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班刚回到家,儿子把一些纸片交给母亲:“妈妈,这是爸爸让我转给你的。”
钟馨接过一看,是自己和儿子的户籍材料,她急忙问:“是你爸爸给你的?什么时候?”
儿子点点头:“嗯,就在刚才,你回来前的几分钟。”
原来,这些日子的争吵让林之川深感头痛,为此,他哥哥分析了钟馨的用意,提醒他,世界上爱与恨是两兄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为避免夜长梦多,哥哥让他快刀斩乱麻,所以,他就到派出所把钟馨和儿子的户口迁出了。
他用这种方式暗示钟馨别指望他会回心转意,赶紧想办法搬走了事,别再纠缠他。
钟馨不是傻子,当然明白林之川的用意,只是事发突然,林之川连招呼都不打就擅自行动了,这让她感到在被抛弃的同时又多了被侮辱的感觉!钟馨肺都要气炸
了,她心里不住地咒骂林之川:“不是说让住到找到房子为止吗?如此迫不及待把户口迁出来,还有良心吗?”
如果林之川在眼前,钟馨肯定去和他打一架,哪怕受伤流血、丢人现眼也要狠狠教训他,让他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惹的。可林之川偏偏不在,钟馨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气愤和屈辱憋在心里。一下子,她病倒了,老毛病偏头痛发作了,她感到头痛欲裂,勉强挣扎给儿子煮好饭菜,给儿子盛好饭菜后,再也坚持不住了:“乐乐,给妈妈倒杯水,妈妈要吃药。”
儿子孝顺地答应了,他倒了一杯水:“妈妈,给你水。”
钟馨找出药片就着白开水吃了下去,往床上一躺:“乐乐,妈妈不舒服,你自己吃饭啊?”
“嗯。”儿子听话地坐在桌子边上吃饭,“妈妈,你不吃饭吗?”
“妈妈吃不下,乐乐先吃。吃完饭就做作业啊。”钟馨挣扎着叮咛。
“嗳,妈妈,乐乐知道了。”
母亲过来看钟馨母子俩,一进门就看见钟馨躺在床上,便向前问:“是不是又头疼了?”
钟馨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儿子在一旁说:“外婆,我妈妈又犯病了。”
母亲叹气说:“你妈妈的头疼是在生下你的时候落下的,唉,这么多年了,一点没好哩。”
儿子坐在小矮凳趴着床沿做作业。
“你吃饭了吗?妈妈给你做什么吃了?”母亲打开碗橱,想看看里边还有什么剩余的食品,“乐乐,你妈妈吃药了吗?”
“嗯,吃了止痛片。”儿子指了指桌上剩余的药片。
“妈,你来了。”钟馨迷迷糊糊的,她勉强挣扎着,“乐乐,做完作业就去洗澡啊。”
儿子答应了,母亲过来说:“还是让我来帮乐乐洗吧?”
儿子跑到卫生间:“不,我自己洗。”
“不行。”母亲不由分说地准备了洗澡水,拿来了换洗的衣服,“乐乐,外婆给你准备好了,你过来。”
钟馨挣扎着:“唉,你不要管他,让他自己洗。”
母亲一把把儿子拉过来动手脱去了他的衣服,她边洗边说:“孩子还这么小,怎么能自己洗澡?”
洗完了澡,母亲拿衣服给儿子穿上,小声地对钟馨说:“听我说,你哥哥想给你换个工作哩。”
钟馨蓦然问:“换哪里?”
母亲神秘地说:“你哥哥说,他有一个在学校工作的朋友,这个朋友说学校需要引进有商场营销经验的人去教书哩。”
原来,最近劳动厅下达紧急文件,指出各职业教育学校必须设立相应的技能操作课,必须改变过去那种注重理论基础、忽视技能的不正常现象,规定在短时间内必须完成任务,如不达标,轻的被取消招生资格,重的关停并转。故此,各个学校赶紧行动起来,可这些学校发现,学校内部没有操作方面的人才,而人才市场上招聘的大学毕业生也只会纸上谈兵,没有实践经验。为此,劳动厅还专门提示,让学校把目光放到与专业对口的厂矿企业上,市场营销专业就只有从商场招聘。只是钟馨纵然有十几年商场实践经验,但她对教学一无所知,所以她失望地说:“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教书。”
母亲执拗地说:“不会学啊?什么东西不是靠人做出来的呢?”
钟馨定眼看着母亲,心里思考着:“是呀,管它哩,先去了再说,不然一辈子都要待在商场了。”
看到钟馨不语,母亲又说:“你想不想去啊?”
不等钟馨回答,母亲又说:“你如果能去学校工作,以后还有机会分到房子,如果在商场,怎么有机会分房子?你还是去吧。”
“可我真的不会教书。”
“这个别管,先斩后奏,去了再说。”
钟馨犹豫不决地说:“那学校不嫌弃我?学校又不是傻瓜。”
母亲信心满满地说:“没有朋友肯定不行,现在有你哥的朋友帮助,应该没有问题,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哦。”
母亲里外忙了一通,她把儿子换下的脏衣服洗好晾起来,边忙着边唠叨:“你去学校工作后,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你嫂子整天说风凉话,她这么看不起你,你还是换个环境吧。”
钟馨没吭声,暗暗揣摸母亲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母亲安顿好便走了。
钟馨有所不知的是,围绕这件事,哥哥家又不得安宁了,嫂子极力怂恿哥哥利用这难得的机会调到学校去。在这里,钟馨并不怪嫂子,嫂子想的也是常情。在今天国有中小型企业相继倒闭、下岗工人增多的时候,很多公司的员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干多久。为此,事业单位已成为人们眼里真正的铁饭碗,对哥哥来说,能够离开公司到学校工作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只是哥哥明白,自己有愧于父母亲,为了良心上的安宁,他决定把机会让给钟馨。只要钟馨到了学校,以后就有机会分到房子,这样,父母亲就交给钟馨,如此一来,既解决父母亲的问题,也兼顾了钟馨,真可谓一举两得。
儿子把作业本放好后也悄悄爬上床,钟馨熄灭了灯,躺在黑暗里看着蚊帐顶,不知不觉沉睡过去了。
这天晚上,钟馨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河里一会儿流淌清澈的水,一会儿流淌混浊的水,一只大船运载满满一船的物品,迎着风浪奋力前进,它激起的水波不断冲击着岸边。钟馨站在河边上钓鱼,正当鱼儿就要咬钩时,突然一阵大风把她的帽子刮跑了,钟馨拼命拉着渔竿,边跑着边喊叫。就这样钟馨从睡梦中醒过来了,她坐起来摸了摸额头,额头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心怦怦直跳,这梦是否预示什么灾难又要来临呢?她躺在黑暗里默默想心事。
这时天边划过一道道闪电,一闪一闪地划破了黑夜,不一会儿轰隆隆的雷声也响起来了,这是今年第一声春雷啊,这春雷预示着冬天已经过去,它惊醒了冬眠的动物,告诉它们该起来了。
雨水夹杂着闪电飘下来了,这通晓人性的雨水啊,它来得总是那么及时,它飘飘洒洒洗去了世间的尘埃,净化了空气,滋润着干渴的大地。埋在地里的种子发芽了,它们钻出地表伸展着嫩叶,好像一夜间农作物都苏醒过来了。
雨水渐渐变大了,它们落到地上汇成团,它们拥挤着,沿着地势低的方向流淌,这宝贵的水啊,不,这不是雨水,这分明是金子,是上天赐予的金子,它给广袤的大地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为千百万生灵带来了生的希望。
钟馨捂紧被子,静静躺在床上倾听窗外一阵紧似一阵的风雨声,这春天的惊雷是不是预示某些兆头的来临呢?钟馨觉得很奇怪,过去她从来不相信梦啊神的,这梦看起来凶多吉少。可已经离婚了,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灾难要降临吗?钟馨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由于现在的艰难处境,貌似坚定无神论者的钟馨也在不知不觉中去借助上天寻找心灵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