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给我借点钱,我有事用。”放了学,在网吧门口,非非拦住了丁平。
丁平不由得停住脚,娘给自己寄来的钱已经让非非借去了八十多块,全让他上网玩了。学校门口附近的网吧就是针对学生开的,每天上网的学生是络绎不绝,非非上网已经成瘾了。而小爸他们又不管,非非没钱就知道借,也没有还的意思。把钱借给他,万一自己需要用钱又怎么办,一时显得左右为难的说:“小弟,我没有钱了。再说……”
“呵,吝啬鬼。”非非打断他的话气呼呼的走了。丁平立在原地傻傻的站着,最后,心烦意乱地朝回走。
轻轻的推开门,非非正在沙发上斜躺着,见丁平进来,朝他骂道:“小气鬼,垃圾瘪三。”
“你……”丁平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气得浑身发抖,两眼狠狠的盯着非非,一把揪住非非的衣领,非非也毫不示弱顺手抓起刚喝过啤酒的空瓶子,两人就斗鸡似的敌视着。
正在这时,门开了,小妈下班回来了。见状,不由一愣,随即怒气冲冲地问非非。“怎么回事?”
“他骂我,还想打我呢!”非非抢先说道。
“丁平,你别得寸进尺的太逞能了。我连非非都不舍得碰一下,你敢打他?”小妈生气的厉声说。
“小妈,不是那么回事。”丁平急得想分辨,可小妈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走到了一边,剩下丁平呆呆的站着,极力强自忍着,牙已经咬破了嘴唇。非非却在一边挤眉弄眼的逗他。
“总之,在我家就要听话,守规矩,希望你像来时那样,不要动不动就欺负小弟,”小妈冲丁平说。
“就没有。”刚才的愤懑和不平这下迸发出来。
“真没有教养,你娘没有教过你吗?”看着有些气冲斗牛的丁平,小妈显得生气了。
提到娘,丁平豁出去了。娘在他心中的位置神圣不可侵犯,容忍不得有丝毫玷污她的言行。“我娘比你好百倍、千倍,那像你这样是非不分不讲道理。”
“你娘好你来这里干什么?滚。”小妈气得眼睛瞪得很大,脸也变得可怖。
丁平二话没说转身就冲出门外,朝远处跑去,他发疯般的跑着,耳边只有小妈的话在耳边回响,而且声音愈来愈大,实在跑不动了,无力的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上,让冲动的头脑冷静一下,看着外面路上为数不多的行人,心里也渐渐的静了下来,就自己安慰着自己,自愈的过程痛苦但要审时度势的适应。“离开这里,又能去那里呢?如果让娘知道又该要操多少心呢,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也该省点心,别为这点小事引得一家人的不开心,还是先忍着,在人屋檐下要低头才能生存,固然痛苦,委曲求全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拖着沉重的步子,丁平心情沉重的一步步往小爸家走去。悄悄的打开外面的门,刚走到客厅门口他站住了,听见他们一家正在看电视也在谈论着自己。
“非非也不敢这么顶撞我而他却敢,真是好心没好报,反倒成了冤家。”
“是呀,那个小赤佬很难对付的。”
“你们……”是小爸无奈的声音,丁平听出来了,苦恼刚淡忘不久,现在又重回来了,现实生活中,人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已没有任何亲情可言,反而相互利用多了。再亲切的关系也会如同鸡肋一样,索然无味,形如陌路。远不如酒肉朋友表面看来和谐共存、一团和气,源于人们趋利避害的本性所致,至少暂时可以维护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虚荣心。煎熬更为有力的撕扯着他,一股冷气让他浑身收缩很快的往下降落,怒火燃烧着他的心、喉咙、全身,使他充满了悲哀、苦恼、绝望,脸上笼罩着一层惨雾,扣胸自问难道自己就要遭受别人的歧视和凌辱吗?觉得自己像一座山任凭大雷大雨在胸中吹打,狂怒、痛苦深深的吞噬着他自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丁平赶上县城回镇上的末班车,到了镇上天已黑了。天空阴暗下来,一团浓重的乌云从四面升起来,又黑又闷的乌云在空中滚动,渐渐的吞没了最后一块蓝天。一阵旋风卷着尘土和落叶从远处的旷野上急速的刮过来,发出尖利的吼声,黑沉沉的乌云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铺在地毯般的把乌云盖满天边,雨点在地上溅起一片片的尘土。一阵风又一阵风,猛烈的吹着。丁平急急的在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一丝窸窣的声音传来,在夜空中愈响愈烈,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哑”的一声,忙激灵的一抬头,只见一只大鸟张开翅膀向远处箭似的飞走了。吓得他失声惊叫群里去,一不小心,差点从山坡上掉下去。
一道闪电撕碎了夜的黑暗,大地停留在瞬间的白昼中。分外刺眼的闪电一道又一道的劈了下来,白色的光芒笼罩着大地,雷声滚滚在耳边炸响。闪电不时划破夜空,离他很近的地方炸雷震得人头昏眼花,越来越强烈的雨像汹涌的海浪一样随时将吞没他。这时,风、雨混在一起,联成一片,电闪雷鸣,四面八方全响全模糊。天上的雨直往下流,地上的水横流,暴风雨追赶着乌云,吐射着闪电,摇震着一切,无情地抽打着一切。
丁平又摔倒在地上,他挣扎着使劲爬起来,浑身上下满是泥水,“娘,您在那里呀?娘……”他不辨东西南北的走着,喊着,一个闪电,接着又是一个闪电。
“平儿,我的孩子……”丁平娘从睡梦里猛的一下惊醒过来,用手乱摸着,但随即她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可心还在怦怦跳个不停,她摇醒了睡在一边的老伴,“他爹,我听见平儿在叫我?”
丁平爹从炕上爬了起来,拉亮灯,外边正唰唰的在下雨,“睡吧,天在下雨呢!”
“这天也真是的,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就……”
风猛烈的吹打着树木,发出刀剑般的声音,闪电像鞭子一样抽打、驱赶着乌云,使它们像千军万马一样呼啸着压过来,风把倾斜的雨撕成了碎片。树枝像无数伸出的手臂划破了他的胳膊,撞乱了他的头发,刮破了他的衣服。雨水使头发湿溜溜的贴在他的额头上,丁平大张着嘴,喘着,走着跌到了,又爬起来……
非非一家早都进入梦乡,这场雨他们一点感觉都没有,睡得很沉也很自在。
大雨如柱,丁平在雨中踉踉跄跄的走着。突然,脚下一滑又摔倒了。地上汇成小溪一样的水流,大股大股冲刷着他,雨也浇在脸上,根本分不清脸上流的是泥还是水。在雨中,他猛然发现前边不远处有灯光,就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朝有灯光的地方走去。
梦中,丁平娘再次被惊醒,耳边传来喊娘声。这回,她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小辉、小芳姐弟俩也醒了。
“娘,您睡吧,要不明天我陪你去看我哥。”小芳安慰着娘。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小辉也抢着说。
“睡吧,乖孩子,明天还要上学呢。”丁平娘抚摸着小辉的头说,等姐弟俩都睡熟后,她蹑手蹑脚的溜下炕,步伐蹒跚着走到床前,怔怔的望着外边。她知道母子连心,总觉得左眼在跳,心也慌,一种极烦躁的情绪操纵着她,让她一刻也安静不下来,更让她奇怪的是自己一点睡意都没有,总像丁平就在附近叫她一样。远处,一棵大树被雷击倒了,发出一声巨响。外边,风、雨、雷、电混在一起,剧烈的响着。
早上,雨过天晴,打得地上湿润润的添层阴冷,间或有麦草垛东一堆西一堆地散垒在路边,很孤独的样子。
丁平昨晚借宿在同学家,天一亮,吃过早饭,他就告别回家了。
村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佝偻着腰正在地里拾猪草,“那不就是娘吗?”丁平不觉一阵惊喜,远远的跑了过去,边跑边挥动着手里的衣服,“娘,娘……”
听见喊声,丁平娘立起身踌著半响,她终于看清是他的平儿回来了。忙步伐趔趄的朝着儿子走去。
“娘……”丁平一头扑进娘的怀里,她抚摸着自己儿子的头觉得心里好酸好酸。觉得丁平比原来明显的瘦了许多。
家里,丁平娘腰上扎着粗布围裙在和面做面条,她给小盆里面到了两小勺面粉,给马勺里面到了些开水和冷水,就开始和面,她给面粉上均匀的撒了点水,把面粉搅成絮状,然后才把面条使劲的揉成面团,盖上锅盖,让面醒一下。她就开始准备吃面用的小菜,拿了几根黄瓜、香菜,就开始准备起来。
丁平觉得娘做的手擀面与众不同,娘就呵呵的笑着,不厌其烦的告诉着他做面条看起来简单,不仅仅是面粉,和面的时间要注意,尽量把面粉和熟些,这样做的面粉才能筋道十足,味美,吃起来爽口,其次,擀面杖也要用枣木或者梨木做的最好,红润中带着一股果香,和一丝丝微不可见的纹路。面团醒透了,丁平娘开始擀面,她把面团均匀的用手掌压平,撒上面粉,才开始用擀面杖慢慢的转圈擀面,功夫不大,面条就在她的手下不停的改变形状,她就给面皮下撒上面粉,看着擀好的面皮,她就把面皮用擀面杖一圈圈的折叠起来,然后用刀开始切面条,切下来的面条细长,用手拿起一束一提就是好长一片。丁平给灶下添着柴烧火,等锅里的水开了,就可以下面了。娘揭锅吃饭。她高兴的端着碗,丁平也忙伸手帮忙,“坐着,别动。”
桌子上面放着黄瓜丝、香菜,还有一盘野苜蓿。这都是山上的野菜,无污染,连农药都没有用过,真正的纯天然。蒜泥上淋满了香菜,油是自己地里的麻子榨的,香气四溢,“娘,我爹呢?”
“天一亮,就去山上开荒地了。趁这点墒种些软糜子,到秋后收了,就可以炸油糕了。”她把饭菜摆好盘腿坐在炕上,“呵,看我这记性,忘了拿筷子。”
“我去拿。”丁平赶紧起身去拿筷子。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吃着饭,丁平娘问道。
“哦,”他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看了看娘,撒谎说:“学校放假,想家就跑回来了。”
“昨晚上下雨,你在那?”
“在……我同学家。”
“也真是的,要不然……”她笑着说,疼爱又关切地望着瘦了许多的儿子,给他往碗里夹着菜。“平儿,在你小爸家是不是不习惯。”
“娘,瞧您说的,在那里不都是一样?”
“你小妈她们对你……”
“娘您就放心吧,都对我挺好的。”丁平心虚的说,不忍心让娘知道自己在小爸家的处境,那她会有多伤心呀!
“我想他们也该好好的待你。”丁平娘放心了,认为自己是好心有好报,当年平娃他小爸上学粮食短缺,自己一家勒紧裤带把省下的粮食换成粮票,全接济了他,如今,他们对平儿好点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不过丁平的性格她是知道的,知儿莫如母,有些事看破不说透的好,难得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