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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陆洋的帽檐滴落，在陈岚的身份证上晕开一片水痕。他盯着证件上那个略显憔悴的照片，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陈岚——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他脑海中某个上了锁的抽屉。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句话脱口而出时，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陈岚猛地抬头，酒精作用下泛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刺痛般的亮光。她张了张嘴，却在看清陆洋困惑表情的瞬间闭上了。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身份证上，与陆洋指尖的水滴融为一体。
"警官，"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醒，"你的警号是021487，右肩有一道五厘米的疤痕，喜欢在咖啡里加两勺奶粉而不是糖。"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他制服上的警徽，"摩托车后箱上贴着一个蓝色鲸鱼贴纸，对不对？"
陆洋的呼吸停滞了一秒。这些细节全都准确无误，但都是极其私人的习惯——警号是公开信息，可疤痕被制服遮盖，咖啡口味连同事都不知道，至于那个鲸鱼贴纸……
"你怎么会？"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太阳穴炸开，眼前闪过几个碎片般的画面：黄昏的公园长椅、电脑屏幕上的文档、金属书签上刻着的"LY&CL"……
陈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手指冰凉，却让陆洋感到一阵灼热。"你想起来了是不是？"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肤，"那个雨天，你站在马路中央。"
"女士！"陆洋条件反射地挣脱开来，后退一步撞上自己的摩托车。警报器尖锐地响起，在雨夜中格外刺耳。"请你冷静一点，我只是……"
"只是什么？"陈岚踉跄着向前，酒精的气息混着雨水扑面而来，"只是又一个被你忘记的路人甲？"
执法记录仪的红灯在雨中闪烁，陆洋的思绪却乱成一团。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即呼叫支援，把这个醉酒女人送去醒酒。但某种更深层的本能却让他僵在原地，仿佛错过了这一刻就会永远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身份证还你。"最终他选择公事公办，将证件递回去时刻意避开手指接触，"按规定你需要找人代驾，或者……"
"或者跟你回局里做笔录，我知道。"陈岚突然笑了，那笑容让陆洋心脏揪紧，"流程我都背下来了，陆警官。"
她转身拉开车门，动作利落得不像醉酒之人。陆洋下意识上前一步："等等，你现在不能……"
"我打电话叫代驾。"陈岚晃了晃手机，屏幕亮起时陆洋瞥见壁纸是一张模糊的交警背影照片。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从来不会。"
雨势渐小，路灯在水洼中投下摇曳的倒影。陆洋站在原地，看着代驾司机骑着折叠电动车赶来，看着陈岚安静地坐进后座，看着那辆白色SUV缓缓驶离。直到尾灯消失在转角，他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一直紧攥着胸前的警徽，像是要抓住某个即将消散的梦境。
对讲机突然响起："各单元注意，滨江大道发生连环追尾。"
陆洋机械地回应收到，发动摩托车时后视镜上的鲸鱼挂件晃了晃。这个挂件是他上个月在路边摊随手买的，当时摊主说这是最后一个，被他"碰巧"遇上了。现在想来，那个摊主的长相竟有几分像陈岚。
雨水打在脸上，冰冷刺骨。陆洋驶过那个熟悉的十字路口时，突然一阵心悸——就是在这里，上个月他为了救一个小孩被车撞伤，昏迷中做了个漫长的梦。梦里他是个小说人物，爱上了一个叫陈岚的女作家。
"荒谬。"他摇摇头加速驶过路口，却没能甩掉脑海中那个挥之不去的画面：陈岚站在雨里望着他，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死而复生的人。
事故现场比想象的更混乱。陆洋刚停好摩托车，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一辆失控的轿车正朝警戒线冲来，副驾驶座上有个毛绒玩具的纽扣眼睛在灯光下反着光。
时间仿佛突然慢了下来。陆洋看见自己冲向最近的一个小女孩，就像梦中演练过千百次那样。撞击的瞬间，他奇怪地没有感到疼痛，只有一种解脱般的轻松。警服内袋里有什么东西硌在肋骨上——是那枚他从不离身的金属书签，上面刻着"故事需要圆满的结局，但人生不必"。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陆洋清晰地听见陈岚的声音："平行相望，记得吗？"
ICU的灯光刺眼得像另一个世界的太阳。陈岚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陆洋。医生说她不能进去，因为不是家属。
"我是他未婚妻。"这句话脱口而出时，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护士只是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递给她一份知情同意书。
签字时陈岚的手抖得厉害。她盯着纸上"陆洋"两个字，突然想起小说里那个永远等不到结局的交警。病床上的男人有着和陆洋一模一样的脸，右肩同样位置有一道疤痕，床头柜上的警号牌赫然印着021487。
"你知道吗，"她对着玻璃轻声说，"在另一个世界，你总是怪我写悲剧结局。"她的手指在玻璃上留下雾气痕迹，"这次换你来写结局好不好？"
监护仪上的心电图突然剧烈波动。陈岚看见陆洋的手指动了动，像是要抓住什么。医生护士冲进去时，她退到走廊长椅上，从包里掏出那本被翻烂的《等风也等你》。
翻开最后一章，她惊讶地发现原本开放式结局的位置，多了一行陌生的字迹：
"当虚构成为现实，当角色找回作者，这就是最好的结局——陆洋"
泪水模糊了视线。陈岚抬头看向病房，恰好对上陆洋缓缓睁开的眼睛。那眼神她再熟悉不过——像是穿越了无数个平行世界，终于找到了归途。
窗外，雨停了。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病房窗台上那枚不知被谁放在那里的警徽钥匙扣上。金属表面，"LY&CL"的刻痕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