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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毅(默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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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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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复》连载

第四十八章 绝望

1

二哥敲门叫醒索秀云,已经大半夜了。她揉着朦胧的睡眼给二哥开了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二哥怎么会半夜急急慌慌叫醒她。

“赶紧穿好衣服跟我走。”二哥口气急促,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嘛,这么着急。”索秀云边换衣服边追问。

“唉。”二哥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尕龙出事了。”

“啊?尕龙?尕龙出什么事了?他不是在玉石梁鼓捣玉石嘛。”显然,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没意识到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羊群转入夏场的时候,强玉龙跟那两个雇工撵着羊进山,索秀云压根儿就没准备一起去。她害怕睹物思人,无法承受那样的心理折磨。自从闫学军和马桂花离去,索秀云心里像别了一根刺,始终无法释怀。她一直嫉妒马桂花,嫉妒她怎么那么能干,又生得那么漂亮,性格又那么开朗,常常让鸡鸣泉村的男人们色眯眯地围着她流口水。可当他们遭遇这样的无妄之灾,她没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感觉,心里特别难受。说实话,她嫉妒马桂花是出于女人的本能,可比她小一岁的马桂花却一直如亲姐妹一般待她,常常在那些男人调侃她耍戏她的时候,反倒像个大姐姐一般,挺身而出为她仗义执言。那些男人在马桂花犀利言辞的挖苦和咄咄逼人的气势的威吓下,不得不对她退避三舍。因此,马桂花在她心里一直是种矛盾的存在,既嫉妒又感激。如今马桂花以这样的方式离去,不但让她心痛不已,更令她愧悔交加……

直到上了车,二哥才告诉她,尕龙被猎枪伤到了,人已经拉到殡仪馆。索秀云像是胸口一下被人猛踹了一脚,翻江倒海般难受,眼泪像是从胸腔里生生挤出来的一股淤泥,在喉咙处遇到了阻碍,憋得喉咙生疼;而后又被憋到了鼻腔,最终顺着鼻腔涌到了泪腺,从眼角汩汩涌出……她拼命隐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良久,才止住了哽咽,喘匀了气问二哥,“他……他怎么会有猎枪?怎么会被猎枪伤到?”

二哥简单说了事情的原委。山上出现了雪豹,工人们不敢作业了。公司雇佣他去猎杀雪豹,结果猎枪发生了意外,炸膛了。雪豹没被杀死,反而炸到了自己的脑袋。

索秀云不敢想象当时的情景,脑子里想的都是强玉龙曾经对她的好。强玉龙虽然情色很重,越来越像个十足的流氓,却一直很爱她,从来不像有些男人,对自己的老婆动粗;即使有时候做一些违背她意愿的事,也是偷偷摸摸,并不会明目张胆去做。想想她一生中遇到过的人,又有几个堪称完美呢?或多或少总会做一些不被人认可的事情,就连自己不是曾经也想过同秦天做成那事吗?不管她曾经对他有多少成见,多少抱怨,他总归与自己耳鬓厮磨了十几年呀;即使他垂涎马桂花的美色,也没有明显地表现出对自己的嫌弃,无怨无悔地呵护了自己十几年呀……索秀云心里顿时塞满了一种无法描述的难受。

到了殡仪馆,惨淡的灯光下,索秀云看到那块白布盖着的人形物,觉得他们一定是搞错了,强玉龙哪有什么猎枪啊。虽然她快有半个月没见过强玉龙了,可这之前,怎么一点儿蛛丝马迹也没有察觉呢?恍惚间她以为,他们不会是在搞恶作剧吧?她正待上前去揭开白布一看究竟,却被一位不认识的人拦住了,“没整容,还是不要看了吧?会吓着你的。”二哥也随即拉住她,因此她没有坚持要看。

自始至终,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困扰着她。这时,天已大亮,小鸟开始在院子里啁啾。她突然转过头,直瞪瞪地看着二哥,“我要上山,上玉石梁!”她用斩钉截铁的口吻说。

二哥迷惑不解,“上玉石梁?大清早上玉石梁干什么?”

索秀云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产生了强烈的上山的冲动。她觉得自己突然陷入一种不可名状的谜团之中,好像谜底就藏在玉石梁上的某个地方——强玉龙是否藏在那里给她演了一出恶作剧……

“我要上去,我要上去……”她神情恍惚地嘟哝着,不管不顾地丢下众人向门口冲出去……

下车的那一刻,索秀云一下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疮痍,昔日玉石梁绿茵茵的山坡上,被横七竖八挖了许多探槽,仿佛一个受刑的人被极其残忍地开膛破肚……她听到探槽下传出无数痛苦的呻吟与徒劳挣扎的喘息声……她看到自己左眼上那块胎记沾附在一道探槽边上,与另一道探槽边沿上强玉龙血肉模糊的右眼在对视……这里曾经是她的舞台,她在这里尽情舞蹈而不必忸怩作态,山间飞来飞去的小鸟和为她伴舞的彩蝶是她的忠实观众;这里曾经是她的秀场,她在这里纵情歌唱而不必扭扭捏捏装腔作势,漫山遍野的小花小草是她的忠实听众;这里曾经是她的处女地,她在这里静静地回想往事,憧憬未来……下山这半年来,他的身体被囚禁在山下的楼房里,灵魂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这片绿茵茵的草地。如今,她魂牵梦绕的舞台被糟蹋得面目全非,哪里还有她可以纵情舞蹈的地方;她牵肠挂肚的这片绿草地被蹂躏得惨不忍睹,哪里还有听众听她放喉歌唱;她的这片纯净的处女地被如此残忍地开膛破肚,破碎的灵魂该往何处寄放……索秀云的情绪一下崩溃了,她双膝一软跪在那里,随即,山谷里回荡起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嚎声,“啊……啊哈哈……”

2

“真他妈晦气。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得知强玉龙被炸死的柳一鸣,脸上写满懊丧,“雪豹没打死,怎么把他炸死了?他一死不要紧,这矿还怎么探下去?工人们的情绪更不稳定了。”

“更要命的是索秀云反悔了,要收回牧场去玉石梁放羊。”

“什么?她要收回牧场?哈,开什么玩笑,那是三方协商好的,协议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她说反悔就反悔?”又问秦天,“提钱的事没有?真他妈晦气,雪豹没打着,反惹一屁眼臊。”

秦天苦笑了,“嘿嘿,昨天晚上才发生的事,今天怎么可能提这事呢。我了解她,她是不会在乎钱的。我上去时,索秀云像魔怔了一样,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认定就是这个矿害得她家破人亡,所以她要收回这个草场。”又说,“但愿只是她说的一句气话。”

“但愿如此。”柳一鸣寻思了一下又说,“这样吧,我想还是跟呼斯楞局长通个气,让他安抚一下索秀云,或许能起作用。”

“当然要跟呼斯楞局长通报这件事的。不过强玉龙尸骨未寒,现在谈这些事怕不合适吧?就是因为他坚持要雪豹皮,才弄出这样的事。如今让他怎么跟女儿说呢?”秦天一脸为难。

“哦,说的也是。其他项目暂时可以停,关键是钻不能停呀。一停,这口井就报废了。造成的损失先不说,要命的是工期太紧张,眼看离封山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柳一鸣有些气急败坏地吼着。

“我看是不是这样,让吴刚把槽探的工作停下来,先缓解一下索秀云的情绪。强玉龙刚走,对索秀云打击很大,此时的情绪最不稳定。等情绪稳定下来,我们再同索舒云一起做她的工作。”

“唔,那你就见机行事吧。唉!”柳一鸣沮丧极了。

为了安抚索秀云的情绪,以便展开后期的说服工作,秦天主动提出给索秀云送一些钱款,作为强玉龙的安葬费。可柳一鸣不同意,“十万块钱给了他,只听了一声响,连一根雪豹的毛都没见着,还引出一大堆问题,往后工人们再闹着下山,我们该怎么办?真是得不偿失啊。这个呼斯楞也是,要什么雪豹皮啊。这下可好,雪豹皮没要上,反倒要了女婿的命,真他妈贪得无厌。这回看他怎么给她的女儿交待。”

“这是谁也不可能预见的事,毕竟是为了我们才出事的啊。何况我们还有求于人家,现在不采取主动,事情闹僵更不容易挽回了。”

“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唉,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啊,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呢。”柳一鸣有些无奈地说。

秦天心里乱极了。强玉龙的死让他更加相信,那就是一头有灵性的神豹,不然怎么会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情?一支八成新的枪,别人使都没炸膛,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炸了,这不足以说明些什么吗?

跟索秀云谈得并不顺利。索秀云并非一时气话,她很冷静地说,她就是死,也要在玉石梁陪着尕龙。她说她知道尕龙的灵魂不会离开玉石梁,因为他每时每刻都眷恋着这片草场,眷恋着玉石沟里五彩斑斓的玉石;至于闫学军的牧场,任凭他们怎么处置,她是不会干涉的。强玉龙挥霍掉的那三十万块钱,她日后一定会想办法还上。

最郁闷的是索舒云。他正紧锣密鼓准备接待玉石矿的评审组,强玉龙就出事了。这边刚刚把强玉龙下了葬,那边尕云又闹腾开来,并且说死说活说不通。他实在想不通,这个一直以来窝窝囊囊的妹妹,即使遇到再难为的事也百般隐忍的妹妹,这次怎么会如此执拗呢?如果探矿工程被她搅黄,玉石矿能不能顺利开采也得打个问号了。因为玉石矿还没有审批,路修到勘探点就没再往下面的玉石沟延伸。

后来,通过几次反复协商,索秀云终于答应钻探队和硐探队继续施工。因为挖槽探威胁到放羊,就没办法继续施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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