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绿洲县像一块绿色的宝石,这块被戈壁和沙漠环绕的绿洲边线,是几代人长年累月种植的防风林,高大的杨树林和密密匝匝的沙枣林相间,高低搭配,形成一排排守护这块绿洲的前线卫士,防风林内的农田之间,城乡道路两边又是一圈层一圈层的内防风林,把绿洲县绿化成了使风沙难以逾越的森林家园。成片的红枣林正在坐果,数十万亩油菜花海散发出馥郁的浓香,无边无际的麦田麦浪翻滚,正在闪耀着丰收的金色光华,戈壁滩野放的牧民,赶着牛羊,唱着西北牧歌,每日在戈壁与绿洲之间来来往往,好不悠闲……
随着西部大开发的步伐加快,一条条进出绿洲县的省道公路、国道公路、高速公路、铁路都在紧锣密鼓地施工,驻扎在绿洲县城的各类项目部、施工队数不胜数,随着大项目的带动,绿洲县的经济一年一年地迈上新的台阶,各类经济纠纷也变得层出不穷。
不管天气多么炎热,绿洲县城内处处都有荫凉地,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句话在绿洲县是体现的淋漓尽致。一天早上,王铁帆和金海嫱来到办公室,王铁帆忙着开窗户,交换一下室内闷热的空气,金海嫱也忙着擦桌子、拖地、泡茶水……随着空调呼啦啦的响起,房间内的温度逐渐降下来,空气交换好了,王铁帆关好窗户,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金海嫱的手机信息铃声响了,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活计,擦了擦手,对王铁帆道:“我的快递到了,送到宿舍楼下去了,我赶过去拿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便火急火燎地出门下楼了。
王铁帆正打算追上去嘱咐她几句,刚到门口,被执行副主任章泽军叫住了,章泽军道:“铁帆,王律师,你到我这里来一下。”
王铁帆来到执行副主任章泽军办公室,见程雪风和律所合伙人李伟豪也在办公室,他们正在那里愁眉苦脸地研究着一份刚刚领回来的判决书。李伟豪嘴里还在不停地抱怨着:“这么显失公平的工程结算,法院怎么不支持我们的诉讼请求,还判我们败诉了呢?”
章泽军道:“你俩别抱怨了,接手案件时对诉讼风险估计不足,开庭前对证据材料研究不够深入,对方的代理律师是三年蝉联全省十佳律师的汪徐岸大律师,你们败给他也不算亏,我把铁帆给你们请过来了,大家群策群力,一起想想该如何应对。”
程雪风和王铁帆坐在沙发上不说话,李伟豪道:“一审我们都输了,还能有什么好办法?我们都知道当事人确实太亏了,八百余万的工程款,四百九十万就结算签字了,但是毕竟是他自己亲自在结算单上签字了,这能怪得了谁呢?我们按照显失公平的原则,要求对工程款进行重新结算,法院认为双方对工程已经结算并签字认可,不同意重新结算;我们提出对当事人所干工程量进行估价,法院仍然以认为双方对工程已经结算并签字认可,不同意对工程量进行估价,哎!我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了。”
章泽军道:“那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认了?”
李伟豪道:“哎呀!师兄,不认的办法是啥?难道你能想出好办法来吗?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上诉,但是上诉的结果与现在一样,百分之百会被驳回上诉,维持原判。这样折腾来折腾去,还会让当事人白白搭进去上诉费和二审的律师代理费。不信的话,我们打个赌,谁要是把这个案子给反过来,我送他两对‘火上浇油’。”
章泽军道:“都这会儿了,你还打什么赌,什么是‘火上浇油’呀!”
李伟豪道:“火上浇油”是目前绿洲县比较时髦的名词,就是用十年以上年份的沙漠精酿和二零零零年产的干红兑着喝,一对‘火上浇油’大约要两千元左右,干脆这样吧。我不赌了,我用两对‘火上浇油’,也就是两瓶二零零零年产的干红和两瓶十年年份以上的沙漠精酿做悬赏,仅限于我们所里的律师,谁要是能把这个案子翻过来,这四瓶大酒就归他,我李伟豪用我的人格和我的律师资格证在此做保证。”
章泽军闻言,急得大汗直流,他道:“我让你解决问题呢?你在这里祸乱军心,你个李伟豪真够意思,你知道不,这个案子这么一输,你师兄我也要经济崩盘,一夜回到解放前吗?”
此言一出,办公室里立刻安静下来。李伟豪道:“师兄,这个案子和你有什么关系呀?”
章泽军道:“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再隐瞒了,这个当事人江枫杨,是我姑姑的孩子,我的亲表哥,他为人还是诚恳稳重的,没想到这次被那个贪婪的项目经理给算计了。这个工程是二八一国道水毁路段改建工程,是个稳赚不赔的活儿,项目经理李怀敏是挂靠沙洲市八行路桥工程有限公司中的标,八行路桥公司实际上不参与项目的经营管理,项目上施工方的管理人员全都是李怀敏自己的人,江枫杨组织民工和机械设备,以他自己的绿洲机械服务部的名义承包了项目的土石方工程,他干这个工程把我姑姑家里的老底子全都投进去了,在工程中期没有钱投入了,我姑姑缠着我老爸,逼我老爸让我拿钱帮江枫杨,我瞒着你嫂子,把这些年的积蓄九十万元全部借给江枫杨了,要是就这样认输了,我和我姑姑家的老底子赔光了不说,江枫杨还会背负一百万左右的外债,我的经济状况真是一夜就会回到解放前,回头你嫂子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和我闹腾呀?”
李伟豪道:“师兄,你当时不是说,是你给我们介绍的熟人的案子吗?你还让我和程雪风共同代理,律师代理费还实打实地收,三百五十万的诉讼标的,按照百分之三点五的综合费率,全额交了一十二万二千五百元的律师代理费呀!江枫杨都这样了,这个律师代理费应该也是你自己掏的腰包吧?”
章泽军道:“别的当事人还不都是实打实地掏律师代理费吗?轮到我当然也不能例外了,何况我是律所合伙人呢!”
李伟豪道:“师兄,你这就见外了啊!我现在就去找王主任给你把律师代理费全部退了。”说罢,李伟豪起身就向门外走去。
章泽军道:“伟豪,那几个律师代理费算什么?现在我是请你们来商量对策,不是找你来商量退费的。”
李伟豪终于安静地坐下来,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斜靠着沙发侧边的扶手,一言不发。
这时,章泽军、李伟豪的师弟成丰阳律师开庭回来,他来章泽军办公室串门,看着房子里的气氛不对,就向程雪风问明了原委。
向来乐观的成丰阳,在弄清原委后,笑着对章泽军道:“哎!师兄,多大的事情嘛?不要垂头丧气的,只要是事实,咱们就要相信法律,相信公平正义,常言道,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我们这边确实吃亏了,不符合民事法律关系中应该有的公平原则,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向法官和向法庭展示出来,揭穿结算不公平的本质,从而改弦更张,重新算账,让案件事实回归本来的面目,让这个江枫杨拿到他该拿的工程款。”
李伟豪道:“成师弟,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这话是说我和程雪风没有吃透案件,没有能够向法官向法庭展示出来,揭穿结算不公平的本质,才导致这起案件的败诉?”
成丰阳道:“目前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这个案件铁定该输,再怎么折腾都白搭;第二个可能……第二个可能……哎!”
说道这里,成丰阳停了下来,不说了。
李伟豪急了,他道:“第二个可能是什么呀?成师弟。”
成丰阳道:“豪哥,你自己想吧,我不太敢说。”
李伟豪道:“你说,说啥我都不会生气的。”
成丰阳道:“第二个可能就是你们的诉讼方向错了,没有把握到证据和案件事实的关键点,无法引起法官对本案结算是否公平的重视,从而导致败诉。除了这两种可能,在没有第三种可能了。”
李伟豪闻言急了,但自己又压制下去了,众人细细想来,成丰阳的话没有问题,要么是江枫杨本来就该败诉,要么是李伟豪和程雪风的诉讼方向错误,导致败诉。到底属于哪一种情况呢?对于第一种情况,几人都知道江枫杨被那个八行路桥公司的项目经理李怀敏给坑了,第一种情况自然是不成立的了。难道真是李伟豪和程雪风的诉讼方向错了,才导致案件败诉的,但是,他们错在哪里呢?
房间内安静了好一阵,李伟豪道:“各位师兄师弟,我李伟豪还是刚才的话,谁要是能把这个案子翻过来,我悬赏两对‘火上浇油’,也就是两瓶二零零零年产的干红和两瓶十年年份以上的沙漠精酿,这四瓶大酒就归他,我李伟豪用我的人格和我的律师资格证在此做保证,决不食言,宣判后四十八小时内兑现,因为绿洲县要是没有货,我要从外面调货。所以,要加一个四十八小时兑现。”
成丰阳道:“豪哥,你就提前准备好你那两对‘火上浇油’吧,揭皇榜的人有了。”
李伟豪道:“谁?”
成丰阳朝王铁帆方向给李伟豪递了一个眼神,李伟豪朝成丰阳眼神所指方向看去,王铁帆正全神贯注地默默阅读着那份败诉的判决书。
李伟豪对成丰阳小声道:“这小子二审出战吗?!还是有可能赢的,我的悬赏有效。”
李伟豪是个阅历丰富的青壮年律师,他虽然心里不相信王铁帆可能将这个案子翻过来,但是,嘴上还是留了一点点余地。
成丰阳道:“豪哥,铁帆师弟前一段时间,将数学几何解题的数理逻辑思维方法,与诉讼用的法理逻辑相融合,自创出一套破解疑难诉讼案件的综合思维方法。他把诉讼案件看成一道几何证明题,用解几何证明题做辅助线的方法思考诉讼案件的破点,你这个案件真的可能被他翻过来的,你的两对‘火上浇油’真的有主了。”
李伟豪道:“但愿如此,我李伟豪决不食言。”
一直没有说话的程雪风道:“帆哥,你把判决书都看了好几遍了,你看这个案子有不有解呢?”
王铁帆道:“能把双方的证据都从法院调出来,容我慢慢琢磨一下吗?反正今天才宣判,还有十五天的上诉期呢!不过,刚才成丰阳师兄分析的有道理,我想看看双方的证据,看看对方的证据和案件事实的衔接的关键点有无破绽,目前我们这边用泛泛而论的公平原则去否定江枫杨自己签订的结算单,肯定是很难实现的,毕竟一个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当事人,有权处分自己的民事权利,既然是处分,那便是个人心甘情愿的事情,公平原则在这种情况下是管不着的。”
李伟豪闻言甚喜,他道:“铁帆,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说到我心里最痒的地方了,当时我们以显失公平,目的就是为了重新算账,也想过,这样法院不一定同意,但是,对于法院不同意的话,我们该怎么办?没有想法,也没有应对办法,你这下把问题说透彻了,你那句‘毕竟一个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当事人,有权处分自己的民事权利,既然是处分,那是个人心甘情愿的事情,公平原则在这种情况下是管不着的。’很经典,希望你能想出破解之法,打败对方那个三年蝉联全省十佳律师的汪徐岸大律师,给师兄出口恶气,我悬赏的‘火上浇油’再追加百分之五十,就是三瓶二零零零年产干红,三瓶十年以上年份的沙漠精酿,共六瓶大酒,算是师兄交学费了。等你赢了,也教教我那个数理逻辑,还有用辅助线打官司的方法。”
王铁帆道:“豪哥多虑了,不必当真,这个案子肯定要上诉,至于怎么上诉?上诉后怎么应对?还得认真研究一下在一审对方的证据和我方的证据,以及对方律师的代理意见,证据目录中他的证明事项等等,你们是本案的代理律师,比我方便,去调一下卷吧,调回来我们一起研究。”
李伟豪精神倍增,对程雪风道:“雪风,走,咱俩去法院调材料。”
说罢,李伟豪拉着程雪风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王铁帆对章泽军道:“章主任,你别着急,这个案子未必就彻底输了。我想问一下江枫杨,他分包土石方工程的经过,还有结算单形成和签字的详细过程,麻烦你帮我约一下江枫杨,我想亲自问他,不知道可不可以?”
章泽军道:“完全可以,你什么时候想见他,我就让他什么时候来,现在你忙不忙?不忙的话,我现在就让他过来。”
王铁帆道:“既然见他这么容易,那就先不见了,等李律师和程雪风律师调卷回来,我看完材料后,对案子再熟悉一点,问题想得再细一点,我们再约见江枫杨,效果会更好一些。”
章泽军道:“铁帆,这个事我就拜托给你了,我现在已经乱了方寸,大脑也不听指挥,上诉你来办,律师费照掏。”
王铁帆道:“一切等准备工作做完后再说吧。”
王铁帆回到办公室,金海嫱神神秘秘地把门关上,对王铁帆道:“铁帆,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呀?”
王铁帆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摇了摇头,道:“回夫人的话,小生着实不知,请夫人明示?”
金海嫱嗔道:“谁是你的夫人?八字才刚刚起笔呢!我可以提示你一下,那是一个高校毕业季的夏天,在咱们政法大学杏林大道小礼堂,难道你忘了吗?”
王铁帆道:“那算什么日子?就是快毕业的日子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呀?看你那认真的样子,好像是结婚纪念日的样子。”
金海嫱略带愠怒,快速伸手拿捏住王铁帆的一只耳朵,道:“你个没良心的烂铁帆,臭铁帆,那个重要的日子难道你真的没有了印象?我就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王铁帆连连告饶道:“亲爱的,你放……放开手,我好像想起来了,被你一揪耳朵,记忆就便模糊了,你放开手,我详细告诉你要不要得嘛?”王铁帆冒出了江城土话,金海嫱一听乐了,就放开了那只揪着耳朵的手。
王铁帆道:“嫱嫱,我真的没有印象了,咱们毕业快四年了,这些年来谁也没有提过,也没有纪念过什么重要日子,今天你突然搞这么一出,我是一头雾水,彻底懵圈,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章主任、李伟豪、程雪风他们刚刚败诉的那个案子,你刚才一出门,我就被章主任叫过去了,我刚回办公室,你就神秘兮兮地回来了,你就告诉我一下,是什么被我们遗忘的纪念日,好不好呀?!”
金海嫱看着王铁帆傻乎乎的样子,是又好气又好笑,她不打算再为难他了,便慢悠悠地道:“那我就告诉你吧!这个日子嘛……”
正说话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金海嫱便悻悻地去开门,门一开,刘冰冰就窜了进来,对二人道:“这大白天的,还是上班时间,你们关着门卿卿我我的,成什么体统啊?”
金海嫱道:“你买那么贵重的礼物,不在办公室卿卿我我,跑来打搅我们干嘛?”
刘冰冰撅着小嘴,道:“程雪风那个臭东西不在办公室,我打电话,他居然不接,我受你蛊惑,陪你疯狂,辛辛苦苦攒钱,给他买这么贵重的礼物,这可是最新款的M60型折叠宽屏手机,兴冲冲地回到办公室,给他庆祝‘风帆定律’诞生四周年,结果扑了个空,真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你倒好,和王铁帆关着门庆祝上了……哼!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王铁帆闻言,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不动声色,故意压低嗓子,面带愁容地道:“程雪风他们现在有十万火急的重要公务,他们今天收到判决,一个案子败诉了现在李伟豪律师和他去法院调卷去了,准备研究如何上诉的问题,这个案子能否通过上诉来扭转败局,关系到章主任的全部身家,我们都愁成一锅粥了,你还在想着你的那点儿小资情趣,那点儿风花雪月。今天是程雪风执业以来,最困难的一天,你得好好关心他。”
王铁帆看似在说刘冰冰,也似乎是在敲打金海嫱。
刘冰冰道:“哎呀!嫱嫱,你看我俩今天办的是什么事情啊!人家都不领情,看来你也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呀?我现在心里平衡了,那我回自己办公室去了,不打搅你们俩了。”
说罢,刘冰冰向门外走去,金海嫱道:“冰冰,你回来。”
刘冰冰道:“干嘛呀?让我留下来看你们秀恩爱吗?”
王铁帆道:“你们俩今天到底怎么了?貌似都买了礼物,想要给我和程雪风惊喜,结果都把自己弄得闷闷不乐的样子,冰冰师妹,你就说一说,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值得你和嫱嫱要去买礼物给我和程雪风过纪念日似的。”
刘冰冰看了金海嫱一眼道:“他真的不知道?你也没有给他讲?”
金海嫱道:“我刚才正要说的时候,你火急火燎地敲门进来了,然后,就听你在这里当怨妇,倒垃圾啰。”
刘冰冰道:“王铁帆,你和程雪风两个都是没心没肺的货,我和海嫱跟随你们到绿洲县来学习到考上证,再从实习到慢慢学着干律师,现在都有一定的独立办案能力,而且我们当初想实现自己创造小康生活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们俩面对如今这些成果,都得感谢你和程雪风,因为在当年的毕业前夕,在母校杏林大道的小礼堂,在就业指导老师张国文教授的就业指导课上,你们俩爆出了使人耳目一新的就业构想,被张教授把你们的这种就业构想命名为‘风帆定律’,那天是六月六号,前些年我和海嫱没有提,是因为我们收入勉勉强强,办案底气不足,也不知道这条路到底能不能走下去,能走多远,现在我们俩两个目标都实现了,业务也熟练了,确定这条路能走下去了,也是我们喜欢的工作。所以,想回报你们俩,为了纪念‘风帆定律’的命名日,也将六月六号定位成我和嫱嫱的人生启航日,以后,每年的六月六号这天,我们都要像过节一样过我们四个人的这个值得珍视和纪念的好日子,甚至是我们两家人共同纪念庆祝的好日子。所以,我和海嫱十天前就开始在网上抢购最新款的M60型折叠宽屏手机,准备各自送给你们俩个没良心的……”
说着说着,刘冰冰激动得眼泪花子在眼圈里打转,王铁帆连忙起身道歉,道:“海嫱、冰冰你们有心了,你们就别……别和我们两个大大咧咧,不,没心没肺的男人计较了,听你这么一说,我非常高兴,不能光是你俩买礼物,给我和程雪风庆祝那个‘风帆定律’的命名日,我现在知道你俩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小康目标了,我俩也要各自买礼物给你们庆祝,我同意,以后,每年的六月六号这天,我们都要像过节一样过我们四个人的这个值得珍视和纪念的好日子,而且,这也是我们两家人共同纪念庆祝的好日子。”
金海嫱和刘冰冰交换了一下眼神,道:“铁帆师兄,通过你刚才的表现,我和冰冰很满意。看来,你和雪风师兄还是有良心的,今年我和冰冰是主办方,礼物我们买的是双份,给自己也买了,明年你和雪风师兄是主办方,照此每年交替下去,礼物加晚餐全部包干,你看怎么样?”
程雪风道:“当然没有问题啦!”
三人正说话间,程雪风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抱着厚厚的一沓材料,他走到王铁帆办公桌前,显得十分恭谦地道:“师兄……帆哥,这是江枫杨土石方工程款纠纷的全套材料,我和李律师去法院全部调回来了,现在交给你,希望你调集你最优秀的脑细胞,突破此案,刚才李律师和我都走到你办公室门口了,隐隐约约听到这两位师妹在找你兴师问罪,一口一个没良心的王铁帆,李律师以为里面在演……在演,哎我不说了,总之,他觉得你可能不方便,有很多想求你帮我们的话,他不能在拿到材料的第一时间给你讲,只能我代劳了。”
金海嫱闻言,用表情复杂的眼神看了看刘冰冰,刘冰冰这次没有炸毛,而是走到程雪风跟前,小声道:“风哥,刚才李律师说我们在演什么呀?说得不会很难听吧?”
程雪风不痛不痒地回道:“他说得倒不是很难听,瞧他的表情,心里想得肯定不好,要是说出来你们可能要戴面纱了。”
刘冰冰闻言急了,但她压低声音凶道:“是你故意气我的吧?李律师怎么会把我们想那么不堪呢?你说说,他原话怎么说的?到底说了里面在演什么?”
程雪风今天着实没有心情跟她们斗嘴,直接了当地道:“他原话说,你听,这里面好像在演二女争夫,我进去他们都会尴尬,你们是同学,进去劝劝吧,两位美女别把对方脸抓花了。”
金海嫱和刘冰冰闻言,脸红到了脖子,一个个羞得无地自容……
程雪风看她们这样,用温和而又严肃的口吻道:“行了,李伟豪律师不了解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们俩今天完全出于好意,我在门外都听到了,不过,以后,这办公室就是办公的地方,关于情感问题,不管是同学情,还是爱情,都别在这里掰扯,会让同事们误解的。再说,我和李伟豪律师办这个案子出了大问题,简直输到姥姥家去了,明明知道当事人亏大发。我们虽然于心不甘,但根本找不到突破口。令人痛苦的是,案子输得这么彻底,连为什么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说罢,程雪风神情呆滞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刘冰冰看着程雪风快要干裂得嘴唇,连忙从包里掏出一瓶水递给他。程雪风接过水瓶,说了声谢谢,便迫不及待地打开瓶盖,一口气将水喝完,然后用手背擦了擦嘴,自言自语地道:“太渴了,出丑了,大夏天的,别笑话一个饥渴的人。”
金海嫱和刘冰冰闻言,再也无法掩饰礼节性的克制,房间里蓦地迸发出女高音的阵阵狂笑声……
办公室里,唯一没有在意发生这一切的人是王铁帆,自他从程雪风手里接过那一沓材料后,似乎忘记了金海嫱、刘冰冰、程雪风三人的存在,他快速翻阅着手中的材料,脸上阴晴不定,一会儿面露喜色,一会儿神情严肃,若有所思……
少许,王铁帆将那一沓材料收起来,对程雪风道:“雪风,一个案子输赢说明不了什么,你有这份对当事人遭遇不公的怜悯之心,已经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律师了,成丰阳师兄说得对,是他分析的第二种情况,这个案子你们确实诉讼方向错了,等我和当事人江枫杨谈过话之后,这个案子的思路就形成了,放心,我现在有一点点把握了。”
程雪风闻言,从沙发上弹射般地站起来,对王铁帆深深地鞠了一躬道:“铁帆师兄,我替李律师和当事人,不,还有章泽军主任,先在这里谢谢你啦!”
刘冰冰和金海嫱知道这次败诉,对表面温和,内在自尊心特别强的程雪风来说,打击特别大,他们交换了眼神,不再调侃他了。
刘冰冰道:“帆哥,那就拜托你了。”
程雪风道:“帆哥,破点在哪里,你告诉我,我一直想不通,困惑的很……”
王铁帆道:“雪风,我也是上午得益于成丰阳律师的提示,看了你拿来的材料,这案子我确实看出了一点问题,但是现在还不成熟,许多疑点需要见到江枫杨后,一点一点地核实之后,才敢下结论。你赶快从这个案子中撤离出来,不再瞎想,也不要操心,彻彻底底地交给我就是了,也别天天让我给你汇报情况好不好?”
程雪风有点失落地道:“好吧,我从这个案子里撤出,一切有劳铁帆师兄了。哦,李伟豪律师说了,他悬赏给你的‘火上浇油’绝不食言。”
刘冰冰看了金海嫱一眼,道:“李律师居然为了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给铁帆师兄悬赏‘火上浇油’,一对‘火上浇油’可是一瓶干红和一瓶沙漠精酿组成,要是带年份的,这一对就得要两千块呢……李律师真是豪气,真不愧为是豪哥!”
程雪风道:“冰冰,你太小看豪哥了吧,人家豪哥要凑六六大顺,悬赏给铁帆师兄的可是三对‘火上浇油’,就是三瓶二零零零年产干红,三瓶十年以上年份的沙漠精酿,共六瓶大酒呢!”
王铁帆道:“不要当真,要是当真了,我王铁帆成什么人了,何况要招揽瓷器活儿,还得要有金刚钻,你们看,我有金刚钻吗?没有嘛。现在说正事儿,雪风,从现在开始,今天我们要好好当客人,接受嫱嫱和冰冰的提议,隆重庆祝今天是她们用了四年的打拼,终于实现了自己创造小康目标的好日子。还有,四年前的六月六日,是张国文教授给我俩提出的就业构想命名为‘风帆定律’的日子,今年由她们两个发起人主办,明年我俩主办。以后,每年的六月六号这天,我们都要像过节一样过我们四个人的这个值得珍视和纪念的好日子,而且,这也是我们两家人共同纪念庆祝的好日子。”
又是一个烂漫的狂欢夜,这几个青年用激情燃烧的青春尽情放歌,他们和她们不靠父母,凭着专业素养和自己对未来的判断,一步一个脚印,每个脚印留下的都是无悔和无愧。
在友情爱情的呵护下,程雪风受创的心灵得到了慰藉……
次日,金海嫱像往常一样开着那辆商务车,拉着三人去上班。四人刚到楼下,遇到正从办公楼出来,准备外出的王海仁主任,王海仁主任与四人打过招呼后,对王铁帆道:“铁帆,章主任给你说过的那个事情,你好好琢磨一下,我现在要去参加一个会议,等我回来,找你们四个一起过来聊聊,以后疑难案件你们都要参加,女律师要发挥出心细的天生优势,从证据里查找任何一个对当事人有利的蛛丝马迹,这个案子你们要好好研究,必须在二审翻过来。”
王海仁说罢,未等四人回应,就自己驾车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刘冰冰道:“铁帆师兄,我们三个就是你的啦啦队,你好好研究吧,这种疑难案件嘛,只能由你来攻坚了。海嫱,你没有看出来吗?”
金海嫱道:“看出什么来呀?”
刘冰冰道:“你没有看出,王主任刚才是想单独给铁帆师兄压担子,谁知我们四个是群居动物,啥时候都是同进同出,高情商的王主任不想落个厚此薄彼的名声,于是就顺带着把我们三个也给拉进来了,还说‘女律师要发挥出心细的天生优势,从证据里查找任何一个对当事人有利的蛛丝马迹。’要是靠心细就能解决,章泽军律师、李伟豪律师和程雪风他们也不至于粗心到关键问题都没有看出来吧。”
金海嫱道:“铁帆师兄,我今天要去法院复庭调解案件,你到时候告诉主任,算是给我请假了。”
刘冰冰道:“铁帆师兄,我要去法院立案办事,一个是诉讼立案,两起案件申请诉前财产保全,早就提交过材料了,昨天才拿到诉前财产保全的保函,你也帮我给王主任请个假,谢谢啦!”
程雪风道:“帆哥,你昨天说了,让我从这个案子里彻底撤出来,你说得对,我要是还继续纠结这个案子,我可能要抑郁了,你也跟主任说一声,就实话实说吧。”
王铁帆道:“好吧!这个案子,我王铁帆自己扛,你们就等着给我庆功吧!我会用‘火上浇油’好好地招待你们。”
上班后,王铁帆来到章泽军办公室,章泽军见到王铁帆,犹如见到了救星,他连忙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的可口可乐递给王铁帆,并急切地问道:“铁帆,昨天程雪风和李伟豪已经从法院把你想要的材料都调出来了,我复印了好几份,王主任、成丰阳和你都给了,王主任和成丰阳看了,他俩没有看出什么破绽来,我一直想给你打电话,但又不想失望,就没有敢打,既然你来了,我想问问,这个案子还有翻过来的可能吗?”
王铁帆道:“章主任,我昨天受到成丰阳律师的启发,他从站在局外,用战略思维的眼光看问题,看得十分到位,只要这个案子不该输,但是又确实输了,说明就是我们诉讼的方向错了,我今天给你吃个定心丸吧,这个案子大概率能翻过来,但是,我给你说的话,你不能再告诉任何人。你把江枫杨叫过来,不要在律所,我们在外面约个茶馆包间,我要从他哪里核实几个问题,你看行不行?”
章泽军闻言大喜,道:“一切都按铁帆师弟的要求来办。”
章泽军和王铁帆来到绿洲县城郊的一家名为“云水涧”的茶楼,在顶楼包间,点了三杯顶级的“三泡台”和几样茶点,点好茶水茶点后,章泽军便给江枫杨打去电话。
章泽军开着免提,只听电话那头的江枫杨说话小心翼翼的,显然他很怕章泽军,他用十分恳切的语气对章泽军道:“喂,表弟,你好!终于盼到你的电话了。你让我这两天别乱跑,说是找了高水平律师来破解我这个案子,我都没敢出门,一直在家里等你的电话呢。那个厉害律师找到了吗?我去哪里找你们?什么时候去?”
章泽军忍住心里对这个表兄的反感,平静地回道:“你现在打个车,到绿洲县城郊这家叫‘云水涧’的茶楼来,我和王律师在顶楼等你,你快点儿,别让人家等得太久了。”
电话那头的江枫杨道:“好好好!我马上到。”
过了一会儿,服务生便将正宗的‘三泡台’茶水和几样茶点端上来了。章泽军道:“铁帆师弟,请喝茶。”
王铁帆道:“章主任别这么客气,趁江枫杨还没有到,我告诉你,这个案子我有自己的想法,因为对方的代理律师是三年蝉联全省十佳律师的汪徐岸大律师,人家有他独到的办案方式和能力,打官司犹如两军对垒,自古‘骄兵必败,哀兵必胜’,我们这次就平平淡淡地上诉,将上诉的破点不要说透,简简单单六个话头便带过,证据强大,而且一审又胜诉的对方律师,只要我们不用新话题去刺激,对一审那些老生常谈的话题,他们不会太在意,觉得上诉只是走程序,没有新意,大概率会产生骄傲轻敌情绪,甚至把我们当着菜鸟,按一审的经验应对我们,此乃骄兵之计,如果是这样,二审我奇兵突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创造一个调解机会,我们适当让点儿步,这个事情可能调解成功,拿回三百万到三百二十万,前期这个案子做了诉前财产保全,调解后对方会很快付钱的,这个案子就结了。我说这话的意思是,现在我们能够突破这个案子的事,千万别在外面声张,给江枫杨更不能讲。王主任刚才说要开个专题讨论会,我看还是免了吧,这个事儿你去给主任说。”
章泽军道:“好的,我按你的要求去办。不过,铁帆师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破解之法是什么?”
王铁帆犹豫了一下,道:“章主任,你就别问了,等二审开庭前半小时,我会把新的证据目录,代理意见发给你,你一看就明白了。”
正说话间,王海仁主任给章泽军打来电话,道:“泽军呀!你和铁帆到哪里去了?我早上出门前给他们都安排了,说等我回来,大家开个会,讨论一下江枫杨那个案子上诉的事情,你快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我现在有时间,我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案件的具体情况,你给的材料,我看了两遍,还真没有发现有什么破绽,你要给铁帆说得具体一点,这种疑难案件我们遇到的不太多,按照我们已有的经验可能不太行,最后的大主意还得铁帆拿。”
章泽军道:“王主任,我正和铁帆在外面约见江枫杨呢!铁帆有几个问题要找他核实,他们俩又没有见过面,所以,我得亲自把江枫杨叫过来,让他们俩见面。”
王海仁道:“好吧!会就先不开了,你就按铁帆的想法,先带他弄清案情再说吧。”
章泽军等王海仁主任挂掉电话后,对王铁帆道:“如你所愿,主任今天不开会了,我回去后再告诉他你的想法,这个案件,所里就不开讨论会了,等你得胜归来后,给全所做一次专题讲座。”
王铁帆微微一笑道:“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