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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荣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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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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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产迷局》连载

第五章 亲子鉴定的漏洞

董事会会议室的穹顶垂着十二盏水晶灯,切割后的光线斜斜扎在红木长桌上,像一把把锋利的冰棱。百叶窗将午后的阳光滤成碎片,落在王浩那件意大利手工西装的袖口上——那里沾着块深褐色的咖啡渍,是今早和女秘书争执时泼的,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发亮,像块凝固的血痂。

“我反对!”王浩的声音撞在雕花穹顶上,震得水晶灯发出细碎的嗡鸣。他左手攥着的亲子鉴定报告边缘已经被捏得起了毛边,第7页“亲权概率99.99%”的字样旁,红笔圈出的圆圈晕成了朵丑陋的花。“这份报告的样本来源存疑!”他将报告甩在桌上,金属咖啡杯应声跳起,滚烫的液体泼在王飞的文件上,洇出的污渍顺着“股权转让协议”的字迹蔓延,像条扭曲的蛇。

刘俏坐在客座首位,酒红色套裙的领口别着枚鸽血红宝石胸针,光线折射下,宝石的影子在她眼尾那颗痣上晃悠。她指尖涂着暗红色甲油,敲击真皮扶手的节奏很特别——嗒、嗒嗒、嗒——与二十年前王建国家暴时皮带抽在地板上的声响惊人地重合。“王总监是觉得,”她抬眼时,睫毛上的碎钻刺得人睁不开眼,“权威鉴定中心的资质,不如你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赌场筹码?”

王浩往前一步,西装下摆裂开道细缝,露出里面绣着的金线锦鲤——那是他去年在澳门赢钱时定做的,此刻却像条濒死的鱼。“少耍嘴皮子!”他的喉结剧烈滚动,“谁不知道你城西画廊的后台,就是鉴定中心的副主任?调换样本简直易如反掌!”他突然指向角落,王强正缩在那里,蓝色工装衬衫的袖口崩开颗纽扣,小臂上的烫伤疤痕在灯光下泛着粉红,像块没长好的嫩肉。“尤其是你,王强!每次家族聚会都躲躲闪闪,我看你根本就怕做鉴定!”

王强猛地弹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裤袋里的药瓶硌得胯骨生疼,瓶身上的外文标签已经被摩挲得发亮——那是女儿先天性心脏病的救命药,昨天刚花光了他最后一笔积蓄。“我做不做鉴定,关你屁事!”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右手死死攥着桌沿,指节泛白如骨。

王飞的钢笔在文件上划出道长长的墨痕。他注意到刘俏的银链坠子正对着自己,那枚极小的金钥匙齿纹,与父亲保险柜的锁孔完全吻合。今早收到的匿名短信突然在脑海里炸开:“王强的亲子鉴定样本被动过手脚,刘俏在里面加了她前夫的DNA。”发件人号码,与三年前举报他挪用采购款的神秘号码,只差一个数字。

“我同意重做鉴定。”刘俏突然轻笑,声音像丝绸擦过玻璃。她从鳄鱼皮手包里抽出份文件,封皮上“王家老宅档案室”的红章已经发黑。“但要加上王强。毕竟,”她将文件推到王强面前,带起一阵陈年灰尘,呛得人喉咙发紧,“谁也不能保证,某些人户口本上的‘父子关系’,就一定是真的。”

文件最上面是封泛黄的信,信封上的字迹娟秀而颤抖,邮票是三十三年前的“梅花”图案。王强的瞳孔骤然收缩——母亲总在给外婆的信末尾署上小小的“兰”字,他认得。“1990年3月12日,”刘俏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个字都像砸在王强心上,“你母亲写给‘阿勇’的信里说:‘建国又因为我给你织毛衣打我了,阿勇,等强子生下来,我就带着他去找你……’”

信纸从王强颤抖的指间滑落,飘在地毯上展开。“强子的眼睛像你,”字迹被泪水晕得发蓝,“每次他盯着我笑,我就想起你在玉米地里偷亲我的样子……”

“野种!”尖利的咒骂像冰锥刺破死寂。王强的岳父母不知何时挤在会议室门口,岳母手里的保温桶“哐当”掉在地上,排骨汤混着枸杞泼了一地,在米白色地毯上洇出朵丑陋的花。“怪不得你修一辈子汽车!原来是个没爹的野种!”岳父冲上来撕扯王强的衬衫,露出他后颈那块月牙形的胎记——与码头老照片里那个叫“阿勇”的男人,一模一样。

王强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信纸上,与母亲的泪痕融在一起。他突然想起十岁那年,父亲把他的奖状撕得粉碎:“你这点出息,跟村口修鞋的老光棍一个德性!”当时他以为是气话,现在才看清父亲眼里的嫌恶,藏着三十年的秘密。

“我看……”张茜的声音像羽毛般飘进来,带着股白兰花的香气。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杭绸旗袍,领口绣着圈银丝紫藤花,开衩处露出的小腿上,淡青色的胎记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与王飞在父亲旧相册里看到的林慧的胎记,位置分毫不差。“当务之急是先暂停王强的继承权,等鉴定结果出来再说。”她给王浩使了个眼色,旗袍下摆扫过他的鳄鱼皮鞋,留下道浅痕,“毕竟,总不能让外姓人分走王家的产业。”

王浩立刻点头如捣蒜,左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录音笔——刚才在地下车库,他已经和张茜说好,拿到王强非亲生的证据后,先联手踢走王飞,再平分他的股份。“张小姐说得对!我这就联系鉴定中心的李主任,保证……”

“李主任?”刘俏突然笑出声,红宝石胸针在灯光下闪得刺眼,“是那个去年给你做假体检报告,让你躲过入伍的远房表舅吗?”

王浩的脸瞬间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

当天傍晚,鉴定中心主任办公室的百叶窗拉得很严实,只漏进缕昏黄的光,落在李主任油亮的地中海头顶上。王浩将一个牛皮纸信封推过去,两百万现金的边缘蹭着桌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每沓钞票的角落都印着赌场的梅花标记。“表舅,”他笑得嘴角发酸,领带歪在一边,“亲缘鉴定的事,您可得……”

“放心。”李主任推了推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在钞票上转了圈,像只贪婪的田鼠。他按下录音笔的开关时,指尖在桌下比了个“OK”的手势——桌底的针孔摄像头正对着张茜旗袍上的银丝紫藤,那是刘俏给他的暗号。

张茜站在窗边,看似在看楼下的雨景,实则将手机调成录音模式。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她的侧脸,只有耳坠上的珍珠随着呼吸轻轻晃动——那是上周王飞在拍卖会上拍下的,据说曾是林慧的遗物。她注意到李主任的笔筒里插着支玫瑰造型的钢笔——那是刘俏画廊的镇店之宝,去年慈善拍卖会上,被一个戴口罩的男人用五百万拍走,那人的左手腕上,有块和王强一样的月牙胎记。

深夜的王家老宅,雨丝敲在保险柜上,像有人在轻轻叩门。王飞跪在地上,指尖抚过密码锁上的缠枝莲雕花——花瓣数量是七,与张茜旗袍上的紫藤花苞数完全相同。他想起十五岁那年,在父亲的酒窖里偷喝红酒,撞见父亲抱着个穿蓝布衫的女孩哭,女孩的左手腕上,有块淡青色的胎记,笑起来时眼尾会泛起个小小的梨涡,与张茜像得让人头皮发麻。

保险柜“咔哒”弹开时,一股樟木香气涌出来,混着淡淡的霉味。最底层的暗格里,藏着个褪色的铁皮盒,里面是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年轻的王建国穿着白衬衫,站在滨江别墅的紫藤架下,身边的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左眼角有颗极小的痣——正是刘俏眼尾那颗痣的位置。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行字,墨水已经发褐:“1998.5.20,慧儿,等我处理完家里的事,就娶你。”

王飞的呼吸骤然停住。林慧!这个名字像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记忆的闸门。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呓语:“慧儿的女儿……要找王家报仇……”当时他只当是胡话,现在看着照片上女孩的眉眼,突然觉得后颈爬满了蚂蚁。

医院的楼梯间里,声控灯随着王强的咳嗽亮起,惨白的光线照在他布满胡茬的脸上。他蜷缩在角落,信纸被攥得发皱,母亲临终前的胡话突然在耳边响起:“阿勇在码头扛活……他左胳膊有块刀疤……”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苍白的脸,搜索栏里“1990年滨江码头工人名单”几个字,在雨夜里泛着诡异的光。

鉴定中心的李主任将录音笔放进保险柜,锁门时,目光落在墙上的日历上——明天是林慧的忌日。窗外的雨幕里,一个穿旗袍的身影撑着黑伞站在楼下,伞面上绣的紫藤花在路灯下泛着银光,像极了当年滨江别墅架上的那些,缠绕着,蔓延着,要将整个王家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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