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家中。
奶奶正在缝衣服,缝的正是王洪武上次打他时穿的那件砖红色夹克。夹克已经穿了十几年了,十几个破洞已经被缝好了八个,细细密密的针眼,看上去很匀实。
“天啦,我不会死了吧?”他爬起来敲了敲发痛的额头,发出一声哀嚎。
“强仔!”奶奶看到王亚强醒了,连忙摘下老花眼镜,倒了一杯温水走过来。
“奶奶,我怎么会在这里?”
“快喝点水,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奶奶将他扶起来,把杯子里的水缓缓倒进他口中。
“我是怎么回来的?我不是去找舅爷爷借钱了吗?钱没有借到,行李包还被偷了,被关进了派出所,和一群精神病人流浪汉关在一起。然后他们把我们塞进一辆黑黝黝的大货车,在公路上开了很久,中途停了几次,一些精神病人被陆续赶下车,然后我……”
“他们有你的身份证,把你送到咱们柳园市派出所,你爸跟你妈去把你抬回来了。”
“唉,幸好身份证放在上衣口袋,没有被偷走!”想起罗川市市政府门口那个门卫将身份证插进他上衣口袋的一幕,王亚强叹息一声,捂着头躺了下去。
“好了,现在没事了,你再躺一下,奶奶给你弄点吃的。”奶奶放下手中的茶杯,准备去给王亚强弄吃的。
“我爸和我妈呢?”王亚强问。
“他们去学校办理手续了。”
“办什么手续?”
“学校说你爸爸年纪大了,准备让他退休,让年轻人来做门卫。”
“哦!”王亚强再次叹息一声,想不到离开家几天,家里发生这么多事。老爸要退休了,他还不到五十岁,以后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没了,怎么办?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见你弄成这样,知道你肯定没有找到你舅爷爷,我挨家挨户拜访了学校好几位领导,把我们家的情况说给他们听,求他们给我们安排一条生路。领导们说,你爷爷之前是学校的职工,你爸爸又在学校工作了二十几年,不会丢下我们家不管。学校准备给我们安排一套地下室,就在印刷厂旁边,有七十多平米呢!另外学校的食堂和菜园都需要人手,准备安排你爸妈去帮忙。每个月除了有一笔收入,还可以在学校食堂免费吃饭。”
“真的吗?”王亚强一听,顿时感到病都全好了,激动地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段时间我心里每天不踏实,吃不下,睡不着。现在问题解决了,心里头总算好过一点了,一家人不用露宿街头咯!”老人家愉悦地说完,又说,“新的门卫要等住房和校舍都修建好了才到岗,所以这段时间你爸爸还是门卫。拆迁队同意让我们在这里多住几天,学校让人在你爸爸的门卫室旁边临时搭建了一间房,过几天我们就搬过去,那边现在正需要多一些人看守。”
王亚强彻底呼了一口长气,看来天无绝人之路,本以为一家人要流落街头,现在却一切都好转起来了!
就在说话间,奶奶已经煮好了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颤巍巍地端到他面前。黄橙橙的蛋黄看起来鲜嫩可口,令人垂涎欲滴。王亚强撸起袖子,风卷云涌般将面扫了个精光。最后还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脑子里陆续回忆起在罗川市所发生的一切。
那就像一场可怕的噩梦,每个细节都令他毛骨悚然。尤其和一群精神病人挤在一起,被关进黑黝黝的大货车。各种难闻的恶臭,以及两天没吃东西的饥饿,还有那不知驶向何方的无助和恐惧,就像一头猛兽一样,猛烈地撕扯着他的内心,令他心力交瘁,最后晕了过去。
他很庆幸自己能回家,能和家人团聚,他希望这场噩梦永远过去。
三天后,王家人开始搬家了,暂时搬到学校的门卫室旁边居住。等王洪武退休了,新的门卫上岗,再搬到印刷厂旁边的地下室去。
由于家当不多,不到半天就搬完了。
一家人就这样重新安顿了下来,王亚强也继续开始了他的写作生涯。
不知不觉中,时间来到了9月1日。这又是柳园师大新学期开学第一天,有不少本地和外地的新生报到,到处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一个大雨过后的黄昏,当美丽的夕阳在师大坍塌的颓墙上洒下最后一抹余晖的那一刻,王亚强遇到了他人生的第一次恋爱——他和师大中文系某个女大学生相识了!
相识的过程颇有些戏剧性,可以写成喜剧。
但由于故事的结尾较为严肃,故不得不放弃了写喜剧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