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嫩平原上的大庆 耸动的芦苇荡就算是山了 无处登高望远,阳台就行 没有阳台的地方,爬树也行 这么多年,我爬过 星星湖边的松树 杨树 采油小路旁的柳树,世纪广场的桑树 它们实在太矮了
我们放下捡花生的塑料桶 齐刷刷望过去 每张被秋风吹了一天的脸 又被涂上一层薄薄的花生油 大野用寂静勾勒 我们驼背的剪影,都是从城里 来的老人,在他们当中 我不是最懂落日的那一个 有
坐在脱过果的花生秧上吃饭 就像坐在浅绿色的沙发 天空就成了蔚蓝色的餐厅 我们匆忙地咀嚼着,要说的话 都是面包的味道,一同与沉默咽下 偶有野鸡的大喊大叫,覆盖了远近的苍茫
那些吊瓜,高粱穗,谷子 一到秋天,就开始忙碌起来 一边完最后的灌浆 一边用风当做一杆秤 把自己放上去,掂量掂量 生怕辜负了那粒越冬的种子 那顶汗湿的草帽 那把磨出月色的镰刀 为了再
不像明面的事物 那么体面 亮眼 旮旯里的光,仿佛另有使命 它们或化身一朵牵牛花 长在幽暗处 举着紫色的小喇叭 说着清香的方言 无人倾听,就说给风 说给根须,说给偶尔光顾的蜜蜂 或化身
曾拉着犁铧翻耕土豆地的父亲 也拄起了拐杖,撑起一轮驼背的夕阳 曾挎着柳筐,挖回半座青山的母亲 也一手拄着拐,一手扶着墙 客厅成了她最辽阔的远方 几个儿女,芝麻开花的是日子 两鬓叠
如果没有路灯 我们还不知道落雪是怎样 把人间刷了一遍又一遍 还不知道,雪匆匆忙忙 并不像想象的那样从容而雅致 它们一定是上天的文字 我们一时还无法破译
想让孩子多睡一会儿 她省略了灯,摸着黑揉面 揪剂子 黑就有了麦香,葱花味 让我想起老日子 母亲也是摸黑蒸窝头,熬白菜汤 两铺大土炕,躺着三个疲惫的伐木人 父亲,姐姐和我
道钉已松动,碎石和枕木还在 走在上面,像有迈不完的门槛 走惯了,步子就会一顿一顿的 两条腿如一把夹着豆粒的镊子 上面走过奶奶 母亲 小村的老老少少,也有梅花鹿 罕达罕,黑熊披着月
明湖金波荡漾,似刚出炉的铁水 让这座钢铁般坚毅的城市 萌生出重铸辉煌的渴望 从湖边走过,如行走在太阳的边缘 一切都那般温暖而明亮 芦花 菖蒲,戏水的野鸭,弯弯的 小径,还有采油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