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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暴雨像无数根钢针，扎在王家老宅的琉璃瓦上，发出沉闷的轰鸣。书房里，落地钟的摆锤敲过十二下，余音在雕花穹顶下盘旋，与窗外的雷声撞在一起，震得人耳膜发疼。王飞站在紫檀木书桌前，指尖捻着枚和田玉印章——这是父亲生前最珍爱的物件，印文是“守拙”二字，此刻却被他攥得沁出冷汗。
刘俏的红裙在昏黄的台灯下泛着暗纹，走近了才看清，那是用金线绣的缠枝莲，每朵莲花的中心都藏着个极小的“慧”字。她抬手拂过书架顶层的青瓷瓶，瓶底突然弹出个暗扣，整面书架发出“咔嗒”的轻响，像骨头错位的声音。“王总，”她转身时，耳坠上的红宝石在灯光下晃出妖冶的光，“你要的家暴证据，就在里面。”
王飞的目光落在她裸露的脚踝上——那里有圈极淡的勒痕，像是被细麻绳捆过。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口袋里的录音笔正嗡嗡运转，刚才刘俏那句“分我两成遗产，就给你能让张茜滚蛋的证据”，已经被清晰地录了下来。
暗门后是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甬道，墙壁渗出黏腻的水珠，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刘俏走在前面，红裙扫过石壁，带起一串细碎的回声。王飞注意到甬道地面的水泥有新凿的痕迹，像是最近才被人翻动过。
密室豁然开朗时，一股福尔马林的气味呛得王飞皱眉。靠墙的铁架上摆着十几个玻璃罐，罐里浸泡着暗褐色的液体，标签上写着“1998.6 淑兰”“2003.9 淑兰”——那是他母亲的名字。刘俏突然指向铁架后方，声音压得像叹息：“看那里。”
王飞的呼吸骤然停住。
铁架后的铁椅上，绑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是失踪的主治医生周明。他的眼镜断了一条腿，歪在鼻梁上，左胸口的口袋里露出半截听诊器，金属部分沾着点暗红色的结痂。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的手腕——麻绳深深勒进皮肉，而绑绳的结法，是王家老宅佣人专用的“死扣”，王飞小时候看管家绑过无数次。
“周医生？”王飞的声音发紧，他认出周明白大褂袖口的钢笔渍——上周在病房，他亲眼看见周明用这支钢笔记录病历。
刘俏突然抽出靴子里的匕首，挑开周明嘴里的布条。周明猛地吸气，喉结上下滚动，第一句话带着哭腔：“是王浩！前天午夜，他戴着你父亲的那枚青铜面具闯进我办公室，给我注射了氯硝西泮！他说……说我看到了不该看的，要让我永远闭嘴！”
“放你娘的屁！”暗门口炸响一声怒吼，王浩带着两个保镖挤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件黑色冲锋衣，帽子压得很低，露出的下巴上有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指甲抓伤的。“周明，你收了这女人多少好处？敢栽赃到我头上？”
周明的身体剧烈颤抖，突然转向王飞，眼球突出：“王总！我有证据！他给我注射的针管上有他的指纹，我藏在办公室的天花板里！还有……”他的声音突然压得极低，几乎要贴到王飞耳边，“王建国的真实死因是洋地黄中毒，这种药只有你母亲的弟弟……”
话音未落，王浩的保镖已经扑了上来。刘俏突然转身，匕首抵住王飞的咽喉：“让他们住手！不然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爹！”刀刃冰凉，王飞能感觉到自己的动脉在刀锋下突突跳动，他这才看清刘俏眼底的疯狂——哪里是合作，分明是把他当献祭的羔羊。
“你算计我？”王飞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左手悄悄摸向书桌下的暗格——那里藏着父亲留下的左轮手枪。
“彼此彼此。”刘俏冷笑，目光扫过他口袋里露出的录音笔边角，“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录音？你父亲教你的那些阴招，我早在二十年前就学会了。”
混乱中，周明不知何时挣开了绑绳。他像只受惊的野兽，抓起铁架上的玻璃罐砸向应急灯。“啪”的一声，密室陷入黑暗，只有窗外的闪电偶尔照亮三张扭曲的脸。王飞趁乱推开刘俏，摸黑追向暗门，指尖却只擦过周明白大褂的衣角——那布料上沾着种冷香，像是雪山上的雪莲，他在父亲珍藏的那幅《寒江独钓图》的轴卷里闻到过同样的味道。
追到走廊时，只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王飞趴在栏杆上往下看，雨夜的光晕里，一辆黑色轿车正疾驰而去，后窗闪过周明惊恐的脸。这时，密室里传来王浩的怒吼：“刘俏！你把周明藏哪了？你和他是不是都受林慧指使？”
刘俏的笑声从黑暗中飘出来，带着血腥味：“林慧？她早在二十年前就该索命了——可惜被你爹关在精神病院，用铁链锁了整整十年。”
与此同时，滨江别墅的香樟树下，王强正盯着手机屏幕发抖。监控画面里，他的岳父母举着石块砸向落地窗，玻璃碎片飞溅的瞬间，别墅二楼的灯突然亮起，张茜穿着白裙站在窗边，手里举着个平板电脑，镜头正对着他藏身的方向。
“王三少，”张茜的短信紧跟着进来，附带着一张照片——他躲在树后的身影被夜视镜头拍得像只鬼，“你说，警方看到这张照片，会不会相信你只是路过？”
王强的后背撞在树干上，树皮的粗糙刮破了衬衫。他想起下午换锁时，张茜蹲在花园里浇花，手指划过玫瑰刺的动作格外轻柔，当时只当是娇弱，现在才明白那是淬毒的温柔。
深夜三点，王强的车停在精神病院对面的马路牙子上。手机突然弹出一封匿名邮件，发件人显示为“周明”，内容只有一行字：
“307床的林慧，左手有六根手指。你父亲的保险柜钥匙，就在她的假牙里。”
王强的心脏猛地骤停。六根手指——他母亲的日记里画过个女人的手，拇指旁多了根小小的指节，旁边写着“慧，命硬”。
雨还在下，精神病院的铁门在夜色中像头巨兽。王飞突然看见一个穿红裙的身影走进大门，红裙在雨里像团燃烧的火——是刘俏。她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桶身上印着“王家老宅”的字样，和他小时候送饭用的那个一模一样。
密室里的应急灯突然亮起，照亮地上散落的文件。王浩捡起其中一张，是王建国的体检报告，上面用红笔圈着“洋地黄过敏”四个字，而签名处的医生印章，分明是周明的。这时，他的手机震动，是条陌生短信：“周明在你舅舅的码头仓库，带上遗产分割协议，否则他就去警局自首。”
王浩的脸瞬间惨白。他不知道，此刻刘俏正站在精神病院307床前，看着床上那个疯女人——她的左手果然有六根手指，嘴里的假牙被取出来，里面藏着把极小的金钥匙，钥匙柄上刻着朵玫瑰，与王飞母亲跳河时攥着的那条丝巾上的花样，分毫不差。
窗外的雷声再次炸响，照亮疯女人床头的旧照片：年轻的王建国抱着个婴儿，旁边站着的女人左手比着“六”的手势，笑得灿烂。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1998年夏，给我的俏儿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