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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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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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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墟烟》连载

第六十三章 陈家仪的心事

“好雨知时节”,说的是春雨。秋雨,也应有一个时节,而边城的秋雨就没这么好的盼头了,尤以加了些个元素。节气,有劫一说。雨,也的讲究一个时候。

雨,一直落个不停。天沉的厉害,云层愈加厚重。到了后半晌,雨骤然间大了起来,仿佛要把天扣下来似的,大雨如注。

院子的水越积越深。东西小院的水又不断的聚集,像溃了堤的坝,汹涌而至。在这样持续下去,水漫“金山”的后果就不可避免。

陈家仪走出屋门,立于檐下,望着如注的雨水,一脸愁疑。这样的雨,好像从来就不曾有过。心底的虚弱,不免紧张起来。朝着西屋喊了一声,“得秀,出来一下。”乍一听,连声音都有些变调,或者说发抖。

陆得秀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忙推门出来,问母亲:“啥事,一惊一乍的。”此前,她刚烧了水,又在屋里洗了个热水澡,身心的舒展还没有散去,换了衣服想着自己的事。炕间摊开的《红楼梦》才跳过几页,这是第二次阅读。一汪池水,媚在自然的一帘刘海,不料,母亲却在唤她。

陈家仪说:“这雨下的,你也不急。”话里隐含些埋怨的语气。

陆得秀说:“有啥急的,老天爷的事,急也没用。”瞅了眼天,补充道:“不就是一场雨吗,又不是山洪暴发,急的哪门子闲事。”

陈家仪说:“这雨来的悬乎,都快进屋了。”

陆得秀低头一看,倒吃了一惊,可不是吗,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院子里积下这么深的水。抬起头,一脸的无助,说:“那咋办?”

这时,顾先生推门出来,站在屋前,隔着雨帘喊:“陈先生,有事要我帮忙吗?”

雨的喧闹,如河狂奔,滚屋落地。庭院里好像只有一种声音,从天而降,一泄春秋。雨,庭院里追逐的王者,无束无拘。

陈家仪的声音弱了许多,说:“你看这雨,满院子都是,流都流不出去。”

顾先生说:“我来看看。”说着,走向二门口的出水道边。到了跟前,弯腰一瞧,水道的出口淤积些杂草,大概是从房顶上冲刷下来的。回头说了声:“是房上的草把下水道的口堵了。”起身寻了根木棍儿,把草挑开,水打着漩涡,起泡儿顿时泻的快了些。

站在堂屋的门口,看着哗哗的雨幕,“这院子没个男人还真不行。”陈家仪心语。

这时,陆得秀顺着屋檐跳了过去,倚在窗前像个恋人似的,陪在顾先生的身边,瞅着下水道出口的水流出神。心,行走于天地雨间。

天空的云层开始裂变,在东南方向,这种裂变惊天动地,如早春的冰河,显得更加猛烈些。黑白相柔,奇异玄幻。突然间,从云的开缝中跃出两条龙,黑色,翻云覆雨,自由驰骋,若隐若现。数分钟后,便隐入云端。

陈家仪看的惊呆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龙的消失。以前只以为是传说,今天一睹龙颜,且真真切切。龙,并非只是虚构在壁上的一团图腾。

顾先生瞧着陈家仪的神态,问看什么;陈家仪仰着头说,看龙。顾先生一怔,顿觉身后有人推了一把,三步并着两步,沿着东屋的檐下,踏着石阶,即便是一脚落空,踩进水里,也顾不得那许多。跑了一个弧线,直奔北屋。在陈家仪身边,顺着手指,向东南方向的天空寻去,满以为能逮个正着,但还是迟了一步,眼睛只捕捉到龙的一个尾巴。过后一回味,心生疑虑,是龙吗?怎么臆想都觉得像是县城四合院贤者闲养的一缸黛色金鱼。人的临近,一摇,鱼不是潜入缸底,就是隐入荷叶之中。听老年人说古,龙的现世,不会超过一个甲子年。不知真假。俯仰之间,陆得秀也跟着凑过来,不紧不慢,人云亦云似的。天上的龙,固然没有看到,听母亲说,还是很兴奋的。

龙的出现,流源于一个民族的情结。虚拟一个图腾,也不具象,各取一物的象征。有九子,从大到小排序:囚牛、睚眦、嘲凤、蒲牢、狻猊、赑屃、狴犴、饕餮、螭吻,对龙的好恶,是随着帝王的龙椅松动而变化着,朝走龙走,且演绎于社会万象之间。

雨,开始收敛,由注而缓。从屋檐上落下,如珠,一串一串的。

陈老太太拄着拐棍儿出来,不知什么时候,倚在堂屋门前的一边,对着天空说:“下吧,下着就没事了。”

陈家仪不解。

陈老太太说:“河水那么急,是个人还过的来吗?等水退去,再急的性子,心也没那么躁了。这雨,及时,来的火候。”

陈老太太的话,像一本民间预言,俯首偶得。让时间一印证,恰似卯榫,看着就严磕。

还有一则,比较经典。概括起来四个字,“乱朝罔世”音罔,还是亡,或是王,因是口语,又是拾得话,不好断定,但肯定与王莽和八王之乱等历史篡位说辞无关。既便有,也是改良了的。什么意思,陈老太太没有说,也没有人指问,一问,显得自己太浅。说这话,比较早,扳着指头过一下,也有十几年的光景。时间一长,构成了民间公共的方言俗语。一张口,你看着吧,可要乱朝罔世呢。脱口而出又幸灾乐祸,仿佛自个儿就是一个社会预言家。

何为乱朝罔世?一个社会的缺章少法。做人做事没了样,走了形,又自以为是。

有时回头一想,市井之言的张弛,是对庙堂执政的在意,如果弃之,也会像军阀、政客之类的对手拿着别人的钱财行事,做一条狗也幸福。

陈家仪告诉老太太,刚才看见龙了,在东南方。又问,真有龙吗?

陈老太太说:“人都有轮回,何况是龙呢?”

龙不就是天子吗?王朝不在。说起来,哪个社会也不错,但走着走着就变成姜子牙的坐骑四不像。得了势的权力者都想坐一坐那把龙椅。有的不敢坐是怕得了当年隋炀帝的下场,坐到了龙椅上又被扯了出去,若不是大臣杨素的扶持,重又安坐在龙椅上,隋炀帝的登基大典说不好也就流产了。还有,袁家的事,其实,袁世凯的初衷并不太在意当皇帝,只是不喜欢共和。公子袁克定的太子梦想,拿了张炮制民意的《顺天时报》,一下绊,把老子给坑了。结果登基没几天,便惨兮兮的告别皇城,人死灯灭。

龙袍加身的路已经休矣,但龙心不死的念想依旧。无非改个名称和做法,换个形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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