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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义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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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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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那年》连载

第二章 湖畔抉择:开启暑期捕鱼之旅

东平湖古称蓼儿洼,又名梁山泊,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泰山西麓,总面积约六百二十七平方公里,是山东省第二大淡水湖。它不仅是省级风景名胜区,更是《水浒传》中八百里水泊唯一留存至今的水域。追溯往昔,这里曾是漕运枢纽,承载着南来北往的繁华;如今,它化身为蓄水滞洪的要地,在举世瞩目的南水北调东线工程中,默默地将长江之水送往京津,续写着新的传奇。

“东平州,十年九不收,收一收,吃九州。”这句流传已久的民谚,道出了湖区百姓的生存智慧。东平湖及周边土地肥沃、物产丰饶,但肆虐的水患让一代代湖民在耕与渔之间艰难辗转求生。洪水泛滥时,甚至导致灾民流离失所,四处逃荒。政府曾实施移民政策,但许多人故土难离,水患后大都又迁回。为解决水患问题,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东平湖兴建成水库,一道二级湖堤将水域一分为二:北侧老湖区常年蓄水,即为现在的东平湖,南侧滞洪区也称新湖区,为大片的农耕地和聚居区。

自七十年代记事起,我的村庄就已迁至这道生命线的南侧,村民们依水而居,过着“水退而耕,水涨而渔”的半农半渔生活。

在村庄北面的湖里,有一片用小坝围起的“口粮田”,因地势低洼,被称为“北洼”。儿时随大人下地,站在田间望去,向北、向东是一望无际的沃野和隐隐的远山,西面则水天相接,白帆点点。温馨的田园风光与繁忙的渔场景象交织在一起,很难让人联想到这里曾洪水肆虐。沿湖岸不远,断断续续散落着一片片高地,那些只剩下名字的老村遗址,不知道承载着多少被湖水淹没的故事!

每当夕阳西下,我常独坐在湖堤上发呆。望着湖对面泰山余脉的轮廓,不禁遐想:北面连绵群山环抱下的这片区域,地势北高南低,往西、往南则是辽阔的鲁西南大平原,若没有这片水域阻隔,该是怎样一派绝美的田园盛景:青山如黛,田野葱茏,阡陌纵横,古老的村落相连,炊烟袅袅;勤劳的乡人穿梭忙碌,鸡鸣狗吠、牛羊漫步……

事实上,这想象并非空穴来风,史书记载的须昌古城或许正是如此模样。这座从商周延续至宋初的城池,就沉睡在东平湖的碧波之下。据史料记载,须昌古城大致位于湖内埠子坡(今老湖镇埠子旧村)西侧、土山岛东侧一公里处,城址范围约南北九里、东西六里。现在的东平县城,是一九八二年从州城街道迁移而来,而州城始建于宋咸平三年(公元1000年),正是因为黄河决口,淹没了当时郓州城驻地须昌城,才被迫从埠子坡迁建。如今,这里也只留下埠子坡、土山岛这些地名,像散落的拼图,等待后人解读。

思绪回到一九九四年七月暑假的某个黄昏。知了声嘶力竭地鸣叫着,我坐在堤边的树荫下乘凉,看着进湖打鱼的人们往船上搬运渔具。时值傍晚六点多,太阳仍高悬半空,因为夏日酷热,他们总是趁夜色捕鱼——傍晚出发,赶在清晨天热前归来。

岸边的石坡上,铺着一大片渔网,四爷爷、海仁叔、义明哥他们几个人正低头补着网眼。渔网历经一次次风浪的洗礼,满是破损的痕迹,有的地方甚至一片片被撕裂,所以每隔一段时间补一次网,也是捕鱼的正常劳动项目之一。

他们布满老茧的大手握着梭子,动作虽略显缓慢,却透着沉稳有力的劲儿。梭子带着银亮的渔线在破损的网面上来回穿梭,像是画家在修补一幅珍贵的画作。每当渔线穿过网眼,他们都会眯起眼睛仔细查看,确保每一针都缝得紧实,因为渔网是他们谋生的工具、战斗的武器,对渔网的爱惜,正饱含着对生活的期许。

崭新的渔网随着岁月流逝,在一次次与湖水、风浪的搏斗中,逐渐变得千疮百孔。就像这些渔民们,在岁月的磨练中,脸上刻满皱纹,手上布满老茧,却依然坚守在湖面上,与风浪抗争,与生活较劲。

我好奇地凑过去,想了解一下拉网捕鱼的情况。

四爷爷抬头看了我一眼,嘿嘿一笑:“想学打渔啊?还是好好上你的学吧,这风里来雨里去的苦着呢。”

海仁叔接过话茬:“想去?明晚跟我们试试就知道了。你这嫩胳膊嫩腿的……”

义明哥则补充道:“湖里的天气说变就变,白天看着晴空万里,半夜说不定就起大风浪。所以每次出船,除了渔衣渔裤,救生衣也得备着。”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我才明白打渔远不止撒网收网这么简单。它是人与湖的对话,包含着经验与运气的成分,更饱含祖辈们水上讨生活的智慧。该是一种怎样艰辛的体验呢?

像是感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就在那个下午,我在湖边做了一个重要决定:我要趁着暑假跟着他们去打渔,挣些钱补贴学费。那时家里兄妹三人同时上学,生活还颇为拮据。

起初,母亲坚决反对,她深知拉网打渔的辛苦,担心我年纪小、身体弱吃不消。但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她终于答应去问问。他们七个人,都是村里同姓的近亲,还有就是叔兄义明哥。七人刚好组成一个拉大网的团队,本不缺人手。虽然知道我干不了多少重活,但出于对我和我家的照顾,他们还是爽快地答应让我第二天先跟着去试试。

那天晚上站在湖边,我突然兴奋地意识到:自己即将踏上的,不仅是一次捕鱼之旅,更是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与这片古老的水域,与那些在此生生不息的先民,也与那个正在成长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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