说也得喝杯水吃个饭。”
鲁刚元还看了看苏长青和王金元一眼。
“同路不失伴，你们两个贵人也赏脸迁就一下，到我那个狗窝里喝杯水再走。”
苏长青王金元不约而同望向杨世明，他们觉得拉近距离对打破彼此僵局是有好处的。
“刚元，按道理凭你我以往感情，你不请我也要到你屋里坐坐。”
杨世明无视两人眼巴巴望着他神色，慢条斯理说道。
“可叔今天是带有任务来的，接下来如果你买叔这张老脸一个面子，那我肯定讨扰你一顿饭，如果不给我就没办法了。”
这老头也怪得很，好像吃定了对方，仿佛进屋吃饭不是给对方增加负担，反而是给对方天大面子一样。
“叔，不给谁面子，但您老面子我肯定给，只要不是让我去杀人放火就行。”
鲁刚元这人是难得一笑。
“让你杀人放火，亏你想的出来，我这个老党员老辈子在你心目中还是这样一个地位。”
杨世明故作生气。
“我杨世明虽然是位穷老头一个，但敢拍胸脯对天发誓，这辈子没害过一个人。对你更不可能。”
杨世明双眼望着鲁刚元说道。
“相反，我们是给你做好事来，我老眼昏花，下面这些事让领导们亲自给你说。”
杨世明说完坐到地上。
“鲁刚元，鉴于你家特殊情况，我们积极争取，给你一个养殖专业合作社项目，资金是二十万元，项目建设内容是三百平方米圈舍和一百五十平方米合作社用房，还有达到一定程度的养殖规模。”
这下轮到苏长青出马了，他言简意赅说道。
“可我没有申请专业合作社？这样好事我是做梦都不敢想啊！”
鲁刚元似笑非笑望着苏长青。
“这个我们匙给你儿子鲁进联系商量的，他虽然在外打工，但也是这个家一分子，我们在电话征求过他意见，他说他自己做得了这个主。我们那里有他的电话录音和按了手印资料，如果你不相信，你随时去查看。”
王金元微微一笑，这怪老头油盐不进，他们只好另辟蹊径，找到他儿子鲁进，所幸可他儿子懂事聪明，这样好事那有距之门外道理。
这下轮到鲁刚元傻眼了，原来堡垒从内部攻破了。
“户口薄上我才是一家之主，你们这样先斩后奏我不认可。”
这鲁刚元不知是怎么想的，突然莫名其妙冒出这么一句话。
“刚元，你是不是鬼魂附身，大白天就开始胡言乱语了，一个这么聪明绝顶的人，连起码好坏优劣都分不清了。”
杨世明一下子站了起来，似有不信双眼紧盯杨世明在看。
“二十万元，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了，能干好多事，是个正常人在睡梦中都要笑醒了。我是想都没想到你会是这种态度，你以前这么聪明通情达理的人，是不是脑袋让驴踢了或是早起让门板夹了。”
“叔，我开句玩笑话，你何必当真呢！”
被盯得心发毛鲁刚元首先败下阵来，言不由衷说道。
“你把我们三人当什么呢？任你戏耍的三岁小孩，你也得先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杨世明双眼喷火。
“如果不是为了工作，信不信老子我先骂你个狗血淋头才说别的。”
像变戏法，从急怒攻心到偃旗息鼓，老头拿捏得天衣无缝。
“给句痛快话，要不要这个项目，不要，外面的人争破脑袋抢着要。可我明白无误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了。”
杨世明神色冷淡。
“要，我当然要，我又不是傻瓜笨蛋，这样好事我当然要。”
鲁刚元点头说道。
“老革命，没问题吧！”
鲁刚元变化来得太快，有点把握不住苏长青将杨世明拉到一旁问道。
“当然没问题。”
杨世明一脸自信。
“鲁刚元这人我清楚，说到底这人本质不坏，以前就是鸭子死了嘴壳硬，以前是胸中憋了一口气。如今我们三人专程登门做工作，是块冷铁巴也该捂热，他还不顺坡下驴，难道等着拿根绳上吊不成？”
杨世明不愧是老江湖，说的一套又一套。
“书记，这是不是大闹大解决，小闹小解决，会哭孩子有奶喝。”
这时王金元凑上来小声说道。
“王书记，你这政治站位不高。”
苏长青笑笑，这事你得看站在什么方位看问题，得出结果肯定大不相同，可现实就是这般残酷。
“老辈子，是你出马一个顶三个，否则我是早就下决心死活住在这里决不搬家的。”
房间里鲁刚元还不至一次对着杨世明说道，看来这思想疙瘩解开还得有个过程。
“嗯嗯。”
杨世明也不至一次认真朝鲁刚元点头认可，毕竟相对于问题解决，这个小插曲就真的微不足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