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山陪着友堂到另一个房间休息去了,段世贤开始汇报他这次县北之行的收获。段团长的革命军第二团已经全部联系上,各自在家待命。每个战士负责周围几个村的联络,这样一声召集令,半天时间就可以迅速集结。
杨村在一阵集结的口令声中迎来了黎明。没有人知道这一夜,杨村人是怎样度过的,一想到村东头那一片黑狗子,谁还敢放心睡觉啊。
曾爷爷在院中的软床上坐了一夜,听到村东头的喊叫声,就披着被露水打湿的布衫爬到门楼上。
天还没有完全亮,在朦朦胧胧中,曾爷爷看到一群群团丁,朝着不同的方向离村而去,有一队团丁沿着门前这道街,路过曾爷爷家的大门向西而去。
曾爷爷看到闫崽骑着一批黑马,跟在队伍的后边。
“不知道又去祸害哪个村了。”曾爷爷心想,走下门楼,冲西屋喊了几声“萝头”,就到后院收拾收麦子的农具去了。
今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闫崽就命人做饭。待团丁们吃过早饭后,闫崽命令以连为单位,向周围的村庄出发,要挨村挨户,地毯式搜查,不得遗漏一村一户。
闫崽随着刘生的一营,走到村西头,三个连在岔路口分开,向不同的村庄走去。
廖举人刚刚吃过早饭,正在给牲口喂草,突然听到村东头一阵嘈杂,还有孩子的哭声。廖举人放下草框,想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他刚刚走到大门口,打开大门,就被迎头几个团丁给堵了回来。
为首的正是闫崽,他是特意来廖举人家看看的。一来看看全县有名的前清举人是个什么样子,而来是看看丰雨的老丈人。
“廖先生,你好!”闫崽冲着廖举人说道,“我是闫崽。”
“这是俺们清乡团的闫司令。”一旁的一连长胡大彪喊道。
“哦,闫司令。”廖举人说道,“不知闫司令到敝舍有何贵干啊?”
“清查农会干部和共党。” 一连长胡大彪又喊道。
闫崽看来一眼胡大彪,摸了摸腰中的盒子炮:“奉县党部的命令,搜查农会干部和共党。”
“哈哈哈,”廖举人一捋胡须,“俺就一个老头子,哪里有什么共党啊!”
“你家里有地道没有?”闫崽问。
“地洞倒有,那是防土匪的。”
“进去看看!”
闫崽一挥手,几个团丁簇拥着廖举人,来到地洞旁。洞口就在院子中的大磨盘下头,两个团丁使劲搬开一块石头,露出了大磨盘下的洞口。
一个团丁点起火把,下到洞里看了一遭,爬上来对闫崽说,里面就是些粮食,还有几缸醋和几坛子酒。
闫崽听吧,就对廖举人说了一通如果窝藏农会干部和共党,会如何如何等等,然后就带着一帮团丁去别家搜去了。
望着闫崽一群人的背影,廖举人轻轻地哼了一声。
闫崽一队团丁是在下午进入高寨村的。
在廖举人所在的寥城村,团丁们几乎把全村几十户搜了个底朝天,掘地洞,掀牛棚,打死一人,打伤几人,也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从寥城村出来,闫崽领着一连人又搜查了两个小村子,仍然一无所获。看看太阳已经偏西了,他们来到了高寨村。
闫崽让刘生带着团丁从村子的东头开始搜查,自己带着一连长和一个班的团丁,径直朝高明远家走去。
再说高明远家里,老二吴金银老三徐玉尊等人摸黑回来之后,稍微吃了点东西,就各自进到地洞里睡起觉来。其他队员照例躲进后院的几间屋子里,没有人的时候休息,有外人来的时候,假装赌博。
偶尔也有村里的邻居来赌博玩,他们就陪着玩玩,让村民们有输有赢,像真的赌坊一样。
突然,“咚咚”的打门声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守门的家丁打开小门一看,只见大街上站着十几个穿黑衣服的狗子,慌忙关上小门,跑到后院报信。高明远闻报,连忙让大家赌起来,气氛越激烈越好,自己随着守门的家丁来到大门口。家丁打开小门,高明远慌忙从小门里跑出来,一看是闫崽,慌忙堆起笑脸。
“哎呀,闫崽兄,你怎么来了?”高明远说道。
“嚯,明远兄,不欢迎吗?”闫崽说道。
“欢迎欢迎!”
高明远说着,连忙示意守门家丁打开大门,把十几个团丁让进了院子。
“明远兄,近来生意咋样?”闫崽问道。
“拖老兄的福,还不错。”高明远答道。
“能否带我去看看?”闫崽。
“没问题,没问题。”高明远。
“跟上!”闫崽向团丁一挥手,大步向后院走去。
高明远急忙跟在闫崽的后边,并用手抓住身边的一个家丁,用力捏了一下,大声说道:“快去烧点茶水去。”
家丁会意,转身朝前院走去。
闫崽一队人来到后院,只见几间屋子里,在昏暗的灯光下,麻将声和骂骂咧咧的吆喝声混成一团,几人一桌围成一团,有的敞着怀,有的光着膀子,只穿一条大裤衩。
闫崽命人点起火把,火把把屋里照的明晃晃的。一群团丁举着火把,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都是哪里的人?”闫崽问高明远。
高明远答道:“都是本村的,也有周边几个村的,都是常客,农闲的时候就来玩玩。不知道老同学要找什么人?”
“农协和共党。”闫崽说道。
“哦,那我家可没有,农协还分走我家不少粮食呢。”高明远故意装着很吃惊的样子说道。
“和他们有关系,是要杀头的,高兄是明白人。”闫崽说道。
“是是,高某明白。”
闫崽招呼一群人,在后院又各处看了一会,就往前院走来。
被高明远安排烧茶水的家丁,是苇坑泥鳅的一个队员,叫李小六。李小六来到前院,看看团丁都去了后院,就径直走到牲口屋里,在牛槽的底下,轻轻地叩了几下,就赶忙去灶间烧水去了。
在牲口屋夹层里的老二吴金银,自从听到院子里来人,就一直留意着外边的动静。从杨村就回来的几个农协骨干和家属,都在牲口屋下的地洞里养伤,友山娘的伤势最重,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
突然,牛槽上传来“哒哒,哒哒哒”的报警声,吴金银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顺手把盒子炮拿在手里。徐玉尊蹲在屋子的一角,还没有从伤母的悲痛中走出来,看到吴金银的举动,一个激灵,马上握枪在手,来到吴金银的身边。
“什么情况?”徐玉尊问道。
“不清楚,明远报警,说明事情难缠。”吴金银说道。
“要不要出去看看?” 徐玉尊问道。
“先不要,听听动静再说。”吴金银说道。
吴金银和徐玉尊,一人一把盒子炮,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
闫崽一群人来到前院,在牲口屋前边停了下来。
“高兄,你家有地洞吗?”闫崽问高明远。
“有有,在那边。”高明远向牲口屋对面一指,在东墙跟下,有五个大缸。闫崽走过去一看,见大缸的一小半埋在地下,地上露出一大半,缸里都盛满了水。
“地洞在哪?”闫崽问道。
“这里。”高明远走到里大门第四个大缸前,用力一般,就把缸搬到了一边。原来只是一个钵,看着像一个大缸,实际只有缸的一半高,是做粉条的时候,用来和粉芡用的。钵的下边有一块不大的石板,搬开石板,一个洞口就露了出来。
一个团丁拿着火把往里面照了照,发现在洞的壁上,有一个软梯。另一个团丁抓着软梯爬了下去,接过上部团丁扔下去的火把,四下照了照,发现就是一个藏东西的地窖,就爬了上来。
“高兄,这个就是一个红薯窖啊,就你家这个情况,没有人藏身的地洞?”闫崽问道。
“这个就是啊。”高明远说道。
“你糊弄鬼啊,这个地洞能藏人?来来你看,你躲进去后,谁给你把这个钵盖上?”闫崽说道。
高明远一看,心里暗暗吃惊,当时廖举人就说过这个问题,让他把洞口改个地方,里边人能开能关的那种,都怪他认为这就是一个红薯窖,没有当回事,过后就把这个事忘了,看来今天闫崽这关就难过了。
“嘿嘿,”高明远笑了笑,“俺家不是有家丁吗?我藏进去后,家丁把钵盖上。土匪不会为难家丁的。”
“哦?”闫崽听到这里,一声冷笑,“好啊,对不起了老同窗,我今天就为难为难家丁咋样?”
闫崽说吧一挥手,几个团丁把一个家丁扭了过来。
“你说,他家里有藏人的地洞吗?”闫崽用盒子炮指着家丁的头问道。
“没有。”家丁答道。
“嘭”一声枪响,家丁哀嚎着抱着一条腿在地上打起滚来。
“你,闫崽,你怎么伤人?”高明远冲动闫崽面前,被两个团丁一边一个,抓住了胳膊。
“不说实话是吧。”闫崽用枪点点高明远,“把他给我拉过来。”
闫崽指的正是给他们送水的李小六。
两个团丁走过去,把李小六揪了过来。小刘一手拿着几个碗,一手拎着烧开的热水。
“你说,他家藏人的地洞在哪?”闫崽拿枪指着李小六问道。
“就是这个!”李小六用脚指了一下红薯窖。
“不老实是吧。”闫崽说着,抬枪就朝李小六的推上打,说是迟那时快,李小六一看闫崽要开枪,用提着开水罐的胳膊肘朝抓着他的团丁的肋部猛击一下,团丁手一松,李小六把盛着开水的罐子朝闫崽的头上砸去。
“嘭”“嘭”闫崽枪响的同时,头上实实的挨了一罐子,一罐的热水顺头浇下,疼得闫崽哇哇大叫,摇摇晃晃冲到一缸水跟前,一头扎进了缸里。
再看李小六,腿上挨了一枪,抱着腿躺在地上,三个团丁围着他用脚朝身上又踢又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