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崽家里,跟着来的团丁已经吃过了饭,靠在墙边打盹。闫崽陪着白劲森在不紧不慢地喝着酒唠着嗑,不外乎讲武堂的一些事。
“可惜今天让徐友堂那小子跑了!”闫崽抿一口酒,悻悻地说道。
“你今天把他爹打死了,看那个穷小子今后敢和我们作对。”白劲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请齐书记和白委员放心,在下一定把农协的余孽清理干净!”闫崽一饮而尽,狠狠地把酒杯排在桌子上,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接着有时两声。
“不好,祠堂那边出事了。”闫崽说着,抓起盒子枪,就往外跑。
刘生正在院子里留逛,一看闫崽拿着枪跑了出来,连忙喊起一个排的团丁,紧随闫崽,向村东头的祠堂跑去。
廖举人领着苇坑泥鳅救人,就在一眨眼的功夫,等闫崽等人感到祠堂的时候,哪里还有半点踪影?再看树上,只剩下几根被砍断的绳子,在那晃晃悠悠地荡着。西墙跟下被打昏的团丁陆续醒了过来,看来苇坑泥鳅不到不得已也不想杀人,毕竟都是各个村庄的相亲。
闫崽命人打着火把,把祠堂里翻了个边,也没有发现任何可以的地方。“难道是他们飞了?”闫崽一边命人继续围着祠堂,自己和刘生,带着两个排的团丁,朝玉尊家赶来。
农协时玉尊家从闫崽家分到了一头牛,这头牛早已被闫崽家的家丁牵走了,现在只剩下一间破破烂烂的牛屋。闫崽看到这件牛屋,恨不得一把火把它烧了。
团丁们把玉尊家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闫崽只好命人先把它看好,等天亮以后再说。
廖举人等人撤离杨村后,先找到一个烧砖的窑,把人抬进窑里,点上火把。由于砖窑像一座圆形大土堆,窑门在地下的低处,在外边看不到里边的灯光。大家分头救人,喂水,活动胳膊,已让憋闷过去的人能够缓过起来。经过大家的抢救,东民和丰先先后醒了过来,而其他几位农协的家属,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玉尊跪在娘的身边,双手握着娘的一双老手,坑坑吃吃地哭着。
“玉尊叔,你就大声哭出来吧,这样会憋坏的。”月娥说道,声音哽咽着。
“咱们不能停的太久,趁天还没有亮,大家分头走,像以往一样要绕着圈子回去。”廖举人说道,“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了,窑的后边有一个取土的废坑,咱们把他们几个先埋在这里吧,等以后有机会再埋到祖坟里。”
玉尊点点头,带头抱起娘的头,吴金银和另一个弟兄托起老人的身体,缓缓走出窑洞,来到窑的后边,果然有几个废弃的取土坑。玉尊选了一个底部较为平坦的坑,脱下自己的布衫铺在坑底。其他人见状,纷纷脱下自己的衣衫,铺在坑底,把去世的人一一安放好。做完这一切,大家跪在地上,对死者磕了几个头,就用手把坑周围的松土,一把把一捧捧放到坑里,为几位革命的牺牲者筑了一座简单的坟墓。
做完这一切,大伙向四面八方散去,再从不同的方向,悄悄地回到高寨村,高明远家苇坑泥鳅总部。这样做的目的,是让人看不出他们的行动痕迹。
月娥回到家的时候,公鸡已经叫了二遍了。丰雨和衣躺在院子里的一张凉床上,眼睛盯着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耳朵仔细听着远处的动静。
月娥轻轻从房上跳进院子。
“你回来啦!”丰雨轻声说道,声音小的几乎像蚊子哼哼。
“咦,你咋没有睡觉?”月娥小声回了一句,上前把丰雨从床上拽起来,拉进来屋里,随手关上了屋门。
“你出去的时候,我看见了,你干什么去了?”他们来到里屋,月娥摸黑拖着身上的夜行衣,丰雨在旁边小声问道。
“救人去了,你没有听见村东头的响声啊。”月娥说道。
“就你一个人?”丰雨吃惊地问。
“哪能啊,我出去搬救兵了。”
月娥把换下的夜行衣叠起来藏好,拉着丰雨上了床,二人坐着靠着床头。
“丰雨,我现在不再瞒你了,我是苇坑泥鳅的人。”月娥抓起丰雨的手说道。
“什么?”丰雨手一哆嗦,没听面包月娥在说什么,“你说你是苇坑泥鳅的人?”。
“是的,你不用害怕,这是咱爹知道。”月娥安慰着丰雨。
“咱爹咋会知道?”
“原本想这是瞒着你,没成想今天晚上的是急,咱爹让我赶快去搬救兵救人,就没有背着你。”月娥说道。
“你说今晚的事咱爹也知道?”
“是的,是咱爹让我赶快回娘家找我爹的。”
“哦,”丰雨越听越糊涂了,“难道爹和岳父都与苇坑泥鳅有什么关系?”
“有,反正天也快亮了,我给你说说吧。”月娥把丰雨的两只手都抓在手里,紧紧地握着,生怕他跑了似的。
话还得从明朝末年说起,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运动席卷全国,闯王手下有一员大将叫李岩,是以为足智多谋能征善战的大将军。其实李大将军的本名不叫李岩,他的本名叫李信,是明末的举人,他的家就在咱们东娄县城,现在县民团的大院,据说就是李信的院子。
李信除了是明朝末年的文举人,也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他的师傅蔡森林,人称飞鹰五木,也就是现在蔡道敏师傅的先祖。飞鹰五木一生只有六个徒弟,他们是大徒弟蔡松,二徒弟李信,三徒弟廖茂,四徒弟徐睿,五徒弟田丰,六徒弟蔡柏。 大徒弟蔡松和六徒弟蔡柏是飞鹰五木的两个儿子,他还有两个女儿,排行老三老四,也就那么巧,两个女儿后来分别嫁给了三徒弟廖茂和四徒弟徐睿。李信是文举人,在县城开了一个私塾,教书育人。其余五个徒弟,跟随师父,开了一个镖局名叫东娄顺镖局。东娄顺镖局凭着飞鹰五木的威名和他的五虎徒弟,威震河南、山东、安徽、江苏江北四省。
李信谁说是一教书先生,却仗义疏财,乐善好施,经常义务为一些遭受冤屈的乡民写告状纸。一年大旱,天地几乎颗粒无收,可是地租和县里的税粮却一点也不见减少,百姓怨声载道流离失所。李信联络了县里有名的一帮文人志士,德高望重的乡绅,去县衙为民请愿,却被县令以聚众谋反的罪名给打入了死牢。正在安徽走镖的大师兄三师弟和在山东走镖的四师弟听闻此时,交付标底后急忙赶回,五的师兄弟一商量,带领众镖局弟兄,冲了县衙,砸了大狱,把李信和一众乡绅救了出来。后来一不做二不休,开仓放量,救济灾民。梁都知府得到现报,火速派兵前去镇压。李信在东娄县威望甚高,登高一呼,应者云集,一场农民起义在东娄就此展开。很快东娄县周围各县乡民,纷纷加入,李信领导的东娄农民起义迅速壮大,很快与山西李闯王领导的队伍会师,李信改名李岩,成了闯王麾下的一员能文能武能征善战的大将军。
飞鹰五木和他的另外五名弟子,一直是李岩的坚强后盾。在李将军上千次的厮杀战斗中,他的师父和师兄弟们,立下了赫赫战功。在李将军遇难后,师父飞鹰五木,大师兄蔡松和五师弟田丰先后战死沙场。农民起义失败后,清兵已经进入北京,清朝朝堂忙着清理明朝余党,对参加农民起义的人们,只要归心种田,一律不纠。三徒弟廖茂、四徒弟徐睿和六弟蔡柏,领着三师妹和四师妹,才辗转回到东娄。后来三徒弟廖茂娶了三师妹,就是现在月娥的太上祖父祖母;四徒弟徐睿娶了四师妹,是现在徐丰雨的祖上;六弟蔡柏娶了五师弟田丰的妹妹,有了后代,继续传授武艺,到蔡道敏这代,已经是十六代了。
三徒弟廖茂和四徒弟徐睿,没有像六弟那样广收门徒,而是一代一代把武艺传给了自己的子孙。
后来原来镖局的弟兄也都回了家乡。 镖局是不再开了,但是生生死死的一帮兄弟不愿分开,就这样,他们是不是聚在一起,打包个不平,时而铲除个恶霸,遇到荒年,用绑人的方法,逼着一些不良地主拿出些钱粮,他们再把钱粮赈济给乡民。一代传一代,几百年来,他们没有伤过一个无辜人的姓名。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放出风来,说他们居住在苇坑里面。由于方圆百十里的苇坑,里面谁也进不去,就给他们带来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现在的苇坑比几百年前小得多了,但由于清水变成了烂泥塘,人们更没有办法进去了。闫崽他爹的死纯属以外,那天负责看守他的一个小兄弟,突然肚子疼,跑到茅房去了。闫崽他爹带着绑着他的绳子,跑了出来。由于夜黑看不清路,脚踩空滑进来苇坑,加上上手被绑在后边,就没能上来。
“你爹真和苇坑泥鳅有关系?!”丰雨忍不住插嘴问道。
“我爹是苇坑泥鳅的大哥。”月娥说着,用力握了一下丰雨的手。
“那咱爹呢?”丰雨有问道,声音有些紧张。
“咱爹没有。”月娥说道,“在你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代,大概是徐睿祖宗的第十代吧,你老祖家里出了一个进士,从那以后就不准徐家的人参加苇坑泥鳅的行动了,但给苇坑泥鳅送信打掩护,多少代以来,从来没有停止过。”
“你爹我的岳父大人,他一个文人能干这些事儿吗?”丰雨问道,他确实挺好奇的。
“你们只知道他是举人,是个文弱书生,可你们哪里知道,他可是清朝的文武双料举人啊。”
“咚咚咚!”
正说着,传来一阵剧烈的打门声,丰雨慌忙把头发弄乱,提拉着鞋子,一边扣着扣子,一边朝头门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