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连云港,我和李梦涵的交往慢慢淡了。
正如日本作家渡边淳一所说:“肉体一旦疏远,精神也随之陌生。”
早报和南京证券合开股评栏目。郑总说:“既然开专栏目,就用你名字好了,叫‘秦三叠看盘’。”我把策划方案拿过去,张总看了很满意,补充说:“我有两个意见:第一个,‘秦三叠看盘’栏目名能否换一下,股民最怕股票跌,这‘叠’与‘跌’谐音,换个栏目名吧,叫‘秦公子看盘’;第二个,合同上需补一条,该合同应该具有派他性,合同期内早报证券版不再与其他证券公司合作。”
我不敢擅自作主,电话请示郑总。郑总指示:“一年三万,太少了,我们吃亏。”张总豪爽道:“加三万,我们已年给六万,还是这些条件。”郑总做事也干脆,拍板定案道:“可以!”
合同拿回来,我送去郑总办公室签字盖章,郑总喊小白来办公室,让他给合同把一下关。小白老狐狸,知道因为他分管,不过一下程序而已,玩笑道:“专栏策划好,既能给报社带来经济效益,又有专业人士写股评,还能增加读者,三者兼得。不过这个‘秦公子看盘’栏目名称不咋地,让人听了有误入烟柳巷之感。”郑总笑道:“客户要求,尽量满足吧。”
郑总指示办公室,给我配了一台新电脑,方便工作,还和小白说了,专栏给我另发稿费。这是奖励。付赢第一个来撺掇我,说新电脑配置高,不装个游戏软件可惜,办公室其他电脑配置都不够,一打就卡。我不爱玩游戏,装了也便宜了他。
我宰了付赢两包中华烟,才算作罢。
马得草不知哪里得来消息,《浙江青年报》全国范围招聘,和关云路两人偷偷递了简历应聘,迳跳槽走了。郑总很恼火,这两人神不知鬼不觉跑路,没泄露半点风声。《浙江青年报》乃省刊,财力雄厚,办报理念先进。
该报赵总编见马得草和关云路,说报社缺证券编辑,让恼神举贤。马得草竭力推荐我。赵总遍拿了早报证券版面看,非常喜欢,要了我电话号码,打过来,想挖角。
赵总听出我犹豫,许诺道:“我请你过来,当证券部主任,工资高,待遇好。另给你杭州配一套平价房,送一辆代步轿车。”我拒绝道:“我在深圳居无定所,漂泊太久,真的,不想再漂了!”
说处这句话时,我心脏悸动了一下,我深刻的感知:“人生一直漂泊,居无定所,我想,我该结婚了!”
赵总很失望。我心没有因为物质的诱惑而浮动,我想我不能再背井离乡,我得守着慢慢变老的父母,守在他们身边,成家立业。也许,这是我报答父母的唯一正确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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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龄大了,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浪漫的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务实的婚姻,对家庭才具有实质意义。冷静下来,婚姻问题迫在眉睫,我马虎不得!到什么山唱什么歌,我得给父母和家人一个交代!
这日,天气炎热,河边梧桐树上,众树叶懒得一动,恹恹的。厨房吃晚饭,头上吊扇旋转,汗流不停。爸爸抹了额头汗说:“今晚,小染怎么没回来?”妈妈随口道:“不知是不是单位加班?”小染婚后,天天回家。
爸爸放下饭碗,拿小马夹要出门,去路口棋摊看棋。棋摊白天不见,晚上自动生成。好弈者带棋、桌椅来,街坊便聚了起来。妈妈特别叮嘱道:“观棋不语,可别多嘴。”那帮老大爷火气挺冲的,下个棋因为观棋者多嘴几次打起来,还有老大爷为争夺舞伴大妈火并的。
爸爸还有两年退休,单位赋闲,或去或不去的。
身边无人,我觉正是和妈妈商量人生大事好时机,拖了椅子坐近妈妈一点,道:“妈,和您商量个事,我想结婚了!”
我把心中鼓荡几天的话说了出来。
妈妈叹气道:“你要结婚,谁还用六头驴九头马拉着你不让你结婚呀,30岁好几的人,同学孩子都满地跑了,你还天天晕头鹿冲的,这是起了大早赶了晚集!”妈妈正收拾碗筷,回过味来,惊讶道:“什么,结婚,和谁结婚?”
我能主动谈论婚姻,足以让妈妈惊喜。
平时,她一唠叨结婚话题,我就捂耳朵,气得她想拎我耳朵。我如实禀告:“女孩叫鲍鼙琦,初中老师,教物理。家里兄妹三个,有两个哥哥,她是老幺。”
“这什么名气。暴脾气?”
“你口齿不清,别乱念人家名字。人家名字寓意可好,鼓形的美玉。”
“一听就知道人家父母有文化,这名字是文雅,可听耳里别提有多别扭。还老百姓起名字好听,红呀梅呀琴呀燕呀什么的,喊着喜气也顺口。”
“妈哎,你这心操的,以为你住海边,大海就是你管呀。”
“女孩哪里人?多大年龄?身高?模样好不好?”
“女孩子老家江阴的。此地出生,年龄比我小三岁。身高1米64。长相嘛,大世人。”
“大世人好,找媳妇是过日子的,不是找来家看的。什么属相?”
“属龙。”
妈妈脸笑成一朵花,追问道:“看起来还行,门当户对。俗话说得好:笆门对笆门,板门对板门,瓦屋要对四檐齐。人家能当老师,一定大学毕业,真要细细论,你这学历还配不上人家。”
“我这学历提不上马,就不要和人家比了!”
妈妈掐指一算,颇为疑惑道:“属龙的,你属牛,男牛女龙,生肖不合相冲。不知生辰八字合不合,能否找下补?我觉得婚姻大事还是找人算一下妥当!”
我并不佩服妈妈那老一套,不耐烦道:“算好想不到,算坏空烦恼。阿丽在的时候,你说八字不合,五行缺水,要找人算。现在,又说生肖不合相冲。你别相信那些迷信糟粕好不好!按你这说法,你儿子这辈子不用结婚了。”
“老祖宗总结出来的,全是智慧,也不能说是糟粕!”
“什么都合的哪里找呀!不找吧,你天天催;找吧,你又这不满意那不满意!”
妈妈不放心,追问:“怎么认识的?”
“人家介绍的。”
“这别人介绍的,不知根不知底的,我不放心。”
“我结婚要你放心干什么?”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对了,我问你。处了多长时间?”
“认识三个多月了,看过一场电影,吃过两次饭。”
“才认识三个月?那这么急结婚做什么,要仔细看下女孩子禀性人性如何,生活工作作风如何,再找人调查一下家庭情况。”
“妈哎--,你是联邦调查局的呀,要调查这么多干什么!”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我轻描淡写道:“还打听什么,她有了!”
妈妈急道:“老大不小的,怎么整天乱来。上次阿丽那教训还不记取,横竖一条大汉子了,尽做些没鸟蛋的事情。我这心呀,真不知该说你什么是好!”
“……”
“怀多长时间啦?”
“一个月。”
妈妈拿日历看了,楞了半天,才说道:“在国庆期间找个好日子结婚,不冷不热的,不然,出了怀就遮不住丑了!”
“什么遮不住丑,现在女孩子带肚子结婚的多的是,还有带自己孩子当花童的!”
“你这小孩子家,一点害羞不知道!带孩子结婚,羞死人!”
“什么丢死人,老观念,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二十一世纪了。”
“那你还让我同意什么呀,你都自己做了决定了。”
“那我这个周末带鲍鼙琦回家吃顿饭,给您长长眼,算是正式上门。”
妈妈急归急,心底总归还是欣喜。美中不足之处,觉得我先斩后奏,让她做妈的没得挑选余地。妈妈知道女孩有了,哪还有挑三拣四之心,双手合掌道:“抓紧收拾房子,只要能早点让我抱上孙子,我就天天念‘阿弥托佛’!”
妈妈三年前,在客厅设一佛龛,供奉“送子观音”,天天净手敬香,求得子嗣。现在,见天将降大任于斯我也,一刻不得耽误,立即要打电话叫小染、雨璇来家商量大事。
我力阻道:“刚才吃饭桌上,爸爸在,我特意不说,爸爸性格你也知道,和他商量事情说不成不大紧,关键还着急上火。我和您私下商量,是想让您先拿定主意。这我人生大事,我也这么大了,应该我自己作主,可毕竟婚姻大事,还是觉得说一下稳妥。再说,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商量的,板上敲钉子的事。你现在把小染和雨璇喊来,她们能做出什么决定?”
“人多,一起出处主意。”
“周末,把鲍鼙琦带回来吃饭,和爸爸和小染和雨璇见个面,就算正式宣布了。现在天黑了,不急着非要这一时说。”
妈妈听我这般一说,也觉有理,方才作罢。
妈妈到厨房内间水池刷碗,刷了一阵,觉得满肚子话要问,于是放下碗,满手洗涤剂泡沫也不擦,过来又问:“买个锅和碗,还要敲打敲打。娶妻更要调查调查。你告诉我她家住哪条街道,我找街坊邻居熟人什么的,去打听打听这家人人性如何?”
“妈哎--,你就别多操心,我心里有数。”
我看妈妈还要说,嫌烦,站起来,上了楼,把她的唠叨扔在楼底。
周末中午,两个妹妹都知道今天未来大嫂子要上门,早早携家带口回了娘家。妈妈提前两天跑了菜市场,买了不少菜,通知黄望岱早点过来掌勺。
说好的,我去接鲍鼙琦,见了面,她却变卦说身体不舒服,不来我家。我急道:“今天正式上门,虽没直接说。一大家人做了一大桌饭等你,你这说好的又不去,是何道理?”
“我又不是市场上的牲口,让你家人围观着挑选,评头论足的,要或不要的,我还没有下贱到那个地步。”
“你这是什么话,是一家人总要见面的。”
“你也没有正式上我家的门,我凭什么要正式上你家的门。”
“你家不是没有正式邀请我嘛。”
“这还要正式邀请吗,你难道不会主动一点嘛。”
“别是丑媳妇怕见公婆吧?” 我玩笑道。
这句话算是点燃了炸药包,惹恼了鲍鼙琦,她扔了手中正画着眉毛的眉笔,脱了外衣,躺进被窝,拿被子捂了头,道:“是哦,我丑的不能见人了,你去找个画上的美人带回家让你家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