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林之川整天待在乡下,白天他和农民朋友到地里劳动,晚上给农民朋友讲授反季节蔬菜的种植知识。搬掉钟馨这块绊脚石之后,他希冀从此以后仕途能够一帆风顺、畅通无阻。所以,林之川兢兢业业,为的就是希望领导能看到他的成绩,他是多么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有个一官半职呀。可正如人们所说的那样,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这句话应验到林之川身上了。就在他在乡下任劳任怨、带领农民发家致富的时候,一个无情的消息传遍整个单位,那个他寄予厚望的职位被他的同事捷足先登了。为了这事,林之川再一次感到世态的炎凉,职场的残酷,人情的虚伪。
这天,林之川到朋友家喝酒,他见到了朋友的老乡——一个来到城里给人家当保姆的宋姑娘。宋姑娘二十九岁左右,1 米56 的身高,也许是长年在田间劳动的关系,肌肉结实,手脚粗糙,脸色黝黑,留着披肩的长发,用一根橡皮筋扎在脑后。她有一双精明的眼睛和一张沉思的面孔,衣服虽然土了点,倒也干净利落,她正帮忙张罗着酒席。
林之川喝了一杯又一杯,他两眼红红的,在酒精的作用下,向朋友诉苦:“我……
我恨钟馨,她毁了我的一生,我……”
朋友说:“是你闹离婚的,怎么怪钟馨?”
“你不知道钟馨的脾气有多倔,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你知道那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朋友喝了一口酒:“其实女人都喜欢耍小性子,我们男人应该多让她们一点,这样家庭才能和睦相处。”
“不是小性子,她的脾气倔得你都要甘拜下风。”为了找理由,林之川借着酒劲发泄,“每一次冷战都是我主动和解,是我宽宏大量,我们才能过了这么些年,可这些年来,我一直活在地狱里呀。”
“看你说的。”朋友说,“我对钟馨还是有些了解,她不是不讲理的人,你是不是做错了?”
“我错了?”林之川把脖子一挺,“喝酒也不行啊?男人如果连酒都不能随心所欲地喝那还活个什么劲嘛?”
“凡事都有原因。”朋友仔细窥测一眼林之川,“你肯定做了让钟馨伤心难过的事情了。”
林之川把酒一口喝干了:“不就是不干家务活嘛。”
自从离婚以来,凡认识的人都问林之川同一个问题:为什么要离婚?到底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对此,林之川总是以钟馨干涉他喝酒、埋怨他没干家务活为借口。其实真的是如此吗?仅仅是为了喝酒和不干家务活就让一个家庭解体么?不是的。对钟馨来说,她虽然讨厌林之川喝酒,也讨厌他隔三差五把酒友请到家里大吃大喝,把家弄得像开酒馆似的,影响家人的休息,但还不至于为了这个要闹离婚;洗衣服做饭就更难不住钟馨了。那还有什么问题?是价值观么?虽然两人经常因为价值观的问题而吵得面红耳赤,怄气、打冷战,但还没到敌我矛盾不可调和、水火不相容的程度,所以要追究两人为什么要离婚,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在这里,林之川是避重就轻,他不愿意面对真正的问题——就是他和钟馨同样有着太强烈的自尊心。
“小事也不至于大动干戈闹离婚呀。”朋友像法官似地审视林之川,“你出去打听打听,不吵嘴的夫妻是没有的。”
是呀,都说吵嘴是婚姻的味精,没有吵嘴的夫妻是没有的,有人越吵感情越好,那种相敬如宾、夫唱妇随的家庭现在很少见了,而林之川最希冀的就是能拥有这样的老婆和家庭。
“吵嘴吵多了感情自然会淡漠的。”
“夫妻愈吵感情愈好。”朋友嘲讽地说,“如果没感情,那就不会这样失落,耿耿于怀的。”
“谁说的。”林之川喝了一口酒,“她看不起我的父母亲,看不起我的兄弟姐妹,看不起我。”
都说爱与恨是两兄弟,没有爱也就没有恨,爱得愈深也就恨得愈厉害。林之川嘴上嚷着愈凶,就愈证明他心里还有钟馨,他已经为当初的莽撞后悔了,有心想复婚,可一想到自己曾经和别的女人同居过了的事实,他又胆怯了。再说,如果要求和钟馨重归于好,不仅以后不能挺直腰杆,哥哥也不允许。
“看来你真的是喝醉了。”朋友意味深长地说,“酒后吐真言,林之川,你是不是回去找钟馨重新和好啊。”
“和好?”林之川像英雄好汉似地,“好马不吃回头草。她害得我如此落魄潦倒还去找她和好?”
“落魄潦倒?”朋友摇摇头,“既然如此,那你干吗还想着她。”
“谁想她了?”林之川又把酒一口干了。
“这明摆着的嘛。”朋友嘲讽地说,“你要真的不想她,那你应该连提都不提她的名字才对。”
“不对,我没想她,真的没想她。”林之川得意地说,“上次她妈妈来找我,求我回心转意,我都拒绝了。”
虽然林之川与钟馨反目,但他对母亲却一直赞赏有加,母亲那种恋家、善于牺牲自己成全家人的性格是他最欣赏的,他被钟馨那种凡事都要讲明白的执着劲头弄得焦头烂额,却不会欣赏钟馨超越平庸追求自我的魅力。他常和朋友们说,钟馨要是有其母亲一半的话,他是不会选择离婚的,所以说,他虽然和钟馨做了九年的夫妻,却不知道钟馨与母亲的关系是怎样。
“既然如此。”朋友看了看宋姑娘,说,“林之川,你干脆再找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找个女人还不容易?”
“没有钱的男人真可怜,世风日下,现在的人都向钱看,年轻女人为了钱可以嫁给老头子,男人为了女人拼命挣钱。”
“你今天是怎么了?”朋友不免感慨,“咳,挣钱就是给女人花的,有个心爱的女人来花你的钱也是福气。”
“福气?就算是福气。”林之川蹙着眉头说,“可我们为挣钱拼死拼活到头来还要受女人管。”
向来谨言慎行的林之川借着酒劲大吐苦水,都说酒后吐真言,所以不难看出,被他诅咒的钟馨在他的心里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可他为什么不向钟馨明说呢?也许这就是男人的面子,他和钟馨一样为了不值钱的自尊心没能向对方坦白心态,而是作茧自缚、自欺欺人地固守所谓的面子。
“真不像话,敢管我们喝酒。”朋友和林之川碰了杯子,喝了一口酒,“你看我的老婆,她从来不管我,我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女人嘛,主要靠男人来调教,正因为你没把她调教好,所以你也有责任。”
“调教?哼,我能调教她就不会有今天了。”林之川把酒一口干了,“没错,是我没本事,如果从一开始就能压住她就好了。”
宋姑娘插口说:“她怎么管你啊?”
“别提了。”林之川摆了摆手,“唉。现在我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每次回去房间冷清清的。”
朋友打趣:“你看我的老乡怎么样?”
宋姑娘涨红了脸:“我没有正式工作,你不会嫌弃我吧?”
“我说林之川,”朋友说,“没有工作怎么啦?没有工作在家里给丈夫做饭带孩子也很好哩。”
宋姑娘动心了,她暗想,和林之川结婚就不用回到那个偏僻的山村了。可他说的是真话么?该不会骗人吧?她又给林之川斟满酒:“你没骗我?”
林之川掉过头看了看宋姑娘:“呃,我讨厌做家务,想找一个能安心在家里做家务活的女人。”
朋友从林之川手上把杯子抢过来:“你喝醉了。”
林之川把手一甩,高喉大嗓地说:“我没醉,我心里痛快,让我喝。”说着,他拿起酒杯斟上酒又一口喝了,抬起眼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正在一旁伺候酒席的宋姑娘,“你是谁?你长得真漂亮,你愿意陪我吗?我现在很孤独。”
林之川并没有醉,只是借着酒发泄发泄苦闷而已,这么长久以来,他虽然交了无数的女朋友,那些女朋友们虽然有着不错的工作,也有着优越的家庭背景,但没有一个是他真正喜欢的。特别是被陈姑娘甩了之后,他变得萎靡不振,对成家有莫名的恐惧,对单身生活又已厌倦……
把林之川送回家后,宋姑娘和老乡谈起自己的打算,让老乡帮她和林之川牵线。
老乡一口答应了。
第二天,林之川终于完全清醒了,他对昨天说的话感到后悔,见了朋友不好意思地哈哈一笑。
就是从那一天起,宋姑娘就像狗皮膏药似地粘上了林之川,她经常帮他打扫房间,洗衣做饭,并以女朋友的身份自居。
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充当自己的门面?这样的女人出不了厅堂只能入得厨房,林之川推辞了。
宋姑娘不会轻易罢手,她一如既往来地找他,还抽空做了白底黑面的传统布鞋,当她把这纳有一针一线的布鞋送给林之川时,她心里充满了希望,仿佛鞋子能寄托她的终身似的。
林之川连包裹都没打开就退给宋姑娘,并请她以后不要来找他了。宋姑娘认定林之川的推辞是想试探她,为了证明自己的心意,宋姑娘暂时把包裹拿回去了,她回去又动手做了一个壮族姑娘送给未婚夫的定情信物——绣球。
宋姑娘把礼物送给林之川,林之川又把礼物送回去,如此几次三番,宋姑娘费尽心机都没有让林之川把礼物收下。
宋姑娘找老乡帮忙,正好,这时老乡被提拔当上部门的领导。当他向林之川介绍宋姑娘时,林之川为难了,怕得罪这个既是朋友又是上级的人,不好意思再把礼物退回去。宋姑娘却认为林之川默认了她,来找林之川更频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