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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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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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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连载

第四十九章

牵动着千家万户的菜篮子工程已经被各级政府列为工作的重中之重,如今我国的食品供应越来越丰富,老百姓的菜篮子已经装得满满当当,然而,不尽如人意的是,老百姓渐渐丰富的“菜篮子”在装进喜悦的同时,也装进了担忧……因为,我们每天所能见到的绿油油的蔬菜,却有一些与“绿色”本质相反的东西,足以危害我们的健康。

一些不法分子,在利益的驱使下,使用一些不合格的农药。经有关部门抽样调查,部分蔬菜不同程度地受到了硝酸盐的污染,长期食用被污染的蔬菜,可能会导致癌症、动脉硬化、心血管病、胎儿畸形、死胎、早衰等疾病。

钟馨把报纸扔了:该死的不法分子,利欲熏心,不顾人民的死活了。唉,为什么经济发展了,却连吃的食品都不能放心?过去生活虽然清苦,但那时不管吃什么都是香的呀!

开学了,在校务会议上,学校把钟馨原来上的课给删减了,看到别的老师兴高采烈地拿到了教学任务, 唯独自己空空如也,倏地,一种强烈的失落感让她的心一沉,被抛弃、受冷落、无能、无用等字眼全涌上了钟馨的心头。联想到杜老师的遭遇和下场,钟馨深谙学校的领导得罪不起,都怪自己当初考虑不周,现在已经把领导得罪了。钟馨预感自己遇到的不是一般的麻烦,怎么办?要想消除领导的不悦只有主动去赔笑脸,否则,要想重新回到教学岗位是不可能的。钟馨尝试着说服自己去找科长求情,可她马上推翻了这样的尝试,这里暂且不说钟馨的性格不允许她这样做,就是时机也不合适,因为她刚刚才向学校申请了减免教学任务,现在只能怪自己考虑不周。

趁上课空隙易姬丽来找钟馨,她一进门就问:“怎么回事?学校怎么突然不安排你上课了?”

钟馨此时特别不想见易姬丽,她含糊地说:“对不起,我有点事。”说罢,钟馨夺门而出。

易姬丽不解地望着钟馨的背影。

钟馨来到情人坡。每当她不开心的时候,总是一个人来到这里,她对情人坡有着很深的感情,她熟悉这里的花草和田地。但今天的情人坡在钟馨看来有了很大的变化,映入眼帘的是一群群五彩斑斓的雏鸡,它们有的沿着土坡漫步,有的在灌木丛下刨土啄食,还有的在相互追逐打闹。

一群白花花的鸭子在水塘里游泳,在它们身后留下一串串水纹;饲养员把饲料投到水中,引来大批的鱼儿相互争抢,不时地跃出水面;水塘边上一只凶猛的大狗正威风凛凛地巡视着周边……这是一幅多美的图画啊!可是今天,钟馨没心情去欣赏这一切,她的心已经被失落的痛苦控制了……

钟馨边走边思考对策,可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出好办法,她不愿回到过去那种忙碌的状态中去,她太需要休息了,但这样孤注一掷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伤害?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自己一个弱女子,既没有后台也没有伶俐的嘴巴,除了循规蹈矩、墨守成规之外一无是处,这样的人谁喜欢呢?

要不想被抛弃只能融入集体中,可那些集体在钟馨的眼里早已变色,加入进去只会把自己给污染了,虽说为了生存得随大流,但现在她累得要命,实在没有精力、也不愿意去做违心的事。

都说身体是本钱,没有好的身体怎么谈工作?钟馨把心一横,听天由命,是死是活随它去。钟馨没有和母亲说自己的情况。她不想让母亲担心——母亲知道之后肯定会睡不着的。

钟馨每天照常上班和下班,但上了班却没事干,她百无聊赖地度日子。就这样过了不久,钟馨觉得浑身乏力,便秘又加重了,她急迫需要体力劳动,最好是猛烈一点的,她需要痛痛快快地出出汗。这天,她在校园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一块荒芜很久的土地,上面长满了杂草,土质是由废煤渣堆积而成,虽然石头很多,可质地松软肥沃,阳光充足。她盘算着锄掉杂草,再把石头捡掉,这样,土质就更肥沃了,可以春天种南瓜,夏天种蕃薯,冬天种油菜或者上海青。钟馨越盘算就越高兴,她说干就干。接下来,钟馨上班就躲在那里开荒,下班回来就去夜校读书,看似平淡的日子里,没有起伏的浪花,但钟馨的心一刻也没有平静,她经常半夜惊醒过来,她经常反问自己,难道就这样混下去吗?她一次次试图说服自己去找科长,让科长帮忙给予安排上课,可又一次次因内心深处的呐喊而放弃,与其去上那些自己都感到无聊的课,还不如就着现在这个样子躲在一边,利用难得的空闲整理一下头脑,养精蓄锐。

老师们看到钟馨每天去开荒种地,都觉得很惊异,也很不理解,在大家眼里,钟馨就好比外星人,天外来的魑魅一般。但,贾老师则幸灾乐祸,她高兴极了,也更趾高气扬了。

怎么办?难道要放弃自尊心去向科长求情?钟馨反复问自己,她思来想去,得出的答案还是一样——不能向科长求情。现在学校还没有进行改革,学校没有理由把自己解聘,还可以钻政策空隙,好好放松身心,别在意别人的眼光。

在那些看似无所事事的日子里,钟馨总是被一种思绪充斥着,她不知道这种思绪的源头在哪里,她总是不自觉回忆自己所走过的路,这种回忆不是由她的意志来左右的。这种回忆就好比野兽猛烈地撞击囚禁它们的牢笼,她经常被往事感动得想掉泪。莫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艺术家的灵感?可不可以把它写下来?作为一生的财富留给儿子?钟馨尝试着拿起笔。

当她拿起笔的时候,才发现这种想法是多么幼稚,她感到手中的笔有千斤重,千头万绪不知从何下手,她经常呆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思绪像一团乱麻,写出来的东西像断了线的风筝漫无边际,她又把笔丢开了。

午饭时,易姬丽端着饭碗过来,看到钟馨躺在床上不动弹,便走近前来推了推她:

“怎么啦?你不吃饭啊?”

钟馨睁开眼看了易姬丽一眼:“几点了?”

易姬丽不满地瞥了钟馨一眼,坐下来说:“已经是吃饭时间了,你刚才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钟馨站起来,拿起锅放到电炉上,把早上从家里带来的旧饭菜放到锅里热着,“现在我只能睡觉。”

“早上做什么了?是不是又到地里干活了?”易姬丽意味深长地问,“地里有什么活可干的?”

“是,”钟馨回坐到床沿上,“当然有活干了,除草、浇水、间苗,活多着呢,我打算再种点青菜。”

易姬丽感叹中透出一丝轻蔑:“你别再去地里干活了,你每天这样,知道有人说你什么了吗?”

钟馨扬了扬眉毛故作轻松地问:“说什么?说我不上课,每天跑到地里干活?”

易姬丽说:“工会主席让我劝你,这里是学校,你去挖土挑水,学生看了还以认为你是农民哩,你毕竟是教师,要注意形象。”

“主席说的?”钟馨打断易姬丽的话,“我什么地方丢人了?去地里除草,种菜浇水就丢人了?”

易姬丽反驳道:“不只工会主席,很多老师也一样,你没有亲耳听到她们是怎么说的,如果听到她们说的话,还能这样平静吗?”

岂有此理,没天理了,钟馨暗骂道:嫌我没形象?我一没偷二没抢,更没有贩毒做下流的事,你们整天站在道德的高度去审视别人,不管白天黑夜不是聚在一起打牌就是闲聊天,那又有多少品味?

“不用听也能猜到。”钟馨顿了一下接着说,“也许在地里劳动汗流浃背的形象没有站讲台来得光彩照人,可总比那些整天聚在一起打牌,东家长西家短地议论别人要高尚得多,纯洁得多吧?”

“可她们是一伙的。”易姬丽脸色阴沉了起来,“你为什么不考虑别人的看法?你胆子怎么那么大?你难道不害怕?”

说钟馨不害怕是假的,她知道人言可畏,人言能杀人,知道随大流才能生存,也羡慕那些抱着团的小团体。可是,知道归知道,她不愿为此改变自己,她心里有一股倔强的力量支撑着她,那就是标新立异、独立自我的快乐,“我知道我势单力薄。

可难道要我把我的一生交给别人安排么?”

“你是小孩子不懂事啊?还是故意当傻瓜?你不随大流就会被淘汰。你现在这种状况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不能去找科长?你找科长请求,科长会给你安排课的。”易姬丽并不明白钟馨此时的心情,“我们学校谁没有背景?没背景的也有很好的人际关系、小集团。你不也看到了吗?这些人每天聚在一起吃饭聊天儿,就连值班也都专找和自己对脾气的人。”

钟馨边吃饭边说:“你说得对,像我这种孤立无援、脾气怪癖的人,学校是不会喜欢的,这我知道。”

“你是自己把自己孤立起来了,莫非你有心理障碍?”易姬丽盯着钟馨,她的眼里流露出明显的同情。

“没有打牌,也没有像她们那样说笑打闹,就是心理障碍?”

“去找科长吧?只要和科长说一声,科长会给你安排上课的。”

钟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易姬丽又说:“如果你不好意思去说,我陪你去,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告诉我,我陪你一起去。”

“算了。”

“怎么?不愿意啊?”

易姬丽只根据钟馨的处境臆测和为钟馨规划未来,而且自认为这是为钟馨好,所以底气很足,认为钟馨若不是傻瓜就应该听从自己的意见,从此以后注意自己的言行,哪有生气的道理?可她哪知道钟馨的心?

钟馨冷淡地说:“看看再说吧。”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等钟馨下班回到家里,吃完晚饭,她疲倦地往电视机前一坐,打开电视看起来。

对台八项主张:

1. 坚持一个中国原则,是实现和平统一的基础和前提。

2. 对于台湾同外国发展民间性经济文化关系,我们不持异议。

3. 进行海峡两岸和平统一谈判,是我们的一贯主张。在一个中国的前提下,什么问题都可以谈。

4. 努力实现和平统一,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

母亲端着空碗进来,她看到钟馨还坐在电视机前就变了脸色:“看电视能当饭吃吗?”

“你不看难道也不让我看吗?”

“好,你看,你就看吧。哼。”

钟馨被母亲的语气激怒了,她冲着母亲说,“你哼什么?我连看新闻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母亲往电视机前一坐,专横地说:“够了,现在轮到我了。”

钟馨倔强地说:“没看够,新闻发布会还没结束哩。”

“什么时候结束?”母亲趁钟馨不备一把抢过遥控器,“没结束也不行,我得看我的电视剧了。”

钟馨急忙摇手:“等一下。”

母亲急忙转换了频道:“新闻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这个人在那里叽叽咕咕?”

“这是国家新闻发言人发布有关国家的发展战略。”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钟馨站起来,欲从母亲手中抢过遥控器:“有什么关系?现在没有关系就不能看了吗?快把遥控器给我。”

母亲攥着遥控器:“不行,球赛开始了。”

世乒赛打得正酣呢,母亲和儿子一有空就围着电视观看比赛,也难怪,乒乓球是国球嘛。

这算什么家,连看新闻都受制约。钟馨回房拿起小说,躺在床上看起来:

风刮得很紧,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样在空中飞舞,没有目的地四处飘落,左右两边墙角各有一条白色的路,好像给中间满是水泥的石板路镶了两道宽边。

街上的一切逐渐消失在灰暗的暮色里,路上尽是水和泥,空气寒冷,一个希望鼓舞着在偏僻的街道上走得很吃力的行人——那就是温暖、明亮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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