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山上升起来,挥洒着金色的霞光。葫芦河边全是挑水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个挨着一个,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庄稼人的生活规律就是这样,早上起来挑水劈柴,吃过饭后再去地里干活。
丁平爹把水倒进缸里,擦了把手,朝丁平娘说“可以吃饭了,趁天还早。”
“行,就等你了。”丁平娘从灶前立起身,用毛巾擦了下手,就揭开锅盖,小芳拿盘子,小辉忙去端碗。
丁平爹从缸里舀了瓢凉水倒在脸盆里,早上起来干活时没有洗脸,快吃饭时才擦把脸,这似乎不是讲究卫生的自觉形式,而只是一种习惯动作。他们只信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的逻辑,根本不注意什么饮食卫生之类的意识。因为,这些对于他们来说,都显得不那么重要。而要紧的就是吃饭、劳动,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讲究。
吃过早饭,趁今天是星期日,丁平娘就跟小辉、小芳上山去挖药也好顺便看能不能捡到羊肚子菌。听人们说这种野生的菌只有在清明节前后才会有,由于它们生性喜阴,大部分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营养价值极高,许多商贩都来收购,只要是从山上摘下来就可以有人收,而且还是现金。山上各色杂花开遍山山峁峁,树上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跳着,到处是一片花的馨香。艾蒿长得有一人深,丁平娘看着那么好的艾蒿,心里高兴得不得了,越往里走,艾蒿越多,她用手指捻了捻,一闻是那种淡淡的清香,她就用镰刀割倒了一片,用干艾蒿熏蚊子有特效,再就是人受凉肚子疼用艾蒿给人熏蒸比吃药还管用。小辉数着自己捡到的屈指可数的羊肚子菌嘴里在喃喃自语,要不是为了给我哥准备学费,可以好好的饱餐一顿。听人说这羊肚子菌营业价值很高,和冬虫夏草有的一拼。他很仔细的把捡下的羊肚子菌装在一个塑料袋里,说这样不至于让水分挥发,不仅可以保鲜,关键是份量不会减少。小辉脱掉外衣,穿件背心光着膀子,脸上汗泽斑斑,可爱的脸蛋憋得像个苹果,咬着牙,吃力的用镢头挖着甘草。这种甘草和别的地方不同,不仅仅是含糖量高,关键是年份久远。挖出来的甘草有拇指那么粗,顺着根茎挖下去,能挖出足足几米的根。他挖了一会,发现旁边有一簇川地龙,便放下正在挖的甘草,去挖川地龙。看着很不起眼的川地龙露出地面就是那么一截,可越往下挖可就是越挖越多。“娘,等咱们挖下药卖下钱,给我哥寄去,让他好好的读书。”丁平娘停下镢头看着懂事的孩子,她心里顿觉一阵欣慰。
“娘,我哥考上大学后,您在也不用干活了,就能享福了。”小芳也拄着镢头说。
“是呀,娘多希望你们姐弟三个出落个人样,也给娘争口气。”丁平娘擦着汗说,这时,她觉得脚下痒痒的,低头一看,一只黑色的大蛇在她脚下蠕动,“啊,蛇,快有蛇……”
小辉扔下镢头跑了过来,一眼看见地上的蛇正朝远处爬去。他高兴地说:“娘,别怕,逮住了能卖一百多块呢!”说着,他全然不知道害怕,飞快的朝蛇追去,一脚踩住蛇头,一手逮住蛇头,一抖索就把蛇倒提了起来,蛇头忽地一下扭过头,吐着黑色的蕊子……
“小辉,快,娘让蛇咬了。”小芳害怕的大声叫着,丢下蛇,小辉急忙跑到娘的跟前,只见被蛇咬的地方发青变肿,心疼的问:“娘,疼吗?”
丁平娘笑笑摇了摇头,“孩子,抓蛇要小心,最好别动它。”
“嗯。”小辉懂事的点着头,“娘,你等着,我去喊发子哥他们来背你。”说着,就飞快的往山下跑去。
发子一大帮人正在啃啃哧哧的打石头,他正在打炮眼准备往下炸石头,可以省人省事。一抬头,看见小辉气喘嘘嘘的跑了过来,觉得奇怪,就停下手里的钢钎,“跑那么快干吗?要喝水壶里有,自己倒的喝。”
“发子哥,不……好了,我娘……”
“你娘咋了?”闻言,发子一愣,扔下手里的钢钎。
“我娘让蛇咬了。”小辉哭丧着脸说。
“让蛇咬了?”发子一挥手,“伙计们,走,一起看看去。”说着,领头就往山下跑去。
丁平娘腿上呈紫色的地方有些肿,发子俯下身,看了会“大娘,疼吗?”
“不碍事的,就是有些发麻。”丁平娘强笑着说。
“这可马虎不得,一位年纪稍大一点的人说,他从身上掏出一块手帕缠紧让蛇咬过的地方,用嘴吸出於在腿上的黑血,吐在地上。从身上掏出烟锅子,拿根细草棒剜出一大团黑乎乎的烟油子,敷在被蛇咬的地方,冲发子说:“快,送下山,找刘医生给看看。我去后山找老丁一会就赶过去。”
“好的。”发子答应着,背起丁平娘就飞快的往山下跑去,小辉、小芳姐弟俩在身后紧紧的跟着。
发子办的灰厂生意兴隆,来拉灰的车、拖拉机、架子车络绎不绝,乐得发子高兴得合不拢嘴。每天,除了在灰厂外,他几乎天天都在山上同工人一起砸石头。为了供应上石灰,他出高价又雇了一大批工人。通过关系,从煤矿上通过关系搞到了一批炸药、雷管,准备扩大规模生产。
挖石头的山上岩石突兀,怪石嶙峋。十几个工人正在打石头,几个身材高大的石匠抡圆手中的大锤,把几个铁钉呈一线型排开,硬硬的砸进石缝里,溅起来点点火心。年老的人手里拿着小锤,用锤头把石头敲成一块一块的,他们头上直冒热汗,不时用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一下,有的抓起身边的水壶猛喝一气,有的放开嗓子吆喝着来一段信天游。山上到处都是钉钉铛铛的响声和石头滚地的声音,太阳直直的照射着赤身裸臂的汉子,脸上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晚上,丁平在灯下写着作业。芮芮的夜色牵动着他的情丝,也带着他的灵感在充满抽象思维的空间里爬行。觉得口渴得难受,就放下笔,起身去客厅的房间倒水。一推门,见小爸一家看电视吃西瓜。见他进来小妈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让非非给你送去呢!”
“不用,不用。”丁平极力的克制着自己,赶紧倒了一杯水。回到房子,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了。他把头伏在写字台上,心里翻腾得难受。一种深深的屈辱感吞食着他的心,现在看来他们是嫌多一张嘴。原来,他们是在努力维护着自己面子的一点东西,在完成一种责任、道义,而不是做给自己的心的,是做给别人看的。多悲哀呀!这是多么残酷的折磨,道貌岸然的行为有时候更能伤害人。想着想着,他就直想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内心的委屈发泄出来,才舒服,痛苦也能减轻。
这时,小爸推门走了进来,看了他一眼说:“你要懂事,凡事都要忍让一些,别计较。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随心所欲,而我最喜欢听话明事理的孩子。”丁平闭着嘴一声不肯,能说什么呢,觉得眼里噙满泪水,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小爸离开后,他的眼眶湿漉漉的,用被子捂住头哭了。好像要决心把肠肠肚肚及所有的委屈都倾吐出来。眼泪、鼻涕、口水一串串地淌着。嘴微张着,下嘴唇微微的在颤抖,不明白也弄不懂到底是为了什么让自己的喜怒哀乐全不由己,特别是近一年来的接触更让他真正尝试到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滋味。趋利避害,所有的是钱和个人的各种欲望在互相碰撞与膨胀,而自己在小爸家所受的冷落已趋明显且越来越强烈。谁能体会到自己此时的痛苦心情呢?从心底多渴望他们能走出自私的泥潭,多几分真诚,几分爱,能用什么道德、良心去衡量并唤醒他们已麻木的灵魂呢?人不能一味的追逐金钱而无视许多让钱无法衡量的亲情,诚然当下社会虽然金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没什么千万别没钱,有啥千万别有病的混账逻辑。现在的人们好像也一下精明起来,没有亲情可言就只注重利益,人情世故在金钱面前显得一文不值,人之间充满了冷漠和敷衍。衡量的标准对自己有利的事那是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的去投机专营,从而失去许多属于人性本质美好的东西,几千年的华夏文化底蕴也慢慢的被这种世俗的东西所侵蚀,让人在迷醉中不再坚守精神上虚无缥缈的富有,转而追求物质上充实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