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星星都出齐了,丁平娘蹑手蹑脚的从炕上起来,她拉亮了灯,穿好衣服,提着罩子灯,从牲畜圈里牵出驴来,把灯挂在棚子下的钉子上。毛驴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极其温驯的任她套上捂眼的蒙布,把长长的缰绳绑在磨盘的小孔里。然后,用一根棍顶着驴的下巴,牢牢的系在磨盘上。套好驴,在磨口下支上铁桶,吆喝着驴,驴才开始慢慢的走着。她赶紧从身边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清水,倒在磨眼里。用刷子涮冼着磨盘上的污垢,把流进桶里的脏水倒在地上。然后,从身边的缸里添泡好了的豆黄,开始磨起豆浆来。毛驴有条不紊一圈圈的走着,豆黄、水从磨眼上潺缓的渗入磨心,磨盘上渗出层层鱼鳞状的豆汁。她一下一下每隔三两圈就用小勺朝磨眼上添着黄豆。
屋内,丁平爹起床准备过滤豆腐。小芳和小辉姐弟俩睡得好香也好熟,不时的发出阵阵的鼾声。小辉烦躁的一脚就把被子蹬开,嘴里还在呐呐的念叨着什么。他笑笑,替孩子们掖好被子,就下炕去了。
丁平娘已经磨好了一桶豆浆,“呀,你起来了,我还准备喊你呢,来的正是时候。”
“本来早就起来了,乏的不想起,冷不?要不给你生盆火,能暖和些。”
“不用,你赶快忙吧,一会还要去上工呢。”
“那我就去过浆了。”丁平爹把磨好的豆浆提到屋内,在垒好的木桩上绑好用纱布做好的过液包,然后,提起浆桶小心翼翼地把豆浆缓缓的倒进包里,接着扶正包,放下桶。走到锅灶边,摇起豆腐包,过滤豆汁。摇了一会,他似想起什么似的,忙用铁勺从油缸里舀了一勺清油,放在锅底的火炭上烧热,只听得劈里啪啦的响声传来,倒进豆浆里。据说,有利于过滤豆汁可增加豆腐的油性。又给豆腐包内添些清水,用勺使劲搅动一下,让水和豆渣充分混合后,用夹板使劲一夹,倒出豆渣。才坐到炕边,稍微喘口气,解开内衣纽扣子,用上衣襟摆胡乱的扇着。过滤完豆浆后,丁平爹把豆渣倒进一个大盆里,拆除纱布卸载包架。这时,丁平娘走进屋内喊着让小辉、小芳姐弟俩去上学。小芳先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才睁开眼,一看天都明了,忙赶紧起来,胡乱的穿好衣服,叠被子时见小辉还在睡觉,连摇带喊,“辉子,快起,快点”。
“这么早,就起,真是……”小辉厥着嘴很不情愿的从炕上爬了起来。
“还早,娘把豆浆都磨好了。”
“是吗?”小辉一骨碌就从炕上爬了起来,穿好衣服,靸着鞋,走到爹和娘的面前,故做神秘的说:“我告诉你们一件事……”
“什么事呀,看把你神秘的。”丁平娘往灶火口里添着祡,漫不经心的问。
“娘,我梦见我哥考上大学了。”小辉很兴奋的大声说。
“是吗?孩子。”闻听,丁平娘添柴的手停住了。
“真的,我都看见通知书了。咱们家都围在我哥身边问这问那的,可是不知道娘为什么却哭了。正在这时,姐姐把我摇醒了。”
“真是太好了。”正在洗脸的小芳也高兴的说。
“梦是反的……”丁平娘满脸忧愁的说。
“管那么多干吗?桥到船头自然直。”丁平爹平静的说。
清晨的太阳斜斜的挂在天上,空气明亮清新,是个十分美好的早上。路边,一些人在跑步,广场的空地上聚集着一些人在锻炼身体。除此之外,就是手持扫把的清洁工在打扫马路。虽然,他们的工作至今仍不被人们所认识,看重,而社会又却实离不开清洁工。此时,大部分人还甜甜的酣睡在温馨的梦中。
丁平在小爸家吃过早饭就和非非一起上学。小爸家就只有非非这么一个孩子,上初一,比他小三岁,也长成大小伙子了,可却娇惯的很。也许是城里孩子少的缘故,那像在农村把孩子根本就不当回事。大的带小的,担水劈柴,放学后还要拾猪草喂猪。
到了教室,同学们都基本来齐了。都在天南地北的胡吹乱谝,说到兴高彩烈处逗得一帮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了,班长开始点名。当点到谁时就会听到抑扬顿挫声调各异应答声。点到“白薇”的名字时却没有人应声。“白薇。”班长提高嗓门又重叫了一声。
“到。”随着声音从门外进来一名女生。同学们都眼睁睁地看着才进来的白薇,她椭圆形的脸庞,黑色长发用金银线随便一扎,显得落落大方。一对流露着天真热情的大眼睛就像两颗镶在水晶里的玛瑙,光芒四射。脚上穿着一双精致美观的白色旅游鞋。
“真美呀!”同学们都用眼神相互赞叹着。
白薇毫不在意落落大方的走到座位前坐下,低头扯下围在脖子上的丝巾。
“还不晚,刚点名。”丁平悄声说。
“不过再晚点才好呢!多狼狈像是在拍特写,那么多人在看我。”
丁平这才仔细的端详着她,睫毛细长。圆眼睛、翘鼻子、乳脂般的皮肤,他禁不住说道:“你与众不同哦,说话很有特点。”
“嗬,还是你会说话。”白薇挺了挺腰,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着,“多难为情,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怪不得她想再晚点来。”丁平觉得心里有些好笑,她不光人长得漂亮,说话也挺逗人的。
“认识你那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真是不好意思。”说着,白薇就拿起他的笔记本看着。
太阳从山顶上升起来的时候,丁平娘烧开了豆腐锅。灶台上被重重的热气所笼罩着,四周的蒸汽旋转而升螣。她的衣襟敞开着,用水瓢舀着酸水,缓缓的注入锅内,顺着水势轻轻的搅动着,浮起来的豆腐脑在水瓢的牵引下,呈顺时针方向旋转着。液面上不时漂起一堆堆白嫩嫩、水淋淋的豆腐脑。点好豆腐,她把灶膛内的大火把退掉,让文静的火缓缓的烧着。端起放在锅台上的一碗豆腐汁,咕咕嘟嘟的一气喝完,心里顿觉轻松了许多。看了看摆在桌子上的钟表,就到外边去了。庄家人过日子最讲究也最注重烧陈柴,以柴聚柴就图个吉利。年年家家户户在农闲季节,拉着牛、驴,套上车去山上砍柴。都在年前早早的拾够一年用的柴,柴堆垛得整整齐齐。守着山就不缺柴,家家都是半边屋子半边柴。丁平娘很利索的从柴堆上抽出几根干柴,“噗噗通通”的扔在地上,把柴垫在木墩上,然后,拿起斧头劈柴。用脚使劲踩住柴,斧子“咣唧唧”的剁进柴里,每次只劈下点点碎柴,但她仍很执着地费力的干着。
放学后,小芳姐弟俩很懂事的把劈下的柴抱进屋里。包豆腐了,小辉搬来一只塑料盆,放在中间,又给盆沿垫上两根木棍,小芳把筐子在盆上放好。丁平娘从桌上拿来早已泡湿的纱布包,在筐底铺好。让姐弟俩分别扯住四只角,用手缓缓向上提着,一切准备就绪,就用盆子端着点好的豆腐脑往筐里倒。豆浆水刷刷的从筐子里流进盆中,舀完锅里的豆腐脑后,她给锅里添了一瓢水,和小芳姐弟俩一起把包豆腐的纱布相互交叉缠在一起,小辉吩咐一声,大家一齐用力挤着筐内多余的水分。停了一会,又松开纱布,重新把纱布缠在一起,盖上木篦子,给篦子上压两块石头,石头上再垒上几块砖,这才松开手,豆腐也就做好了。
中考后,王老师把试卷发下来,她让同学们认真改正错误的地方,然后,统一讲评。
“丁平,你多少分?”白薇悄声问。
“九十五分,你呢?”丁平问道。
“哎,我才八十分。”
在这样的问答中他们总是在欢愉中带着一种天真的妒忌,然后,又让这一份妒忌作为下一次加倍用功的动力。
“同学们,”王老师用柔和的声音说道:“这次作文写得最成功的是丁平同学的抒情散文《母亲》,文章选材新颖、意境深远、构思独特,我已经推荐发表在昨天市报三版,大家可以借鉴文中的修辞手法。这是报纸,同学们多多交流,互相学习都会有提高的。”
“哎呀,了不起。”教室里同学们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朝丁平的位置望来,充满着好奇、惊叹。
村口,丁平娘推着车子去卖豆腐,刘燕娘俩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刘燕娘一辈子过惯清闲日子,虽然年纪四十出头,一点也不显老,整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女儿刘燕今年已经中学毕业了,回家闲着帮忙做点农活。刘燕见到丁平娘拉着车子,忙把锄头交给了娘,不由分说的硬替丁平娘拉起了车子,丁平娘嘴里说着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的好话,刘燕大大咧咧的说着:“没事,我和你们家丁平打小一起长大,帮忙也是应该的。”
“嫂子,又去卖豆腐?”刘燕娘放下锄头跟丁平娘说话。
“可不,孩子上学,家里的光景又不好过,做生意咱又没有那本事,只有干这出力大挣钱少的苦力活,多少也能赚几个。”
“是呀,你也能有个盼头。听刘燕说平娃在她们学校的学习是很用功的,成绩是学校第一,比刘燕那丫头片子可强多了。”
“话可不能那么说,看刘燕丫头的俏模样,多招人喜欢。生在你家是你的福气,以后谁家娶了可真是有福享了。”丁平娘的话说得刘燕心里乐滋滋的,她害羞的低下头,装做什么也没有听到。
“可不是吗?自从刘燕从学校回来,我可轻松多了,家里的大小活全由她干,我光管小卖部的那一摊子事。”
“过光景真不容易呀,柴米油盐酱醋茶那样操心少了都不行,你一个妇道人家的能耐可比有些大老爷们都强。”
“哎呀,老嫂子,可别这么说,我有啥本事呢?不操心,今天有吃的才不去管明天的事。”
“哎呀,不跟你聊了,我得走了,有空你娘俩倒家里来玩。”丁平娘急得要卖豆腐,匆忙从刘燕手里接过车子,告别之后,拉上车子就走。
“那好,有空来玩,咱姐俩可有日子没有在一块聊了。”
“一定。”
“大娘,您可慢点走。”刘燕关切的说,目光一直看出去好远。
“知道了,你们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