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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洪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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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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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阜遗梦》连载

第五十九章 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看着施老四一行人渐渐走远,施老四头上那条蛆一样恶心的伤疤,还一直在杨辉南眼前晃动。这个施老四,在这以前虽然对杨辉南没有任何记忆,可对于杨辉南来说,施老四是太熟悉不过了。

施老四大名叫施道炎,板桥人,是施宪章的远房族侄儿,祖上也是开矿产的。施老四他爹不争气,少年时不好好读书,青年时不务正业只会吃喝嫖赌。爹妈死后更是肆无忌惮,最后沾染上大烟几年就把家产吸个精光,还不到四十岁就蹬腿了。

施老四上面有三个姐姐,在他只有八、九岁的时候,他爹没钱吸大烟,就把他那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卖了,气得媳妇收拾东西回了娘家改了嫁。爹死娘走,施老四落得逍遥,跟他爹一样从小就混迹在板桥街头,十六、七岁就领着几个小跟班喽啰,打架斗殴,欺男霸女,输打赢要,整个板桥镇的一霸王。

在圭山一带,每年六月二十四日的火把节,是撒尼人、阿细人等等云南土著部族夷人最为隆重的节日。这里的火把节一共要举行三天,这三天时间里的每天傍晚,在族长、毕摩带领大家举行完各种祭祀活动后,余下时间,就是全族人尤其是未婚阿娃阿妮最为期待的时刻。繁琐的祭祀仪式结束以后,大家身着盛装,点着火把或者是起个篝火聚在一起,快乐地嬉戏玩耍,欢畅地吹笛弹琴,肆意地跳舞唱歌,得意地摔角比武。平时生活中的困苦愁闷,艰难忍辱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个个敞开胸怀,无拘无束,开开心心地享受这每年只有三天的欢乐。这里每个参加节日的人不分老少,只分男女,不分贫富尊卑辈分,只分青春烂漫多情,无论什么人,都可以在众人面前尽情地展现自己,放肆地表白对方,大胆地追求爱人。

夜幕下,在火光的照耀中,在花丛的衬映下,这里的男人和女人们都可以你拉我拽,游戏打闹。人人都可以追求自己喜欢的异性,人人都可以憧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人人都可以在他(她)喜欢的人脸上涂锅灰抹黑炭戗个大花脸,或者拿出自己精心采摘的花朵,用心编织的香囊布包送给自己最喜欢的人。这三天时间,是圭山阿娃阿妮青春萌动的释放,是圭山焕发荣光的粹美精神,是圭山村村寨寨最为欢腾勇健的日子,更是圭山祖辈人最值得回味和盼望的美好时光。

在这三天时间里,无论任何男人还是女人,阿娃还是阿妮,求偶时都不能用武力征服强迫对方顺从,不能用阴谋诡计使对方屈从,不可以翻脸交恶,更不能成为日后的仇人。如果男女双方对上了眼,互相喜欢,就可以找个寂静无人的地方妮侬我爱,情意绵绵,互诉衷肠直到天亮。隔天,阿娃就可以托人带着礼物到阿妮家里,向阿妮父母郑重提亲。

十多年前,一些村寨里传闻在火把节期间,有些阿娃阿妮在夜里约会,阿娃被人从后面打昏,阿妮被拖到其它地方侮辱、强奸甚至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事发生几起后,很多村寨人心惶惶不知就里。后来有人站出来指证是板桥施老四带人干的。大家义愤填膺,村长带着族人到板桥镇去找施老四讲理质证,施老四不但不承认,几句话不合叫来一群泼皮无赖,把手无寸铁的撒尼人们当街就打伤了几个,还叫嚣道:“在板桥,老子说了算。只要是圭山呢猡倮野人,老子见一个打一个。”村长带着族人去州署告状,州署不问青红皂白,关了他们十多天后才放回来。大家拿施老四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自此以后,一到火把节,村寨都大为紧张,怕有人再来祸害自己村里的阿妮。每到火把节临近,村长就出面组织人搜山巡查,拒绝汉民靠近村寨,不准许任何汉民参加他们的火把节,有些村寨连外村同族人名声不好的阿娃,都不允许参加。

那年杨辉南也就十四、五岁,因发育晚,个子长得比同龄人矮一头却拥有一身蛮力,在圭山摔角打斗已不输一般的成年人。临近火把节的某一天,杨辉南跟着干爹戚老爷到州城里采买物资。下午时,戚老爷宴请州署的徐爷和杨二爷在酒楼二楼包房里谈买卖,杨辉南站在包房外走廊上服侍着。

正在杨辉南百无聊赖的时候,一阵楼梯声响,二楼上来了四、五个身着长衫马褂的公子哥儿,簇拥着一个二十四、五岁,身材高大,长裤短衣宽袄开衫的大汉上了酒楼。杨辉南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那大汉怒骂道:“看那样看?那里来的小杂种,鬼头八脑呢。二楼也是你这种人来呢地方?”杨辉南听到骂声,窘促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垢的草鞋。随着“呸”的一声,杨辉南感觉脖子一热,往脖子一摸,一口浓痰沾得手上脖子上到处都是,令人作呕。杨辉南愤怒地抬起头来,那个被簇拥着双手带护腕的大汉停下来指着杨辉南恶狠狠地骂道:“你再看!小杂种,信不信老子捏死你!”他身旁一个脑门油光华亮的人拉着他说道:“老四,算了算了,一个山里来呢小野种,跟他计较那样?大家还要喝酒谈正事呢,不要扫了兄弟们呢兴致。”说着,一群人进了走廊最里间的包房。

杨辉南用手擦着脖子上的浓痰,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等酒楼伙计上完菜下楼以后,他悄悄地摸到这群人的包房外,想看清记住吐他痰的那个大汉。杨辉南看走廊没人,用手指轻轻戳破窗户纸,那个大汉坐在上座,几个公子哥儿正轮番向他倒酒夹菜。他不敢多看,假装是这间包房的跟班,恭恭敬敬地站在窗前,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事情。

就听到包房里面一个人说道:“施大哥,这笔生意到底怎么样,哥几个想听你说一下,到底给整得成?”另一个说道:“今天四哥能亲自进城里来,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吧?”又一个说:“施老四,做得成做不成,你就给大家说说噻?”就听那个大汉开口说道:“兄弟们,你们放宽心,没有问题,这种事我整了好几次了,一次都没有被人发现。你们也知道,即使那些猡倮认得是我施老四干呢,他们又没有证据,能告到哪点克?猡倮汉话都说不清楚,城里几位爷会尿他们?你们不知道,在咱板桥街子上遇着那些猡倮,老子是见一个打一个,打得他们屁滚尿流,他们能拿我有那样办法?哈哈……哈哈哈……”笑声得意狂妄充满自负。

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四哥,你不是吹牛吧?真呢有你说呢那样刺激?”大汉笑着说道:“老弟你不相信?等六月二十四那天,老哥带你跑一趟,包你玩过后不会再想其她女人。看你瘦精干巴呢身上没有几两肉,这几天好好养养身体,多整点狗肉肿肿,不要到时候日不龙怂呢,连个小娘们都捂不住。哈哈……哈哈……”又是一串放浪肆意的狂笑。笑完大喊道:“喝酒,喝酒,干……干……”

一个声音问道:“老四,那些猡倮女人,真呢有你说呢那样好?”大汉回道:“三哥,这你倒不用怀疑,那些猡倮女人身材又好,一个个眼睛又大又亮水灵灵呢,玩够以后送到昆明,至少这个数。”“五十两?”一个声音惊诧地叫了出来。“三哥,你老婆不值这个数吧?你们看看薰香楼里呢那些女人,一个个黄瓜屁股脸呢,你们不腻?该换换口味了。呵呵!呵呵呵!”大汉话里满是嘲笑。

薰香楼杨辉南知道,在州城西门外的薰风巷里,远远望去,整个楼红墙碧瓦,楼面挂满红绸彩带大灯笼,异常热闹。那楼里专门住着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只要男人从门口一过,她们就浪声浪气地朝人喊:“大哥,进来喝两杯解解闷;公子,进来妹妹唱支小曲给你听。老爷,老爷!进来妹子帮你捶捶腿解解乏。”在家里大少奶奶曾经说过:一般到薰香楼里的男人女人,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接着包房里又传来大汉的声音:“如果大家运气好,那些女人没有开过苞,至少值这个数。”“多少?两百两?”又一个声音惊叫道。“小声点,扎巴扫五呢,你不怕外面的人听见?没见过世面。”叫三哥的怒斥道。

“三哥,你们几个放心,我施老四拿了你们二十两银子,今晚我去薰香楼休息一晚,明天中午我就回板桥召集我那几个兄弟们,现在离六月二十四还有几天,老子保证到时候至少绑十个、八个小阿妮送来给你们,也给你们好好呢过个鸟节。哈哈哈……哈哈哈……”一阵淫笑声传了出来。

听到这里,杨辉南心里明白了,这个大汉一定是板桥镇的施老四。他又探头从窗户破洞里深深地看了一眼,牢牢地记住这张满脸自大、丑陋的面容。

晚上回到牛店客栈躺在通铺上,杨辉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白天没头没脑地被人骂了一顿,脖子上那一口绿阴杆瞎令人作呕的浓痰,那一番放肆狂妄的谈话,让他恨得是咬牙切齿,浑身难受。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自己今天受辱,抹抹肚子可以忍过去,那以后圭山人还不年年都要被这些狗日的祸害?以后自己再见到他,还不是又要被他们欺负?忍不了,实在是忍不了,不能忍!这事一定要有个说法做个了断,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过这个作恶多端,千刀万剐的施老四。

那要咋个整呢?把他们商量的事情告诉干爹?干爹一个读书人,告诉他,他相信么?即便干爹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他还不是只会去衙门找官老爷告状,自己又拿不出什么证据,衙门能拿他们怎么办?还不是像以往一样抓了这些人,天都不黑就把人放了,说不定自己还要被他们关个十天半个月还连累干爹一家。自古以来州里衙门就只敢整穷苦人。找包耗子药去薰香楼?更不行,即使找到薰香楼,那些看门的能让自己进去吗?进去了,他在哪个屋里?再说,去薰香楼的人有几个是好人?自己去了,不就成坏人了。突然,想起了施老四的一句话,杨辉南灵光一闪,有了。

杨辉南轻轻地爬起来,来到通铺的另一边,摇醒了一个正在闷头酣睡的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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