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总编上台,不少人等着看小白笑话。郑总到底女人,肠子浅,见到小白鼻孔放大,一脸严肃。
胡总在位,与郑总面和心不和,对她总是冷脸,没有好颜色。郑总报社被边缘化,大家一肚数,只看破不说破。小白为虎作伥,和胡总密切配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工作中没少给郑总使绊子。
不少人翘首引颈,期盼郑总收拾小白。
小白有道行,有人说他是千年白狐修炼成人,确实有料。为人不急不躁,工作稳扎稳打。在郑总手下勤勉做事,不让人抓住把柄,一段时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办公室主任朱曼岚和郑总反映,最近常接到读者来电话,说股市火爆,早报股票方面报道太少。郑总编本来私底玩点股票,小来来炒着玩,偶尔办公室里没事,也看看盘,听到读者强烈要求增加股票版的建议,深以为许,立马指示小白研究施行。
郑总编刚开口说了个开头,小白秒懂,延伸道:“早报早就应该加强证券内容的报道,以前胡总在的时候,我反映过几次,可他对经济报道总是不以为然。现在是经济社会,经济报道应是重中之重。尤其早报本身以民生为报道重点,更多设置帮助老百姓理财的专版专刊,贴心为读者服务好。现在全社会炒股热,早报要及早顺应这个潮流和趋势,我建议每日多增加两个证券版面,把没稿子的环保和时尚版面砍掉。”
郑总编点头道:“可以,你看谁来编辑合适?”
小白自摸了脑袋三圈,道“证券版面专业性强,报社里几找不到懂报纸又懂证券的编辑。我看秦三叠编比较合适。他炒了很多年股票,在深圳就玩股票。现在上班没事也会看股票走势图,对股票应该在行。”
郑总点头。
小白和我说这事,先给我戴了一沓高帽子,称赞我是“经济专家”“股票高手”“业余分析师”,总之,这是在赶鸭子上轿子。我虽然不想接手,可知道无法,这是工作。
总编让干,我立马上手,设计了证券版版式,上报小白和郑总编,领导看了很满意。证券版面刊出后,好评如潮。胡主编高兴道:“这么多股民都是潜在读者,要争取转化成经济效益。”
小白闪着阴鸷的眼神玩笑道:“无论你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只要这辈子炒股,你就算还清了!”
其实,我知道我对股票的认识二半调子,在深圳受郑抱负怂恿,开户买了万把块钱的,买进卖出折损大半,被套牢,被迫做了小股东。进早报后,工资很大一部分也被我投进了股市。
马得草跑连云港港,知道我炒股,见了我面透露了一个小道消息,说 “连云港”二级市场刚刚上市,港口正在谋划整体上市,大股东将有十个亿资金注入上市公司,未来消息明朗,说不好能翻番。
我看到不少机构庄家频繁来连云港调研,似在找题材,密谋策划拉升。盘面上,该股走势技术上呈现多头排列,5日均线上穿10日20日30日均线,形成金叉,拉升欲望强烈。资金面上,该股属于新股板块,市场热度高,大资金进出活跃。
我找来“连云港”年报仔细研究,不懂之处虚心请教小染。她是会计,看了报表,总体感觉不错。小染帮计算了“连云港”的年收益和股价,觉得动态静态市盈率在动辄上百倍上千倍市盈率的沪市,性价比不错。
我听了后,暗自喜悦,融了资投进股市,准备跟顺风车。
老话没说错,马无野草不肥!
连云港二级市场16元附近敲锣上市后,一直巨量横盘,现在刚刚现出突破迹象,我果断挥师满仓杀入。结果,自我买入该股,股价略略往上冲了一冲,便掉头向下,如下山狗熊,一路不回头。
我慌了手脚,忙找马得草询问10亿元注资消息可靠与否?马得草利用跑上市公司的人脉,打听了一圈,确实靠谱,这我才老神在在。盘面上,股价不断下跌,在我眼里就是庄家的诱空行为。
没两天,马得草对我说,听“连云港”内部知情工作人员透露,上市公司为了顺利上市,辅导期间财务上有一些技术性修正。他说得我以愣,通常所谓的技术性修正,即上市公司为了上市圈钱,集团可能采用技术手段,合理地调整上市公司利润。换句话说,利润是可以控制和调节的。
随后的年报印证了马得草的观点,每股年收益2毛多一下狂跌到2分钱,这种收益断崖式下跌,当然影响股票二级市场走势。“连云港”从此一蹶不振,如腹泻拉稀一般,股价跌跌不休,从16元高位一路狂跌到3元多钱。
我人前人后感叹道:“以为十八层地狱已经到底,没有想到,十八层地狱下面还有十八层地狱。”
我实属无奈,股票账户被套牢,做了股东。平时挺钻研业务,每天捧在手上的是彼得•林奇、本杰明•格雷厄姆、巴非特,而不再是TS•艾略特、波德莱尔和泰戈尔。命运算是和我开了个玩笑,爱好文学的我,没有成为诗人作家,倒成为了别人眼里的股票专家。
倒也因祸得福,编辑证券版面,常往及家证券公司跑,慢慢和各家证券公司老总熟识起来,一起打牌喝酒。那两年,证券业乃朝阳行业,效益好,财大气粗。南京证券的张总为了占领连云港市场份额,主动提出和早报合作,不仅给广告费,还大手笔订阅1000份早报,说放大户室、大厅,免费供股民看。
能订出1000份报纸,在报社算不小成就。胡主编很是高兴,报社大会上狠狠表扬了我。
这日,大腕杨百万受南京证券邀请来连讲课,张总打来电话,让我写篇专访。自订了一千份早报,报社对南京证券大开绿灯,稿件拿过来即发,绝不拖泥带水。
杨百万很有名,年轻时上海滩倒腾国库券发家,来连讲投资策略,自然人气爆棚。我正在现场采访,小白来电说:“办公室接到通知,北京大商所发来邀请函,要在北京举办期货研讨班,邀请我报派人参加。郑总意思,说你工作勤勉,奖励让你参加培训。”
我笑道:“出苦差,算什么奖励。”
小白点道:“让你参加期货研讨班,其实是郑总给你一个公费旅游的机会,不然,干嘛一定要你去参加。你到了北京,上课也不打卡,也不考试,你着机会出去溜达溜达,也没有人说出什么。”
小白的话让我高兴。
小白又道:“对了,刚才在郑总办公室,和她聊天,郑总意思,想在证券版上增加期货的内容,我和你说,也是未雨绸缪,能多学一点就多学一点,别到时候仓促上马对期货一窍不通。”
“我靠,编辑这股票版面把我累死,电脑房的小丫头,不会做证券表格,都得我坐身边手把手指导着做,简直要把我累死。现在证券衍生的工具很多,新知识层出不穷,我每天都得捧书恶补,不然一天不学,思想就跟不上趟。”
去北京挺好。遗憾的是,陈碧真定居加拿大,不在北京,想想联系无益,作罢。倒是有李梦涵手机号码和QQ,偶有联系,网络上调侃两句,有的没的。她曾热情发出邀请,去北京玩一定找她。
我告诉李梦涵火车下午到京时间。
李梦涵说:“我就不去车站接你。今晚本有应酬,可你大诗人来了,我推掉吧,尽地主之谊,晚上给你接风洗尘,想吃什么?”
“我往北京跑,可不是只为吃一餐饭。我想告诉你,我来北京是因为挺想你的。”
“你的大大的狡猾!不出差来北京,也没见说过想我,”李梦涵愉悦道,“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害得我倒感觉背负了感情债。”
“哈哈,都是海边夕阳惹德祸,”我无赖道,“夜深人静,时常想念那段情景,恐怕这是情劫。”
“今晚去王府井,你可以陪我逛逛商场再吃饭。”
“你太坏了!”
“莫名其妙,我怎么坏了?”
“女人带男人逛街,难道想摧残男人的自尊心与自信心。”
“你这个花痴,早就该被女人摧毁自尊心与自信心。”
“好奇怪,我怎么是花痴?”
“看你能说会道的,一看就会欺负女孩。”
“什么逻辑?能说会道就要欺负女孩。”
“总之,看着也不是老实人。对了,我是经济独立女性,今晚不让你花钱,只让你帮我拿包,这下放心了吧。”李梦涵笑道。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对了,你住哪?”
“研讨班学员统一住朝阳区燕京大酒店,人大对面。”
“哦,那离王府井这边挺远。我单位也在朝阳区。那我想想,靠你所住的宾馆附近找家餐馆。”
“没关系,我还是想去王府井,这可是号称天下第一商业街,看看闻名天下的中华老字号,方不虚此行。”
“那晚上七点见,在哪见呢……”李梦涵电话里思索着。
“在北京饭店斜对面的新华书店门口见。”
“你对北京很熟悉?”
“在深圳文化报时,来北京出过二次差。”
“现在不叫新华书店,叫王府井书店。前两年盖东方广场,新盖的大楼,现在王府井变化挺大的。”
我一路风尘仆仆到了北京,赴燕京大酒店点名交卯,办了入住手续,安顿下来。看看,还是下午,我洗了澡,休息一下,换了身干净衣服,掐着点赶往约会地点。
远远看到王府井书店,有点失望,面脸上贴着蓝玻,没有一点当年新华书店那种老味道,那可是我记忆中最温暖的部分。当年,我早早起来,过来看了升旗,欣赏了天安门和前门后,在长安街旁边的胡同里吃了早餐,然后就来新华书店看书。记得整整一个上午,我静静呆在新华书店里读书,很是惬意。
时间已经七点,并未见到李梦涵出现。我打她手机,李梦涵接了,笑道:“我早到了,在书店一楼等你,转了一转,翻一翻书。我傻呀,电线杆般站门口,人来人往的,全过路的人。”
我进书店门,一眼看去,想骂人,书店太大,根本找不见李梦涵。我往大厅深处找,在卖地球仪的开放式货架后面发现了李梦涵精致的微笑的脸。李梦涵见我发现了她,这才从书架后面闪了出来。
“你和我躲猫猫呀?”
“我想测试一下你的智商。”
“智商多少?”
“280。哈哈。”
“不是250呀,哈哈。”
她盘着头发,利落干练,画着淡妆。如此青春容颜,不需描重眉抹厚粉,自然一股天然的清丽秀气。她眼睫毛长长的,原生的,扑腾腾看着我,让我心中顿觉水边云雾缭绕,人入禁地,水鸟乱飞。
她上身穿着露脐吊带紧身小礼服,挖出胸口,上面露出些许乳沟,下面露出马甲线。下身穿一件牛仔热裤,露出两条大长腿,偏又在腰间胡乱缠扣了一件纯棉质地的红格子衬衣,让两条大腿在移动中忽隐忽现,更吸引你视线下移。脚上穿着一双耐克白色板鞋,紧跟潮流,相当时尚。
她上下打量了我,道:“见到我,有什么要说的?”
我神补了一句:“闲是天许,忙是自取。”
这句话模棱两可,让李梦涵要费神小小思量。
我停顿了一下,没等她开口,夸奖她道:“你看你,还是那样美,美得让人刻骨铭心。”
她开心道:“你比以前油滑了!”
我托辞道:“都是被生活折磨的。”
她仰头道:“不急着吃饭吧,我们逛逛书店,好久没来买书?”
我点头说:“不急着吃饭。”
李梦涵领着我往书架深处去。在中国文学区,李梦涵在一堆书里,看到有民国散文大家的系列丛书,拿了翻。我在旁边书架上,选了一本华侨出版社的纳兰词精编,过来对她说道:“我买下这本书送给你。”
李梦涵明知故问道:“为何选这本书送我?”
“想当年深圳大剧院国庆音乐节,你随身携带纳兰词,长发披肩,白裙飘飘,邻家女孩也!至今一想起你,就想起那封面上节录的一句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李梦涵听见我如此说,竟然当我面眼睛湿润起来。
我吃惊道:“你怎么啦?”
李梦涵拿纸巾擦干了眼睛,道:“这句词触动了我心灵深处最脆弱最敏感的地方。”
等出了新华书店。李梦涵建议道:“我们先去前面的金宝街吃饭,吃完饭再带你过来王府井步行街转转。”我道:“百货大楼、工艺品商店都是地标老建筑,以前都转过。”李梦涵说:“现在新开一些商场,一会你陪我去,我想看看鞋子和裙子。”
来到金宝街,李梦涵带我走进了一个闹中取静的胡同。要去的餐厅是一个访四合院的庭院建筑,店名“1949全鸭季”。李梦涵提前在大厅订了一个雅座。
李梦涵过来,服务员与她相熟,一见她很殷勤地微笑着接了进去。大厅里满眼圆桌红灯笼,氛围喜气。等坐下,李梦涵李梦涵先点了道烤鸭,仁厚把菜单递给我道:“你是广东胃,今天特地带你来这家集烤鸭、粤菜于一体的卡其林餐厅,让你尝尝菜。”
“这里烤鸭和全聚德比如何?”
“各有风味。这里对鸭子、炭火的品质都有极严格要求。”
“用什么木料烤还有讲究?”
“那当然,只选用40年以上的枣木挂炉烤制,烘烤时间控制在65分钟,确保烤鸭品质始终如一。”
我拿了菜单看,不少粤菜,对我没什么吸引力,说:“现在饭量小,估计吃只烤鸭就撑了,别的菜不点了吧。”
“只点烤鸭,味蕾太单一,况且烤鸭油腻,需要点些蔬菜解油腻。”
我点头,看了半天,点了一道便宜的菜:七味盐烧豆腐。李梦涵对身边站了半天的服务员道:“还我点吧,来两只酸奶燕窝蛋糕,来两只茅台醉蟹,来一道揽菜豆瓣,来一道白灼西兰花,再来一瓶柏林格香槟。”
“就两位,哪吃得了这么多。” 我忙阻止道。
“点的很素。我现在绝少吃荤菜。”
烤鸭推到桌前,厨师当客人面削鸭肉片。那秘制的酱料,主料是海鲜酱,淋上芝麻酱和花生酱,服务员娴熟一晃,三种颜色呈螺旋状均匀散开,变成风轮状,甚是好看。
李梦涵薄饼里放了鸭肉、甜葱丝、几粒白糖,包裹起来,粘了酱料,递给我道:“你先尝一块,看看这皇帝鸭味道怎么样?”
我细细吃了,外脆内嫩,异常鲜美。
李梦涵低胸的礼物,一前倾身体,就露出大半个乳房,并飞出一连串的裸色的蝴蝶,让人眼花。
服务员倒酒,金黄色的香槟冲进高脚杯,环绕着洁净的杯壁旋转,并泛起白泡泡,我和李梦涵交接的眼神里也泛起了情意,对话开始升温。一个女人请你吃饭,如果不是为了骗你,一定是喜欢你或者爱你。我们之间不像是传统的爱,到像是一种说不明白的暧昧。
李梦涵端杯道:“干杯!”
我端杯轻触她手中的杯子,眼睛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没有祝酒辞吗?”
李梦涵羞涩道:“为再次重逢干杯!”
我们轻抿了一口酒,眼睛并没有离开对方。
我双手撑住下颌道:“现在还想去深圳吗?”
李梦涵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当年,离婚不久,带着女儿,诸事不顺,心境不佳,急于换一个场合重新开始。”
我笑道:“那现在为什么还不脱身?”
李梦涵半开玩笑道:“我太优秀了,有车有行,经济独立,人格独立,干嘛跳进围城里。优秀的男人剩不下,剩下的我又看不上。”
见我不语,李梦涵看了我一眼道:“对了,你也过了而立之年,为什么一直单着?”
我半开玩笑道:“你如此优秀之人都单着,我如此不优秀之男士,有什么资格脱单。”
“你应该挺讨女人喜欢,文采飞扬。我就喜欢文采飞扬的男士。不过,你不是那种踏实过日子的人,让人感觉不踏实。”
“你要找的,是个过日子的男人,而不是喜欢的男人。”
“这就是生活!”
“会过日子的男人并不好找,这也是现实!”
七味岩烧豆腐端上来,吃起来外焦里嫩。
我赞美道:“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豆腐,我能吃出那种内外强烈对比的感觉,外皮脆而咸,内里顺滑细嫩,滋味绝对了,要是沾上老干妈吃,我想会更过瘾。”
“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提出这么粗鲁吃法的人。餐厅虽没有老干妈,却有辣椒酱,给你上一小碟,你就将就着吃吧。”
“记得第一次来北京时,北京同行带我去东华门夜市吃夜宵,好丰盛的小吃。”
“影响市容,东华门夜市被拆掉了,现在不少转移到王府井来。这边新开了小吃一条街,想吃带你去吃。”
我继续探索道:“你平时有什么业余爱好?”
“我有个特殊的爱好,喜欢收藏团扇。丝绢绫罗的较为常见,还有纱、宣纸、丝等材质的扇面。扇柄材质常见有玉竹、白竹的,木制有紫檀、红木、鸡翅木、楠木的,少见有象牙、牛角、漆雕的。形状有圆形、花瓣、芭蕉式、椭圆形、长方形的等等。还喜欢收藏各式各样精美的扇坠。”
“我们海州有一款非遗漂染墨画团扇,把墨汁放在水缸中调和,再把团扇放进进去,就漂染上了美丽的墨图,我见过,清清淡淡,意境悠远,还有留白。回连后,我买几把寄给你。”
“那我的藏品又要增加呢。”
“现在藏了多少把扇子?”
“几百把吧。”
“真想看看你的扇子。”
“那吃完饭不逛街了,我带你去我住处看扇子。还有一些扇子上有名家字画,都我工作之便或出差到处搜刮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