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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洪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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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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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阜遗梦》连载

第五十五章 你才是路南的真英雄

第二天一早,马正宗带着刘三哨长和五个团勇装备齐整地来到州署。听冯七说,冯祖绳全身发热,四肢无力根本下不了床。徐宝树和李敦彝不想打扰冯祖绳休息,只简单地到他床前探视了一下,就到吏目署里等候着马正宗。

看人到齐了,徐宝树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启程和马正宗一起把李敦彝送到南门紫玉山。在紫玉山营地,碰巧施宪章带着几兄弟来探视守营弟兄,听说李敦彝要前去板桥谈判,心中大为不满,唠叨了几句,看在徐宝树面上也不好过多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敦彝带着人下了紫玉山。

这次赵发等人举事,施宪章家损失较大,初一那天在麟马洞矿场被杀的百多人中,其中就有十来个是施家族侄。自家人被杀,矿场被毁,财物被掠夺,板桥镇又被侵占,施宪章咽不下这口气,下山后就带头备齐装备,拿起武器,带着几个兄弟和一些族人,自筹钱财到紫玉山协助施成章把守营地,准备和来犯的暴徒们决一死战。

李敦彝下了紫玉山,微风拂面,隐隐就嗅到一股烧焦的令人刺鼻欲呕的臭味。打马走了大约一个时辰,老远就看到板桥镇。远远望去,整个板桥镇笼罩在一片烟煴混沌之中,一些没燃烬的房子还在袅袅冒着青烟,空气中散发着的焦臭血腥更是让人恶心欲吐。

在镇口离官道不远的一个山丘旁,十几个衣着单薄、面如死灰的汉人装束老者,在一个内穿蓝布长衫,外套撒尼人麻布灰白色褂子,大约三十多岁中年男子的指挥下,正目光呆滞地挖着土坑,搬运着停放在官道上几辆牛车装载的十多具尸体,准备埋葬。

这中年男子看到李敦彝一行人从州城方向过来,老远就用手遮眉远眺,看清来人后就急匆匆地从山丘跌撞着跑到官道上,高声喊叫:“这不是李先生吗?李先生!李先生!”

李敦彝定眼细看,认出了这叫喊之人。此人姓郭名友字绍唐,是板桥镇一甲甲长。李敦彝打马紧走几步来到他跟前。

“李先生!都这个时候了,你老还敢来板桥?你是不要命了?”郭友话语焦急又略带些责备。

“绍唐老弟,别急,别急!老夫这是奉州署之命,来和他们头领谈判的。”

看郭友满头大汗,一脸着急,李敦彝下马摘下装水的葫芦递给郭友。郭友猛喝几口水,用布褂擦擦满脸的汗水:“谈什么判啊?他们都杀红了眼,能谈什么?李先生,现在走还来得及,我看你们还是赶快回去,保命要紧。”

“绍唐老弟,老夫早就豁出去了,要是怕他们,老夫就不会来了。”李敦彝呵呵一笑,接过郭友递来的葫芦,用手擦擦葫芦嘴仰头喝了一口。喝完把葫芦挂在马鞍上不解地问郭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们没有为难你?”

“哎······!”面对州署来人,郭友就像是久别亲人重逢一般,一声“哎!”道尽了这几日来满腹的幸酸苦辣,眼看着他双眼发红,眼泪就要夺眶而出。郭友用手袖擦了擦眼睛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说来话长呐!那天他们一路上杀人放火,街上到处是他们呢人。我一家老小躲在屋子里,我没有办法啊!”郭友紧紧拽着李敦彝的手,顺势坐在路旁一根枯木上聊了起来。

“我躲在门后面,街上都是操着撒尼话呢人。有几个人来到我家门口死命砸我家大门,李先生,我害怕啊!门砸开了,我一家老小咋个整?我乱啊,我急啊,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更怕他们放火烧我家院门。慌乱中我用平时学过呢几句撒尼话朝门外鼓着气喊了几声,他们听见我说的是撒尼话,嘀咕了几句就离开了。我一看还起作用,就翻出了以前做生意呢时候撒尼人抵给我呢麻布褂穿在身上,我大着胆子出门老远看,街上到处是撒尼人,他们看到我的穿着,以为我是他们一伙呢,对我就不管不问。”

“那为什么又要叫你为他们做事呢?”李敦彝问道。

“我知道是身上呢麻布褂子起了作用,他们把我当成了撒尼人。我回到家里又找了一块他们撒尼人呢刺绣挂在门头上,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再也没有人来骚扰过我家。我在家坐不住,就反锁门上街去看看。这一看,太吓人了!街上到处是被他们杀死呢人,残枝头颅,肚肠脑浆,血糊淋拉呢,有老人呢、有女人呢、有娃娃呢,有几处都成堆的堆成。他们见人就杀,门打不开就砸,砸不开一把火就点了,有好几户人家来不及出门,一家几口人都活活烧死在屋子里。”郭友说到这里忍不住浑身哆嗦,小声地哭啼起来。

“我一路顺着大街走,大石桥边围着一大群人,其中有一个我认得,是海邑呢杨辉南。他腰上挂一把佩刀,周围呢人个个都叫他杨大哥。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也算是有一点交情。他们这些人抓住几十个老人孩子,正准备要把这些人砍了。我一急,拼着老命就朝他喊:杨兄弟,这些人都是老百姓,都是穷苦人,你们杀他们干什么啊?有一个像是头领呢年轻猡倮听我这一喊话,怒气冲冲地就用蹩脚呢汉话朝我大吼:斩草就要除根,杀完他们,以后就没有人来找我们报复,你是什么人?敢说这样呢话?说着举着砍刀指着我就朝我扑来。幸好他旁边一个年纪稍大、只有一只耳朵呢人拉住了他。我豁出去了,又朝他们喊:杨兄弟!青壮年人固然有复仇之心,可是这些人都是老人和娃娃,他们拿什么来报复你们?你们又何必要赶尽杀绝呢?杨辉南听我说完,心就动了。他把那两人拉在一边嘀咕了几句,只有一只耳朵呢那个听完点了点头,年轻呢那个就再也没有说什么话。杨辉南过来跟我说:老郭,就按你说的办,这些人我们不杀,但是你要帮我们做事。我说:只要你们不再乱杀人,要我做什么事都可以。”

说到这里,李敦彝知道郭友说的这三人,其中那个只有一只耳朵的肯定是赵发,年轻那个要杀郭友的,应该是李文兴。

郭友接着说道:“杨辉南就叫我带着这些老人娃娃,再看看有没有活着呢、能做事呢人,去收拾打扫一下街子。你看我们都干好几天了,亲手埋下呢尸体都有好几百人,有些人头都找不到,四肢都被砍成几段,惨啊!”说着,郭友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老弟先别哭,我问你,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李敦彝问。

郭友抹着眼泪说道:“很多,很多呢,全部算至少有上万人。哦!李先生,这两天我也看出一点眉目来了,他们很多人手臂上都栓着一根布带。栓红布带呢是汉人。这些人人数少,打起来都很强悍,对我们说呢话也听得进去,手下也会留情。他们这些人个个都听杨辉南呢话。栓黑色布带呢应该是撒尼人,他们都听那个独耳朵人呢话。独耳朵那个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些人个个都很凶狠,整不死对手绝不罢休,近身打斗基本上不会吃亏。手臂上没栓布带,或者戴着各种手臂环呢就是其他夷人了,他们有苗人,壮人,回人和一些其他地方呢阿细人,阿哲人,这些人都是些乌合之众,抢东西乱杀人,这些人占多数,小屯村就是他们干呢。”

“你说呢这些人,大概有多少?麻烦老弟再说详细一点,其他还有什么情况吗?”

“栓红布条呢大概有一千人左右,栓黑布条呢多一点,有两千多人呢样子,其他多数人都是来浑水摸鱼,趁火打劫呢。这些人看打呢赢么就一拥而上,烧杀抢夺,打不赢么撒腿就跑,跑呢比兔子还快。”郭友停顿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又说道:“李先生,你们听没听说过,我们路南马槽沟村有个叫姬发贵呢人?”

“听冯堂尊说起过?怎么了?”李敦彝神色紧张了起来。

“李先生,这姬发贵现在可了不得了,听说他在外地当上了团总,带着手下几千人一直在临安府的通海、河西一带平叛剿匪。”郭友凑近李敦彝耳朵小声地说道:“他家马槽沟村呢几个族人相约着去找他,如果顺利呢话,月底就应该会回来了。”

“这消息确实吗?”李敦彝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千真万确!这其中有我内人一个表弟,我还给了他们一些钱财干粮送他们出镇。这几个人那天来板桥赶街,正赶上那些天杀呢土匪进镇,我就把他们藏到我家里。天黑后我找了几件麻布褂给他们穿上,悄悄地把他们送出了板桥。他们临走时跟我承诺过,不管多艰难,一定会把姬发贵请回来呢。”

“绍唐老弟啊,你做了一件天大呢好事情!你才是咱路南呢真壮士!老夫十不及一啊!”李敦彝激动地拉着郭友的手。“等回去后,老夫一定向冯堂尊禀报,给老弟请功!路南人一定会记住绍唐老弟你呢大恩大德的。”

“还有一事,估计你们都还不知道。”

“什么事?”

“初一那天,州里是不是派出一队人马去了圭山?”郭友反问。

“是呢,那天是严团总带着团勇弟兄们去圭山了。”

“他们估计是凶多吉少了,听他们闲聊呢时候说起过。那天下午,他们在舍色村外伏击了州里出来呢官兵,那些官兵被他们打得是死伤一大片。他们还说,那个戴着红帽子呢清兵头头要不是他那匹马跑呢快,早就活捉了。说虽然是跑掉了,但被射中好几箭,估计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你这消息确切吗?”终于有了严团总他们的消息,李敦彝抑制住内心的激动。

“不会有假,他们那些人都把团勇呢衣服鞋子扒了穿在自己身上,手上拿呢武器佩刀也是那些团勇们呢,我留意过,街上穿带“勇”字蓝布衣裳呢人至少有三、四百人。李先生,我说了这么多,你把这些消息带回去给大老爷,板桥就别进去了。你看你们就这几个人,他们杀人都不眨眼,会对你们几个下手呢。”郭友劝道。

“绍唐老弟,既然我人都到了这里,我是一定要进克呢。如果我们几个人有什么意外,你叫人把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话带回州署给冯大老爷知悉。等下我们到镇口,你先进去通报一声,就说路南李子员奉知州冯老大爷之命,来和他们谈判。”李敦彝说完站了起来。

“李先生,你再三思好好想想啊!你们进去了,就很难再出得来了!他们才不管你是谁呢。”郭友苦苦相劝。

“就这样吧!绍唐老弟,记住,即使我们遭遇不测,全部都死在板桥,你也不能为我们出声。板桥需要你!路南更需要你!以你现在呢身份,能为板桥活着的那些无辜百姓们做很多呢事情。”说完,李敦彝向刘三他们招了招手,刘三哨长牵着马过来。李敦彝上马后对郭友说道:“就麻烦老弟先去向他们通报一声,我们几个在镇口等候。”

郭友看实在劝阻不了李敦彝,只有到山丘向那些人交代了几句,小跑着去了板桥镇。李敦彝带着刘三几人悠闲地来到镇口,等候着郭友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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