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附在保镖耳边低语一阵,在暗里目不转睛的盯着厉楚仪,等台上舒缓的音乐声停止后,驻唱歌手在台上侃侃而谈,台下的卡座上零星几个巴掌响,清吧果然是清吧,安静而忧郁,她在暗里抽身沿着指挥标识拐进了洗手间,秦北岸一声不响跟在后头,北岸站在厕所外的走廊甬道上,打开手机,厉楚仪双手沾满水在空里甩了甩手,对着镜子抿了抿嘴上的口红,中分的黑发盘了一个低丸子在脑后,脸上敷了一层薄薄的粉,双眼皮灵动有神,眼皮上沉稳的棕色眼影,眉毛被她自己描摹成了一弯新月,标志的椭圆脸,白色的衬衫服帖在身上凹凸有致,黑色衬裙直垂而下,膝盖下是一双纤细的白腿,手上戴了一串珠子,面试之后的着装她还没来得及换就被思文拉出来了,尽显熟女气质。她从敞开的洗手台位置直往甬道上走,一转身被眼前一尊黑色的庞然大物挡住去路,两人相互谦让一回,男人直勾勾的盯着她,她恍惚低着头赔不是。
“厉楚仪。”
她抬头往上,男人始终没有摘下口罩和帽子,她满脸疑惑的问道:“您好,你是?”
秦北岸这才摘下口罩,一张英俊的脸赫然印在她面前,她张着嘴瞪大双眼脸嗖的一下子通红,故作镇静的口吃道:“北北北岸?”
秦北岸伸出手,淡然道:“找你可真的太费劲了。”
楚仪低下眼眸握了握他那张纤细的手,青筋爆出,摇撼几下,迅速撤回。
“你怎么在这儿?”
没等来北岸的回复清吧门口传来一阵骚乱,熙熙攘攘的几个疯狂女粉丝左顾右盼,对着酒保坚持声称自己亲眼看见北幽暗来了这家清吧,一个眼疾手快的女粉丝朝着厕所走廊大嚷道:“在这里,北幽暗在这里。”此时保镖已经闻声而来,他拉着厉楚仪进了应急通道,还好是通间,保镖则在后边儿拦截,出来外边儿是一个旋转的圆形露天铁楼梯,两人紧密的站在门外,旋梯上偶尔上来一两个人,诧异的看着这一对奇怪男女,两人挤在一块儿,北岸面露不悦的嘀咕道:“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快,把你手机给我,加微信聊。”
楚仪慢吞吞从口袋里掏摸出手机,北岸一把夺过去,对着她的脸一扫,直接按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这才逃之夭夭。
“接我电话,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没有我的同意不允许你失联。”他倒退着边下楼梯边冲她命令道。
厉楚仪居高临下站在上边儿哭笑不得。
女粉丝此时早已冲破保镖的防线,一把拉开应急出口的小门,发现只有一个靓丽的女人正走进来,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便匆匆离去。
楚仪复坐在思文的对面,内心早已千重浪,后半程心不在焉的喝起闷酒,思文见状早察觉一丝不对,正自开口询问,一头白发的短寸头男人举着酒杯一手搭在两人的桌子上,搭讪道:“美女,可否赏脸拼一桌?没多余的座位了。”
“兄弟,您这搭讪方式也太老套了。”
男人被这回答呛得有点无语,着重望着思文道:“美女贵姓?好一张邻牙利嘴,说实话真是没有桌了,不信让酒保来给你解释。”此时一个穿着制服的酒保端着托盘满面笑容的打圆场道:“是的,美女,待会儿还有游戏玩儿呢,这位帅哥说了玩儿输了他买单。”
思文一听见有人买单心想这下好了,既能享尽男色还不用自己花钱多好。
男人偷瞄了思文几眼,果然天下女人都一样,见利忘义,这才招手朝吧台一位穿着黑色衬衫的文质彬彬的男人,示意其过来,黑色衬衫下的锁骨像清冷月光下冬天覆盖在雪下凸起的树枝,男人戴着一副透明眼镜,整个头发朝脑后梳上去,乌黑锃亮,两人横穿卡座位置,把一众来的女客们纷纷歪头朝身边的同伴掩口议论,当然是沦陷在他帅气的颜值中,白头发的寸头男不悦的看在眼里,两人分边面对面坐下,刚好思文一个,楚仪一个,本来针锋相对的思文竟然跟白发男熟络起来,两人掷骰子倒是疯疯癫癫,酒过三巡开始敌我不分了,厉楚仪心里直犯嘀咕,酒保对两人属实也客气得有点过分了。
“你好,梵之恒。”男人伸出手。
“你好,厉楚仪。”
梵之恒和厉楚仪都极其克制隐忍的看着对面两人的滑稽,梵之恒很清楚朋友灌这位女大学生的目的,这是他的惯用伎俩,厉楚仪也很清楚思文陪这位白发男喝的缘由,这倒好了两个花花肠子的人碰在一块儿到底会激起多大的火花,这是楚仪迫切想知道的,思文被白发男搀着踉踉跄跄出了酒吧门,梵之恒和楚仪跟在身后半步的位置,楚仪出了门,在夜色里一个精致丽人站在霓虹灯下,一个丸子发髻盘在脑后,深邃的眸子里尽显悲伤,她身上有一种清冷气质,梵之恒愣在原地看呆了,这算是绝色容颜了,思文靠在她的脖颈里,歪在一旁,楚仪拥抱着她,她凑近她耳垂故作夸张的在她耳边低语。
“姐没醉,放心,故意的。”
梵之恒诧异的看着同伴,这属实不像他的风格,没有咸猪手,没有上前勾搭,更没有乘机占便宜。
梵之恒晃了晃同伴的身体笑道:“我两反正没事,送你们回宿舍吧?”
厉楚仪忙摆手,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就把这条街走完,校道尽头就是宿舍,你们回吧,不用管我们了。”
男人不由分说,跑去小卖部买了两瓶酸奶,从她怀里把思文接过来,你俩前边儿去,我在后边儿照顾她。
思文发出想呕的声音,赶忙朝一旁僻静的花坛里吐。
白发男跟着,一直细心的轻拍她后背。
梵之恒心想这小子转性了?这么绅士?他这种花花公子见惯了名利场上往身上贴的美艳女人,这俩倒是透着不一样的味道,他若有所思的陪着厉楚仪走在长长的校道上,一蓬蓬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把整个校道完全的掩映,里面竟然是别有洞天。
林之恒高她一个头,居高临下道:“你学的是哪个专业?”
楚仪答道:“播音与主持。”
“大几了?”
“研三了,马上就要搬出学校了。”
梵之恒瞳孔放大,稍显震惊。
笑道:“那你工作找好了吗?看上去不像研究生?”
“没有。”
“不过最近接到了offer。”
“是哪家公司?”
楚仪驻足礼貌的朝他笑笑并未答言。
思文此时一路飞跑,俨然是酒醉的状态,甚至楚仪都不相信思文完全是装出来的,她靠在楚仪的肩上,朝着梵之恒和白发男傻笑。
“感谢帅哥的请客,后会有期。”
“照顾好她,我明天来找你们玩儿。”
“会的会的,谢谢你们的护送,回吧。”
两男人这才转身半退着步子朝校外走,三两形单影只的学生们纷纷朝这两个翩翩公子投去奇异目光。
楚仪搀着思文前脚迈进寝室铁门,后脚思文便恢复成正常,身子从她肩上抽离和刚才的醉酒状态简直判若两人。
思文朝她邪魅一笑,信誓旦旦道:“我说了我没事,不过我没从他身上看见坏心思,这男人应该是拜倒在姐的石榴裙下了。”
“这么自信?”
“姐向来自信。不信走着瞧。”
“明天保准抱着一捧花来宿舍门口蹲着。”
“我真想给你颁个奥斯卡影后。”
“你呢,那个像是真的公子哥。”
“我又没想法,都后会无期了。”
“你还在想着你那个白月光?也是,连承渲这么帅的人都走不进你的心,你真是专情到家了,何必为了一棵不存在的树放弃整片森林,我瞅着你就是傻。”
楚仪埋头苦笑道:“没有,爱情很美好,我只能说。”
两人已经不知不觉走进寝,楚仪脱掉衬衫、衬裙,白色吊带和一条米色内裤倚在桌子上开始捣腾卸妆步骤,思文则进了洗手间边洗脸边听楚仪聊着。
“听说森林考上她们县城一所小学当上了人民老师了,和她男朋友今年年底结婚了,听说是有了。”
“不会是奉子成婚吧。”楚仪用发箍把前额的头发拢上去惊讶道。
“过稳定生活也是可以的,只是她那个男人我觉得配不上她。”
“我是没办法了,我要养活我妈和我弟,我还有一大堆的欠款要还。势必过不了稳定生活的,退居二线更加不可能挣钱了,没有这个命。”无奈道。
半晌后长叹一口气道:“成,明儿我要去上班了,等毕业的时候我再搬走,你不会也马上搬吧?”楚仪对着小方镜用卸妆棉敷在眼皮上忧郁的回道。
“我明儿去找房子,我论文通过了咱们一起搬去,合租可以吧,够朋友吧。”
“这可太好了,还能分担一下我的房租。”
“你呀,别太轴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厉楚仪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翻开手机,50条短信和20个未接来电,微信添加新朋友列表好几条打招呼消息。
她用短信打了几个字:“抱歉,刚刚才看到信息。”微信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她下床走至宿舍外怔了怔像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这才不徐不疾的接起电话。
“喂。”
“你终于接电话了,吓死我了,我真的怕你又来个一声不吭,不告而别,7年前你已经主动丢弃过我一次了,这一次我不想再失去你。”
厉楚仪在电话这头依旧感受到他的爱热烈、奔放、激情,她强忍着泪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在你面前了。”
“明天我拍摄结束之后,我要见你,我必须要见你,我找易敏敏好多次都没有你的音信,我还有好多事要问你。”
楚仪迟疑道:“我明天第一天上班,不知道有没有空?”
“第一天上班就是让你熟悉工作环境和工作流程,不会有太多事的,等我,我现在在拍摄,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那好,你去忙吧,我睡了。”
“那你记得要回我消息。”
楚仪轻声道:“嗯。”
她挂断电话,站在廊檐下抬头仰望天空,直插云霄的宿舍楼栋中间一轮澄澈的黄月亮斜斜挂在天际,清澈、明亮、幸福,楼道里的声控灯时不时伴着学生的咳嗽和吵闹一熄一开,她拢了拢敞开的衣襟心想:“秦北岸,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楚仪被闹钟叫醒,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了眼手机时钟,一咕噜爬起床,深圳的早高峰在全国闻名,她深灰色职业套装,黑色衬裙换成了一泻千里的黑西裤,右手拎了一个黑色公文包,在地铁门发出关门警报时,她一个执身闪进,车厢内全是黑压压的人,像埋在沙坑只露出一张脑袋的鸭子,只向上扬,她甚至完全不用拉吊环来稳定身体,左右前后把她牢牢的稳固在中间位置,早上各色中年人的口气和头皮屑纷纷朝她袭来,她倒是习惯了这样污浊的空气,毕竟整个少年时代她都是在急匆匆的赶场中间渡过,一张蓝色口罩把她和他们的世界完全隔离开。
她下了地铁,蓬勃的太阳光从东方的楼宇间漏出一两缕金黄的光线,像无数条发光的丝线被东西两端无形的手牵拉着,她抬头把手挡在前额仰望这一幢显赫崭新大气的写字楼,长舒了一口气,紧张又期待的往络绎不绝的门口走去。
“林总,我会亲自站在你面前质问你的。”她心里的不忿的想想。
面试她的女人扭着腰肢满面春风的引领她穿越大平层里密密麻麻的办公桌椅,工位上的同事们齐刷刷朝两人投去奇异目光,这倒让楚仪大开眼界,各色各样精致的橱窗女孩们全被集中在一起,中间走廊左边是一个大型舞蹈房连着厕所,和切割成5个小隔间的小屋子,里面整齐的摆放一张小圆桌和两把面对面的椅子,铅色地毯遍地铺下去,廊道尽头是玻璃门,各种单独小隔间办公室,陈设讲究,梵之恒从沙发上起身,玩世不恭的对另一个青年男子轻蔑道:“你们公司倒是美女多,回头要领海风好好领略一番。”于是端起茶几上一杯咖啡冒着热气的茶杯踱步站在百叶窗前,用手扒拉一扇窗,举头窥看大厅外的情形,另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道:“你也不想一下林氏最不缺的就是绝色美女,网罗各式各样的年轻女人,替她们造梦。。。。。这不是君子成人之美么?”他照旧弯着腰看呆了,完全听不见朋友在身后爽朗的唠叨,他瞧见迎步走来的是那张熟悉的脸盘子,昨晚上分明还和她讲过话,他端起的咖啡杯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们人事新招了人?”
那西装革履的男人无所谓道:“这等小事我还过问,那我这个老总也不用当了,公司一天上百号人面试,来个巴子人很正常。”
“我最近看上个妞,一眼万年的那种,别跟我抢。”
“你放心,我阅人无数,对美女尤其脸盲。”
“那你把今天入职的所有人的简历叫你们人事给我一份。”
男人笑着摇头道:“你等着。”
举步走出了办公室,一会儿手上一摞简历单子拿了过来,梵之恒一张一张翻过,直到看见厉楚仪三个字这才一阵窃喜,不动深色的记住了她的基本信息,暗想这下好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哥们儿这桩恋情如果成了,全深圳吃喝玩儿乐随你挑。”
“说这话,见外了,梵少爷,你看我约你今儿一起去打高尔夫,你还推三阻四。”
“小弟的错,这就去准备。”梵之恒两手拱了拱,不好意思道。
“女人,我我可是很挑的,我妈给我物色了那么多个,就是没有一个入我法眼的。”
西装男重重的坐在皮沙发上,身子往后靠仰着头,双手交叠着枕在脑后仰望他道:“兄弟,告诉你,婚姻可别随便进,再漂亮的女人进了婚姻都会成为一地鸡毛的黄脸婆。”
“可我现在只要爱情。区区一个婚姻还能困住你?哥,别给我开玩笑。”
“成吧,等会儿球场见,一决高下。”
梵之恒脚步轻盈,双手插兜走出了西装男人的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