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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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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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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墟烟》连载

第六十六章 神父来访

从城南菜园子返身回去的途中,曾文贤遇到一件事,说起来很简单,有关医德的日渐走衰。

下关和济中医诊所的吴亦德从通州来到此地行医已有三载有余。据传,离开的原因是诊所有了命案。民间有言,再好的先生也有请脉失手的时候。在下关,吴亦德人脉普通,医术也说的过去。自诊所开张以来,诊脉无数,还未听说有医治失误的记录。

有一事自认惭愧。前些日子,驻地一位守城团长的太太,因患有肺痨病,恭请吴先生到下榻之处出诊。瞧过几次,吴先生每次必嘱,一定要注意房事。最后,团长太太还是走了。木已成舟,团长也不好再说什么,事情也就过去了。

说来也巧,吴亦德为另一商户人家瞧病,也是老病,对症入药,吃了一段时间,这病根居然给瞧好了,还赢得对方一块金字牌匾。商家又备下一桌酒宴答谢,说好今早商家敲锣打鼓送匾。不料,这事无意让团长的马弁知道了,急速回去报告团长。

在下关,和济诊所门前敲鼓喧天,一场事先安排好的揭牌仪式正在进行,围观者如云。这时,突然由团长的警卫人员组成的一袭素色孝衣者,直奔诊所秉言讣告。送匾的商家见状,顿感晦气,扯起金匾抬回家去。说下的一桌酒宴也撤了。

这样的事,今年时有发生。城内金泊仓的李家,老太太也是因了郎中的失手一命归天。出殡的那一日,李家的人把郎中诳去,郎中误以为出诊。到了李家,一袭孝衣孝帽箍在身上。身不由己,一路跟随披麻戴孝送葬行列于坟地。无以说钱,算是对郎中的辱报。作践一场,以示警醒。

医德医风的日下,固然有社会的成因不说,但医的人格愈来不敢苟同。看似温文尔雅,对医的追求精益日渐淡漠。说钱与日老练,而官者的牧吏心态介入医患的纠葛,自以为主持公道,实则抑民扬医,让事态走向偏锋。

清,同治年间,朝廷为问诸医者的走向沉沦,力荐《玉历钞传》一书,以正医德医术之风。民国时期印量倍增,惟医者必读之书。后有戏本走向庙前集市,点化于民。这一做法,以咒的形态出现,让社会的敬畏成为每一位医者秉持的准则。

《玉历钞传》是一册劝善罚恶的线装刻本。书的宗旨,一曰医德医风;一曰因果报应。讲的就是一个心字,向善唯一。太上感应篇所云:夫心起于善,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

医的堕落成因于社会的应制,不凡与秦汉以来方士的所作所为有染。又因西医的泛滥,让患者的矛盾日益走深,当局者又无解。鲁迅先生笔下的无常之议,已不在意那个谁的肯定与否定的年代了。

曾文贤放言,慈禧老佛爷此生对中国之走向晚年做的两件事可圈可点。在预备立宪的前提下,一曰自由办报;一曰自由结社,包括自由组党。人类的进步和发展之根本由此推进。放与禁,看似一字之别,却是考量一国统治者的气魄、胸襟,智慧之远见。反之,就步入了欧洲纳粹德国之路的后尘。禁党禁报,不是走向对外侵略扩张,就是实行对内人治奴役民众,最终走向政党化专权的国家社会主义道路。

曾文贤说,医者与患者之间产生的矛盾,主因在医生,次因在患者。未达协议者,不妨在众多媒体辟一专栏,专事言说。邀名家解读,让民众参与评判,凸显社会之公正和阳光。诸事同议。不知当局者可有此雅量。

一个社会,如若医者和师者做人做事的底线失衡,社会医德和师德的根治就不是修复,而是废除。有必要进行一次彻底的救赎,如依然故我,何须别人动手,自己就完蛋了。

咒,也是一种不得已的理政治国的手段。虽然国之有法,但这法是纱织的筛子,除了拿来对付些草民百姓,能够薅的住的并不多,基本上给漏掉了,于是咒派上了用场。国人好面,还是怕咒。法,让人收敛不了什么,咒,却能独显神效。在缺乏约束和自律的时代,咒就是规矩、法理,维护着社会的道德自然。

眼下与日本人的对峙,不知对此有所触动。倘若以后官员民众能长一长心,也不失为一挽救之措施。

回到家中,县城洋教堂的神父已在书房候着,正与管家陶书玉说着上帝的故事。洋教堂的神父有一特点,逢人必讲神和上帝的慈爱。不管老幼妇孺,一切皆从上帝的仁慈说起。

曾文贤进屋与神父一阵寒暄。慈善赈济建立起来的君子之交,离上帝比较远些。如水似茶,常在春季言谈。青黄不接的时候,借教堂一块宝地,与社会同仁一并赈济施粥,仅此。

神父说:“日本人传话,部队进城希望有一个仪式,以显和平秩序第一城的政力,且意义非凡。日本人还讲,大东亚共存共荣模范就从这里起步。”神父表示,“曾先生是本城名人,又留过洋,对日本颇有了解。望给一个好的建议或支持,如何欢迎为妥。”

道不同,不相为谋。古人说的,这是君子做人的常识。

大和民族,一个伟大的民族。从外交辞令说上一百年,就像讲日本人民如何,这话都没错。和大汉民族一样,历史的走向源远流长。但任何一个民族,不乏异端分子的活跃,将一个民族裹挟其暴力而至战争,都有一个谎言至上的理由,人类的和平说散就散,文明荆棘丛生。

今天的局面,用会说话的人讲,迎,还是拒,来回思想。如果你为了几万人的生灵免于涂炭,那就去迎;但迎就意味着有人给你戴上一顶所谓“汉奸”的桂冠,或者什么;拒,一句闲言都能致人非命,何况战争的心性随意。一端枪,人就没了。但历史的吊诡,总是在风和雨间跳摆。迎或是拒,都是一个难题。

曾文贤笑笑,为神父又添了些新茶。神父是比利时人,对茶还是蛮钟情的。接“旨”斡旋,为的也是一城人的安危。对和平的企及,心口如一。一细究,比国人实在多了。

曾文贤说:“如果参阅近年国事的趋向行走,苏俄人的一把纸钱就钓得国府、军阀、地方武装,反政府组织等攥于一手的玩偶,无一不跪在银洋的底下仰人鼻息,一再叩首。有钱能让鬼推磨,不假。甚至有不惜丧失信仰做交易,签字画押,出卖灵魂,连做人的底线都没了,还耻谈高扬举什么旗帜之类的。如此一比,举一小旗,略备薄品,列队欢迎一下日本人的进城,没什么不妥之处,何况前提是可以拯救几万人的生命。演一次戏,还是值得的。虽不盼扬名千古,但做人做事问心无愧。哪怕他日后有贼人高喊几声汉奸之语,即是变调出格也无妨,历史的杂音总是要过去的。”

听曾文贤这么一讲,神父的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曾先生说的极是。”临出门告辞时,似还有什么意犹未尽之言,在胸前划一十字,说:“还有一事,县城的秩序?”

曾文贤说:“没有政府的心血来潮之管理,民的社会能力自治一样井然,无须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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