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省城西部客运站。
一个打扮时髦,脸上架一副太阳镜,身穿一条连衣裙,头戴一顶遮阳帽,脚蹬一双中跟白色皮凉鞋,周身透露着一股青春靓丽气质的女孩,站在站台外,看着进出站的客车来来往往,从早上到晚上月上树梢,家乡来的客车来了一趟又一趟。然而都没有见着要接的人。
直到最后一班末班车的人走完,女孩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车站。
“叮铃铃,叮铃铃。”
省城乃古尔呷大舅家,一家人正在埋怨女儿没有接到表哥时,一串长长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家中的喧哗。
“你好,我是派出所,我们这里有一个自称江边县羊毛岭彝族乡矣么祚寨,名叫乃古尔呷的人认识吗?”
“认识,认识。我是他的舅舅!”
“那明天拿着介绍信来我们这里领人。”
“好,好,我明天来接他。”听到到侄儿的下落,全家人焦急、悬空的心才落到实处。
“同志,请问他为什么会在你们派出所?他做违法的事了吗?”知道侄儿的下落,又为他不知为啥被派出所扣留担心起来。
“你明天来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晚忐忑不安的乃古尔呷舅舅,急急忙赶往派出所。
“停车!停车!
“为什么停车?”
“我的钱,我的身份证,我的入学通知书不见了。”
一辆在盘上公路疾驶的客车上,一个穿着对襟粗布衣裳,山区模样打扮的年轻人用半彝,半汉,哭丧着的语调向驾驶员大声喊道。
驾驶员听说车上乘客失窃,又看年轻人着急的样子,于是将车子直接开进就近的派出所。
“姓名?”
“乃古尔呷。”
“哪里人?”
“江边县羊毛岭彝族乡矣么祚寨。”
“到哪里去?做什么?”
“到省城,读书。”
在派出所,警察做完笔录。又检查了客车乘客的行李,均没有发现年轻人失窃物品,为不耽搁其他乘客时间,留下年轻人进一步了解情况,放行客车。
原来是这个原因,难怪小妹在车站没有接到乃古尔呷表哥。
从小一心想要到大山外“看不吃草的牛”的乃古尔呷,还没有到省城,就糊里糊涂的进了派出所。城市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那个曾经雄心勃勃,准备到城市闯荡的乃古尔呷,初次领教了城市的虎威。
回到舅舅家,舅舅一家人对待乃古尔呷就像自家的孩子一样,亲切、关怀备至,没有一点陌生感。吃过早饭,舅妈安排乃古尔呷上街去理了发,回家洗了个澡,然后找出一套早就准备好的新衣服让他换上,人就立马变得神采奕奕,帅气多了。
“表哥,你真帅,当心城市里的姑娘把你吃了。”
“莫吓唬他,你表哥一表人才,能扳倒一条牛的国防身体,谁敢欺负他。”舅妈说道。
表妹自从前几年回大山与乃古尔呷表哥,玩过家家当新娘摔下牛背后,就再没有回过山寨。如今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水灵精怪,有闭月羞花之貌的大姑娘,再见到乃古尔呷,仍然围着他表哥长,表哥短的叫着,叫得乃古尔呷心里像装了十五只兔子,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家的温暖,让乃古尔呷忘记了蹲派出所的不愉快。
到省城的第二天,乃古尔呷由表妹陪着,到以省名命名的大学报到。看着大街上的高楼大厦,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形色匆忙的路人;马路边悠闲的打太极拳老年人;身着统一、漂亮校服的学生;看着大学里戴着校徽,为新同学忙前忙后服务的学长们,心里一点不感到陌生。乃古尔呷心里热血沸腾,感到无言的兴奋,他向往的就是这样的都市生活。
“省城我来了!”
“大学我来了!我就要成为大学生了!”乃古尔呷在心里千百次的高声喊道。
“同学,你没有身份证、大学录取通知书,不能报到。”
由接新生的学长们领着,乃古尔呷兴奋地和表妹很快找到报到地点报到时,报到处老师的这番话,令吭奋中的乃古尔呷跌入寒冷的深渊。
舅舅听到消息后,焦急地找朋友,同事,托多种关系,也没有办法办理入学手续。
身份证、录取通知书是入学的必要条件。
身份证只有回家乡补办,办好身份证才能到学校补办入学通知书。乡里说,补办身份证需要一个月时间,没有商量余地。
唯一的办法只有等。
在等待补办身份证的日子里,乃古尔呷最初几天,由表妹陪着,逛公园,看电影,进图书馆,日子过得还算快,没有多长时间,就烦燥起来。
表妹说:看电影。没有兴趣。
表妹说:逛公园。不想去。
表妹说:去图书馆。没有闲心。
表妹说:去郊游,爬西山。没劲。
直到最后,乃古尔呷把自己关在小屋内,任凭表妹咋叫,就是不开门。舅妈担心他闲出毛病,叫舅舅去安慰他也没有作用。吃了睡,睡了吃,这样的日子过了不知多少天,终于从邮局盼来了新身份证。拿到身份证,马不停蹄,满怀希望地赶到学校。
“乃古尔呷同学,开学已经二十多天,你已经错过最后报名期限,不能入学了!若你想继续读我们这所大学,欢迎你明年再报考。”
学校的一番话,将乃古尔呷浇得从头冷到脚,想死的心情都有。
从学校回来的乃古尔呷,像霜打的茄子,蔫别别的回到舅舅家,关起门来嚎啕大哭一场,哭上天捉弄人,社会对自己的不公。任凭舅舅一家如何劝,也不开门。
“表哥不在屋内,表哥失踪了!”
第二天一早,舅舅喊表妹上楼叫表哥吃早餐。表妹上楼推开宿舍门一看,屋内空空如也,没有人影,于是大呼小叫地惊叫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