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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义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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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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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那年》连载

第七章 咬牙坚守:困境中的执着与成长

肆虐的风终于偃旗息鼓,阳光重新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湖边的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

北洼里的土地,似一幅被雨水晕染的画卷。天地间一片氤氲,除了一小片高粱倔强地挺立在水中,彰显着顽强的生命力,其余大部分土地上种植的玉米,以及星星点点分布着的大豆、花生和地瓜,都在与积水和涨水的较量中艰难求生。每逢连雨天,或夏秋时节湖水泛滥成灾,这些庄稼便面临着减产甚至绝收的厄运。

正因如此,多年来,只要年景尚有收成,湖边的村民在交完公粮后,家家户户都会格外小心储备一些小麦或玉米,以备不时之需。那一个个高高耸立的粮囤,囤起的不单单是维持生计粮食,更是村民对抗未知困境的底气,是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的希望。

傍晚时分,船队驶出十多里地,停靠在坝子西那片开阔的水域。尽管连日阴雨让暑气有所收敛,气温没那么酷热难耐,可无风的湖面依旧腾腾的热气往上冒。几网过后,大家早已汗如雨下,湿透的衣衫贴在背上,难受极了。

约莫十点多钟,半个月亮缓缓爬上夜空,皎洁的月光洒在广阔的湖面上,像铺了一层细碎的金子,随波荡漾闪烁。一圈白色的网浮子围成椭圆形,在渔船的拉动下,正缓缓向两条船收缩聚拢。此时的湖面格外宁静,偶尔传来几句谈笑声,还有船身晃动时的水波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然而,连续三网下去,渔获寥寥,总共还不到三百斤,众人原本充满期待的脸上瞬间写满了沮丧,失望的情绪如同这夜色一般,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

第四网收上来,大家总算迎来了短暂的休憩时光。我出了一身透汗,站在船头上,迫不及待地脱下厚重的胶皮渔裤和手套。这些用类似车轮内胎材质制成的防护装备,虽能隔绝湖水,裹在身上却也密不透风。

前些日子,我一时贪图凉快,光着身子就去拉网,没成想,才半个晚上,双脚就被泡得发白肿胀。到了第二天,每走一步路,都是钻心地疼。听他们说,这是沤脚了。中午时,我赶忙把几片土霉素研成细末敷在脚上,疼痛才稍稍减轻了些。我环顾四周,只见大家的脚上、手上满是紫药水涂抹的痕迹。那些深浅不一的紫斑,像是岁月刻下的勋章,却也诉说着这份工作的艰辛。

三叔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语重心长地叮嘱道:“晚上再热,也别总光着身子拉网,特别是有月光的时候。不光皮肤会晒得黢黑,还会蜕皮呢。”这在常人听来不可思议的事儿,在这片湖面上却是再平常不过的自然现象。夜晚的月光,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神秘魔力。它借着水面的反光,毫不留情地倾洒在渔民们的身上。那光,像无数细密的针,一下又一下地刺着皮肤。久而久之,大家的皮肤便被“晒”得黝黑发亮,严重时还会层层蜕皮。低头看看自己,脸、脖子还有胳膊,早已变成和老渔民一样的古铜色。

而在这夜间的湖面上,除了要防着月光“晒伤”,还有一种更恼人的体验。被露水悄无声息地打湿的头发,变得粗糙干涩,头皮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又紧又皱,即便用水反复冲洗,那种不适感依旧顽固地不肯离去。

凌晨三点多,船队停靠在离湖边不远、堤坝拐弯处的一片水域。这里曾是黄河管理段绞泥船作业的场地,作业后留下了一个大坑,周边水域不过一两米深,到了这儿却陡然形成四五米深的断崖,仿若大地张开的幽深裂口。水面泛着幽蓝的冷光,似是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因为这里坑深水凉,平时附近村民很少到这里来游泳。

一网撒下,当渔网缓缓被拉起,竟沉甸甸地收获了近二百斤鱼。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瞬间兴奋起来,赶紧又撒下一网,又是近二百斤的大丰收,喜悦的情绪在船上迅速蔓延开来。

面对这意外之喜,困惑也爬上了每个人的心头:同一片水面反复捕捞,为何总有鱼群聚集?老话说:“鱼过千层网,网网都有鱼。”简单的话语,仿佛蕴含着尚未被参透的自然规律,像是大自然留给人类的谜题。这里也许是鱼群钟爱的栖息之所,历经岁月变迁,成为它们安心的家园;又或许清晨时分正是鱼儿洄游的时刻,浩浩荡荡的鱼群遵循着古老的本能穿梭于此。

每一次的捕捞,都像是人与自然之间一场微妙的试探与交流,我们试图从自然中获取馈赠,而自然则以其神秘莫测的方式回应着我们的探索。

湖里捕鱼的日子,一晃二十多天过去了。每天十多个小时的高强度劳作,像无休止的拔河赛,恍惚间我都不知怎么坚持下来的。但回首这段时光,心中满是自豪:在和风浪、疲惫对抗时,我竟也能咬牙在这大湖面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然而,打渔的艰辛远未在收网那一刻画上句号。挑拣分类渔获同样是一项苦差事。不管是站着还是蹲着干活,连续几个小时下来,腰酸背痛就像如影随形的 “老冤家”,紧紧缠着人不放。稍不留神,手就会被尖锐的鱼鳍扎得鲜血直冒。那些活蹦乱跳的鱼儿四处乱窜,鱼鳞、小鱼黏液甩得满身都是,胳膊、腿、脸、头发无一幸免,浑身散发着刺鼻的鱼腥味。即便在回家前跳进水中反复冲洗,那股味道仍顽固地附着在皮肤上,久久不散。

破晓时分,天空刚泛起鱼肚白,我和义明哥就匆匆赶到了湖边的 “早市”。最近天气多变,这几日进湖打渔的人屈指可数。那些早已守在这儿的鱼贩子们,眼神里交织着焦急与期待。今日运气不错,足足打了六七百斤。可这看似喜人的数量,在交易时却没能换来与之相称的收入。那不足五公分的白串条,每斤只能卖个二三毛钱;鲤鱼稍好点,每斤两块左右;鲫鱼就更便宜得可怜,才三四毛钱一斤;白鲢也不到一块钱。望着这些我们辛苦打来的鱼,只能以这种低廉的价格被收走,心中满是无奈与不甘。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消费者总追求新鲜的鱼货,可我们渔民,整日在湖里忙着捕捞,根本没时间和精力再去兼顾售卖。只能眼睁睁看着鱼贩子轻轻松松地赚取几倍的差价,把我们泡在水里、用血汗换来的成果,转变成他们的丰厚利润。这现实,残酷得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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