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典狱长的抽屉

莫沧澜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暮色中的监狱广场。

处决诗人的那个角落已经长出了野草，在石缝中倔强地探出头。他下意识摸了摸制服口袋里的钥匙——那把能打开最底层抽屉的铜钥匙，已经被他的体温焐热。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接线员机械地汇报："典狱长同志，文化部来电询问近期监狱文艺活动的开展情况。"

"回复说我们正在组织学习领袖最新讲话精神。"莫沧澜面无表情地挂断，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劳动改造手册》，翻开中间被挖空的夹层——里面藏着一页残破的诗稿，是半年前从齐砚牢房墙上拓印下来的。

"这条混着泪与血、却永不干涸的江……"

他的诵读被敲门声打断。警卫队长慌张地冲进来："报告！监狱外墙发现大量违禁印刷品！"

月光下，那些传单像雪片一样贴在黑石监狱斑驳的外墙上。莫沧澜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纸页，一阵夜风突然卷起几十张传单，它们哗啦啦地飞过铁丝网，飘进监狱操场。

"立即收缴！所有人不许——"莫沧澜的命令戛然而止。他看见三楼牢房的铁窗后，无数双手正悄悄伸向那些飞舞的纸页。

回到办公室，莫沧澜锁上门，终于打开那个尘封已久的抽屉。泛黄的大学笔记本里，夹着他二十年前写的诗：

《致沉默的大多数》

"你们跪着生，

却要站着死——

这土地记得

每粒种子的姿势。"

他的手抖得厉害，钢笔突然滚落到地上。墨水溅在擦得锃亮的皮靴上，像一串黑色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