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次日早起,觉黛玉又缓过一点儿来。饭后,忽然又嗽又吐,又紧起来。紫鹃看着不祥了,连忙将雪雁等都叫进来看守,自己却来回贾母。那知到了贾母上房,静悄悄的,只有两三个老妈妈和几个做粗活的丫头在那里看屋子呢。紫鹃因问道:“老太太呢?”那些人都说不知道。紫鹃听这话诧异,遂到宝玉屋里去看,竟也无人。遂问屋里的丫头,也说不知。【紫鹃已知八九,“但这些人怎么竟这样狠毒冷淡!”又想到黛玉这几天竟连一个人问的也没有,越想越悲,索性激起一腔闷气来】(紫鹃有情有义,还有血性。这里是她血性的开始,后面她不理宝玉、甘愿随惜春出家都是这种性格的外露:高鹗笔下的紫鹃比曹公有发展、有提升),一扭身,便出来了。自己想了一想,“今日倒要看看宝玉是何形状!看他见了我怎么样过的去!那一年我说了一句谎话,他就急病了。今日竟公然做出这件事来!可知天下男子之心真真是冰寒雪冷,令人切齿的!”一面走,一面想,早已来到怡红院。只见院门虚掩,里面却又寂静的很。紫鹃忽然想到:“他要娶亲,自然是有新屋子的,但不知他这新屋子在何处?”
正在那里徘徊瞻顾,看见墨雨飞跑,紫鹃便叫住他。墨雨过来笑嘻嘻的道:“姐姐在这里做什么?”紫鹃道:“我听见宝二爷娶亲,我要来看看热闹儿,谁知不在这里,也不知是几儿?”墨雨悄悄的道:“我这话只告诉姐姐,你可别告诉雪雁她们。上头吩咐了,连你们都不叫知道呢。就是今日夜里娶,那里是在这里!老爷派琏二爷另收拾了房子了。”说着,又问:“姐姐有什么事么?”紫鹃道:“没什么事,你去罢。”墨雨仍旧飞跑去了。紫鹃自己也发了一回呆,忽然想起黛玉来,这时候还不知是死是活。因两泪汪汪,咬着牙,发狠道:“宝玉!我看她明儿死了,你算是躲的过不见了。你过了你那如心如意的事儿,拿什么脸来见我!”一面哭,一面走,呜呜咽咽的自回去了。
还未到潇湘馆,只见两个小丫头在门里往外探头探脑的,一眼看见紫鹃,那一个便嚷道:“那不是紫鹃姐姐来了吗?”紫鹃知道不好了,连忙摆手儿不叫嚷,赶忙进去看时,只见黛玉肝火上炎,两颧红赤。【紫鹃觉得不妥,叫了黛玉的奶妈王奶奶来,一看,她便大哭起来。这紫鹃因王奶妈有些年纪,可以仗个胆儿,谁知竟是个没主意的人,反倒把紫鹃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王奶奶与宝玉的奶妈李奶奶表现是一样的,但紫鹃的表现与袭人不一样,袭人是完全相信了,紫鹃只想仗个胆,这与前文的处理不相同。紫鹃的表现可以理解,她不能只是哭,这里她是主力军,她必须想办法。续书作者设计得很好)。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便命小丫头急忙去请。你道是谁?原来紫鹃想起李宫裁是个孀居,今日宝玉结亲,她自然回避。况且园中诸事,向系李纨料理,所以打发人去请她。
李纨正在那里给贾兰改诗,【冒冒失失的见一个丫头进来回说:“大奶奶,只怕林姑娘好不了,那里都哭呢!”李纨听了,吓了一大跳,也来不及问了,连忙站起身来便走,素云、碧月跟着,一头走着,一头落泪,想着:“姐妹在一处一场,更兼她那容貌才情,真是寡二少双,惟有青女、素娥可以彷佛一二,竟这样小小的年纪就作了北邙乡女!偏偏凤姐想出一条偷梁换柱之计,自己也不好过潇湘馆来,竟未能少尽姊妹之情。真真可怜可叹!”】(“冒冒失失的”丫头李纨没有怪罪,“吓了一大跳”“忙站起身来便走”的表现都能说明李纨的善良;通过李纨的心理状态表现了黛玉的优秀;因凤姐的偷梁换柱计策不敢来潇湘馆,是为了避嫌。这里表现了李纨性格的另一面——热心,她性格的主要方面是清心寡欲,与世无争,对谁都不上心,对黛玉的怜惜之情丰富了她的形象。“好不了”改为“不好了”更通顺)一头想着,已走到潇湘馆的门口。里面却又寂然无声,李纨倒着起忙来:“想来必是已死,都哭过了。那衣衾未知装裹妥当了没有?”连忙三步两步走进屋子来。
里间门口一个小丫头已经看见,便说:“大奶奶来了。”紫鹃忙往外走,和李纨走了个对脸。李纨忙问:“怎么样?”紫鹃欲说话时,惟有喉中哽咽的分儿,却一字说不出,那眼泪一似断线珍珠一般,只将一只手回过去指着黛玉。李纨看了紫鹃这般光景,更觉心酸,也不再问,连忙走过来看时,那黛玉已不能言。李纨轻轻叫了两声,黛玉却还微微的开眼,似有知识之状,但只眼皮嘴唇微有动意,口内尚有出入之息,却要一句话、【一点泪】(泪尽灯枯,凄惨之极),也没有了。
李纨回身,见紫鹃不在跟前,便问雪雁。雪雁道:“她在外头屋里呢。”李纨连忙出来,【只见紫鹃在外间空床上躺着,颜色青黄,闭了眼,只管流泪,那鼻涕眼泪把一个砌花锦边的褥子已湿了碗大的一片】(这里把紫鹃对黛玉的感情通过具体情境表现了出来。刚才她不能哭,现在好好痛哭一下,很符合人物心理)。李纨连忙唤她,那紫鹃才慢慢的睁开眼,欠起身来。李纨道:“傻丫头!这是什么时候,且只顾哭你的!林姑娘的衣衾,还不拿出来给她换上,还等多早晚呢?难道她个女孩儿家,你还叫她赤身露体,精着来,光着去吗?”紫鹃听了这句话,一发止不住痛哭起来。【李纨一面也哭,一面着急,一面拭泪,一面拍着紫鹃的肩膀说:“好孩子,你把我的心都哭乱了,快着收拾她的东西罢,再迟一会子就了不得了。”】(通过李纨的动作表现她的善良)
正闹着,外边一个人慌慌张张跑进来,倒把李纨唬了一跳。看时,却是平儿,跑进来,看见这样,只是呆磕磕的发怔。李纨道:“你这会子不在那边,做什么来了?”说着,林之孝家的也进来了。【平儿道:“奶奶不放心,叫来瞧瞧。既有大奶奶在这里,我们奶奶就只顾那一头儿了。”】(平儿过来绝不是凤姐让她来照看黛玉,而是要叫走紫鹃,为林之孝家的撑腰的。她反应灵敏,临时编出这句话,符合她一贯的行为习惯。上次集中展示她临机应变能力的是在探春管家那几回里,宝钗对她评论得很精准)李纨点点头儿。平儿道:“我也见见林姑娘。”说着,一面往里走,一面早已流下泪来。这里李纨因和林之孝家的道:“你来的正好,快出去瞧瞧去,告诉管事的预备林姑娘的后事。妥当了,叫他来回我,不用到那边去。”【林之孝家的答应了,还站着】(李纨不当家,使唤不动林之孝家的,任何时候权力都是能威慑人的)。李纨道:“还有什么话呢?”林之孝家的道:“刚才二奶奶和老太太商量了,那边用紫鹃姑娘使唤使唤呢。”【李纨还未答言,只见紫鹃道:“林奶奶,你先请罢!等着人死了,我们自然是出去的,那里用这么......”】(紫鹃的倔强,不怕权贵,这点儿与鸳鸯、晴雯类似)说到这里,却又不好说了,因又改说道:【“况且我们在这里守着病人,身上也不洁净】(紫鹃比晴雯懂得变通,同中又有不同,设计得妙)。林姑娘还有气儿呢,不时的叫我。”【李纨在旁解说道:“当真这林姑娘和这丫头也是前世的缘法儿。倒是雪雁是她南边带来的,她倒不理会。惟有紫鹃,我看她两个一时也离不开。”】(李纨知道林之孝家的是奉命而来,仍然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不让紫鹃离开,算是做了一次主)【林之孝家的头里听了紫鹃的话,未免不受用】(以她的身份,听丫头这样怼她,肯定接受不了。林之孝家的戏不算很多,她的形象却比较鲜明,是本分——不通过自己的影响力给女儿小红某利益,负责——在宝玉生日众人射覆划拳喝酒时她不时上前防止出意外,弄权——在抄检大观园时趁机把秦显家的塞进厨房当差,谨慎——让雪雁替换紫鹃她要李纨平儿担责任——等多方面的统一。这里又显示她多少有点倨傲的样子,在比她低贱的人面前有优越感),被李纨这番一说,却也没的说,又见紫鹃哭得泪人一般,只好瞅着她微微的笑,因又说道:“紫鹃姑娘这些闲话倒不要紧,【只是她却说得,我可怎么回老太太呢?况且这话是告诉得二奶奶的吗?”】(林之孝家的很老道,这几句话言词中带着威胁的意味,又显得比较委婉)
正说着,平儿擦着眼泪出来道:“告诉二奶奶什么事?”林之孝家的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平儿低了一回头,说:“这么着罢,就叫雪姑娘去罢。”李纨道:“她使得吗?”平儿走到李纨耳边说了几句,李纨点点头儿道:“既是这么着,就叫雪雁过去也是一样的。”林之孝家的因问平儿道:“雪姑娘使得吗?”平儿道:“使得,都是一样。”林家的道:“那么,姑娘就快叫雪姑娘跟了我去。我先去回了老太太和二奶奶去。这可是大奶奶和姑娘的主意,回来姑娘再各自回二奶奶去。”【李纨道:“是了。你这么大年纪,连这么点子事还不耽呢!”】(李纨拿出了一次主子的气派,算是训斥了林之孝家的一顿)林家的笑道:“不是不耽,头一宗,这件事老太太和二奶奶办的,我们都不能很明白;再者,又有大奶奶和平姑娘呢。”说着,平儿已叫了雪雁出来。【原来雪雁因这几日嫌她小孩子家懂得什么,便也把心冷淡了】(这句话很不恰当!雪雁怎么就“小孩子了”,她的年龄比紫鹃还大。昨天焚诗稿的时候她拼命从火盆里往外抢,心一点儿也没有冷淡。想让雪雁走可以设计得更自然些,不太合理);况且听是老太太和二奶奶叫,也不敢不去,连忙收拾了头。平儿叫她换了新鲜衣服,跟着林家的去了。随后平儿又和李纨说了几句话。李纨又嘱咐平儿打那么催着林之孝家的叫她男人快办了来。平儿答应着出来,转了个弯子,看见林家的带着雪雁在前头走呢,赶忙叫住道:“我带了她去罢,你先告诉林大爷办林姑娘的东西去罢。奶奶那里我替回就是了。”那林家的答应着去了。这里平儿带了雪雁到了新房子里,回明了,自去办事。
【却说雪雁看见这般光景,想起她家姑娘,也未免伤心,只是在贾母、凤姐跟前不敢露出。因又想道:“也不知用我作什么?我且瞧瞧】(雪雁与黛玉也有情感。又好像有点傻,竟然不知到她来干什么)。宝玉一日家和我们姑娘好的蜜里调油,这时候总不见面了,也不知是真病假病。怕我们姑娘不依,他假说丢了玉,装出傻子样儿来,叫我们姑娘寒了心,他好娶宝姑娘的意思。我看看他去,看他见了我傻不傻。莫不成今儿还装傻么!”一面想着,已溜到里间屋子门口,偷偷儿的瞧。这时宝玉虽因失玉昏愦,但只听见娶了黛玉为妻,真乃是从古至今、天上人间、第一件畅心满意的事了,那身子顿觉健旺起来,只不过不似从前那般灵透,――所以凤姐的妙计,百发百中,――巴不得即见黛玉。盼到今日完姻,真乐得手舞足蹈,虽有几句傻话,却与病时光景大相悬绝了。雪雁看了,又是生气,又是伤心。她那里晓得宝玉的心事,便各自走开。
这里宝玉便叫袭人快快给他装新,坐在王夫人屋里,看见凤姐、尤氏忙忙碌碌,再盼不到吉时,只管问袭人道:“林妹妹打园里来,为什么这么费事,还不来?”袭人忍着笑道:“等好时辰就来。”又听见凤姐与王夫人道:“虽然有服,外头不用鼓乐,咱们南边规矩要拜堂的,冷清清使不得。【我传了家内学过音乐、管过戏子的那些女人来吹打】(临时凑了一个鼓乐班子,也够寒碜的了,这与宝钗想象的目标相差甚远,没想到后来的命运更差),热闹些。”王夫人点头说:“使得。”
【一时,大轿从大门进来,家里细乐迎出去,十二对宫灯排着进来,倒也新鲜雅致】(大轿从大门进来,这就符合娶正妻的礼节了)。傧相请了新人出轿。宝玉见新人蒙着盖头,喜娘披着红,扶着。下首扶新人的,你道是谁?原来就是雪雁。宝玉看见雪雁,犹想:“因何紫鹃不来,倒是她呢?”又想道:“是了,雪雁原是她南边家里带来的,紫鹃仍是我们家的,自然不必带来。”因此,见了雪雁竟如见了黛玉的一般欢喜。傧相赞礼,拜了天地。请出贾母受了四拜,后请贾政夫妇登堂行礼毕,送入洞房。还有坐床撒帐等事,俱是按金陵旧例。贾政原为贾母作主,不敢违拗,不信冲喜之说。那知今日宝玉居然像个好人一般,贾政见了,倒也喜欢。那新人坐了床,便要揭起盖头的,凤姐早已防备,故请贾母、王夫人等进去照应。
宝玉此时到底有些傻气,便走到新人跟前说道:“妹妹身上好了?好些天不见了,盖这劳什子做什么?”欲待要揭去,反把贾母急出一身冷汗来。宝玉又转念一想道:“林妹妹是爱生气的,不可造次。”又歇了一歇,仍是按捺不住,只得上前揭了。喜娘接去盖头。雪雁走开,莺儿等上来伺候。宝玉睁眼一看,好象宝钗,心里不信,自己一手持灯,一手擦眼,一看,可不是宝钗么!只见她盛妆艳服,丰肩【偄】(ruǎn )体,鬟低鬓【亸】(duǒ下垂),眼瞬息微。真是荷粉露垂,杏花烟润了。宝玉发了一回怔,又见莺儿立在旁边,不见了雪雁。宝玉此时心无主意,自己反以为是梦中了,呆呆的只管站着。众人接过灯去,扶了宝玉,仍旧坐下,两眼直视,半语全无。贾母恐他病发,亲自扶他上床。凤姐、尤氏请了宝钗进入里间床上坐下,【宝钗此时自然是低头不语。】(此情此景,让人情何以堪。宝钗这种容让心胸说明她要么真在为宝玉的病体着想,宁愿承受委屈;要么就是为了能当成贾府的二奶奶,什么代价都愿意承担;还有就是被封建礼教毒化成无知知觉的了。第二种可能最大)
宝玉定了一回神,见贾母、王夫人坐在那边,便轻轻的叫袭人道:“我是在那里呢?这不是做梦么?”袭人道:“你今日好日子,什么梦不梦的混说!老爷可在外头呢。”宝玉悄悄儿的拿手指着道:“坐在那里这一位美人儿是谁?”【袭人握了自己的嘴,笑的说不出话来,歇了半日才说道:“是新娶的二奶奶。”众人也都回过头去,忍不住的笑】(袭人用笑化解尴尬,用笑把宝玉从昏聩中唤醒,用笑赢得贾母、王夫人的赏赐)。宝玉又道:“好胡涂!你说,二奶奶到底是谁?”袭人道:“宝姑娘。”宝玉道:“林姑娘呢?”袭人道:“老爷作主娶的是宝姑娘,怎么混说起林姑娘来?”宝玉道:“我才刚看见林姑娘了么,还有雪雁呢,怎么说没有。你们这都是做什么玩呢?”凤姐便走上来,轻轻的说道:“宝姑娘在屋里坐着呢,别混说,回来得罪了她,老太太不依的。”宝玉听了,这会子胡涂更利害了。本来原有昏愦的病,加以今夜神出鬼没,更叫他不得主意,便也不顾别的了,口口声声只要找林妹妹去。贾母等上前安慰,无奈他只是不懂。又有宝钗在内,又不好明说。知宝玉旧病复发,也不讲明,只得满屋里点起安息香来,定住他的神魂,扶他睡下。众人鸦雀无闻,停了片时。宝玉便昏沉睡去,贾母等才得略略放心,只好坐以待旦,叫凤姐去请宝钗安歇。宝钗置若罔闻,也便和衣在内暂歇。贾政在外,未知内里原由,只就方才眼见的光景想来,心下倒宽了。恰是明日就是起程的吉日,略歇了一歇,众人贺喜送行。贾母见宝玉睡着,也回房去暂歇。
次早,贾政辞了宗祠,过来拜别贾母,禀称:“不孝远离,惟愿老太太顺时颐养。儿子一到任所,即【修禀】(写信)请安,不必挂念。宝玉的事,已经依了老太太完结,只求老太太训诲。”贾母恐贾政在路不放心,并不将宝玉复病的话说起,只说:“我有一句话,宝玉昨夜完姻,并不是同房。今日你起身,必该叫他远送才是。他因病冲喜,如今才好些,又是昨日一天劳乏,出来恐怕着了风。故此问你:你叫他送呢,我即刻去叫他;你若疼他,我就叫人带了他来,你见见,叫他给你磕头就算了。”贾政道:“叫他送什么?只要他从此以后认真念书,比送我还喜欢呢。”贾母听了,又放了一条心,便叫贾政坐着,叫鸳鸯去,如此如此,带了宝玉,叫袭人跟着来。鸳鸯去了不多一会,果然宝玉来了,仍是叫他行礼。宝玉见了父亲,神志略敛些,片时清楚,也没什么大差。贾政吩咐了几句,宝玉答应了。贾政叫人扶他回去了,自己回到王夫人房中,又切实的叫王夫人管教儿子,“断不可如前娇纵。明年乡试,务必叫他下场。”王夫人一一的听了,也没提起别的,即忙命人扶了宝钗过来,行了新妇送行之礼,也不出房。其余内眷俱送至二门而回。【贾珍等也受了一番训饬】(这里点明贾珍也受了训饬,是伏笔,为后面贾门败落点明原因——贾珍没听从贾政的教训)。大家举酒送行,一班子弟及晚辈亲友直送至十里长亭而别。
不言贾政起程赴任。且说宝玉回来,旧病陡发,更加昏愦,连饮食也不能进了。未知性命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