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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沙洲市游人如织，高楼鳞次栉比，绿化带里，一排排整整齐齐的香梨树上硕果累累。沙洲市又称梨城，特产香梨驰名中外，在《山海经》里称之为人参果。眼下时节，正是沙洲市特产香梨成熟上市的季节，满城梨果的香味甚是醉人。
办完法院的调解手续，王铁帆和刘冰冰坐上金海嫱的商务车离开沙洲市中级人民法院。金海嫱道：“亲爱的！今天本宫要好好犒劳你，我们先去找一家海鲜酒楼，吃顿好吃的。”
王铁帆闻言，脸皮刷地一下变得绯红，这是金海嫱第一次这么称呼他，他被这一突然的称呼，变得不知所措……
刘冰冰道：“恭喜师兄被金师姐叫‘亲爱的！’”说话间，举起手机，“咔咔咔”连拍数张场景照片。
金海嫱温柔地问道：“哎呀！冰冰，你在干什么呀？”
刘冰冰道：“我要留下你们爱情史上的伟大转折……师姐，你是不是还有别的项目犒劳师兄啊？”
金海嫱愠怒道：“冰冰，你今天说话过分了啊！”
刘冰冰朝着王铁帆伸了伸舌头，不再说话。
车子停在一家名叫南海鲜的海鲜酒楼楼下，服务员笑盈盈地迎上来，问道：“先生、美女，请问你们订座了吗？”
金海嫱道：“六六六包厢，现在上菜。”
服务员道：“好的，美女请稍等。”
说罢，服务员带着三人来到六六六包厢门口。
王铁帆道：“嫱嫱，你咋订这么高档的饭店，这也太奢侈了吧？”
刘冰冰道：“嫱嫱姐，你来真的啊？你什么时候订的包厢？”
金海嫱也学着刘冰冰的样子，伸了伸舌头道：“哼！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金海嫱走到六六六包厢门口，轻轻地敲了三下门，便退站到了楼道的侧边，对王铁帆道：“铁帆师兄，你推门进去吧！”
王铁帆道：“女士优先，你们俩先请！”
金海嫱道：“今天你是主客，你先进。”
刘冰冰见二人推来推去，便道：“你们跟特务对暗号接头似的，别推了，我先来。”说罢，刘冰冰将六六六包厢的房门推开走了进去。
只听到李伟豪大声喊道：“香槟开起，迎接英雄。”
话音刚落，“砰砰”两声气体喷出瓶口的响声响起，接着便是刘冰冰发出的尖叫声，走在前面的刘冰冰以为真的要喷射香槟酒，下意识躲避，把自己手里的矿泉水弄洒了，蓝色的连衣裙上半身被浇出一大片大大的荷叶来……门口处彩花缤纷，顿时看不清里面的人来。只听里面同时响起高亢的男声部：“恭喜铁帆凯旋！耶……”
金海嫱拉着刘冰冰换衣服去了。
随着缤纷的彩花飘散而去，王铁帆从门开处，望见包厢里坐着王海仁、章泽军、李伟豪，成丰阳和程雪风手里还各自拿着一根喷射后的彩花筒。
李伟豪迎到门口，给王铁帆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道：“兄弟，谢谢你给哥哥长脸了。”
章泽军也迎过来，拍了拍王铁帆的肩膀道：“兄弟，谢谢你保全了哥哥的身家，大恩不言谢啊！”
成丰阳和程雪风伸出大拇指，齐声道：“一战成名，恭喜！恭喜！”
王铁帆不停地回应致意。
王海仁起身和众人起身上前，纷纷与王铁帆握手祝贺。
王海仁道：“铁帆今天扭转乾坤，反败为胜，非常了不起，我们早就来沙洲市了，本来要去法庭旁听的，一来害怕破坏你的‘骄兵之计’诉讼策略，二来害怕你因为我们旁听分心，影响你的发挥。今天海嫱在现场给我们传递了庭审现场的一些消息。主要情况我们都知道了，遗憾的是没有在现场见证你与全省十佳律师的对抗，待会儿给大家好好谈谈开庭情况。”
王铁帆平静地回道：“王主任，都是你教导的好，我只是怀着一颗医者仁心，本着安抚良善，教育奸恶，康复社会创伤，还原事实真相而已。我并非为了争强好胜，以打败对方为乐。庭审中，我只是全神贯注地做完了我的功课，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你就别为难我了。”
王海仁道：“好啊！今天我们重点是为你庆功，等回绿洲县后，你还是要好好准备一下，跟大家全面分享你这次给社会疗伤的过程和心得，你准备这个案子的思路过程。让大伙儿都长长见识，体会一下细节是怎么决定成败的，好不好啊？”
王铁帆道：“好的，一切都按主任的安排办。”
说话间，服务员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上菜了，金海嫱陪刘冰冰换好衣服后，已经回到了包厢。
刘冰冰道：“海嫱师姐，主任他们都来到沙洲市，在这里给铁帆师兄摆庆功宴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金海嫱道：“是呀！豪哥安排的，专门不让告诉你，要不然，就没有你那一声尖叫了，也没有惊喜可言了。”
刘冰冰道：“你刚才敲门的样子，我就感觉里面会有我们自己的人，但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你们不是故意捉弄我的吧？”
金海嫱道：“王主任在这里坐镇呢！今天重点是庆功，没有人捉弄你，只是你急着冲进门，帮铁帆师兄剪了彩而已！”
众人听着二人的对话，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这时，成丰阳律师从门外伶着个用彩纸包裹的礼品箱进来，对众人道：“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下面有请李伟豪先生兑现悬赏。”
李伟豪起身来到成丰阳面前，接过礼品箱道：“我李伟豪自师从王主任，当了十几年的律师，除了王主任，我还没有服过谁。今天，我彻彻底底地被王铁帆征服了，下面我兑现我的悬赏，三对‘火上浇油’，请王铁帆先生收下。”
王铁帆起身推脱道：“李律师，豪哥，悬赏就算了，我不能收，当时也不是为了悬赏才接的这个案子呀！”
王海仁道：“什么悬赏？什么‘火上浇油’？听着怪吓人的。”
章泽军贴耳对王海仁小声道：“王主任，别打断他们，等他们先进行完，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王海仁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成丰阳对王铁帆道：“铁帆，豪哥从来是一言九鼎，他诚心诚意地准备礼品，兑现悬赏，你不收就会驳了他的面子，这可不是我们大西北儿子娃娃的做派哈，赶快接过来，我们一会儿可以共同享用嘛！庆功酒，庆功酒，没有酒怎么行呢？”
王铁帆闻言，双手从李伟豪手中接过礼品箱子，高高举起，大声道：“谢谢豪哥悬赏！今天，大家一起分享‘火上浇油’。”
章泽军道：“铁帆，今天这个庆功宴是我给你摆的，我是最大的受益者，今天庆功我们喝香槟酒，我这两瓶香槟酒也不比你的‘火上浇油’差，刚才本来要开香槟酒喷射迎接你进门的，害怕把包厢里的装修给人家弄脏了，所以，按照你成丰阳师兄的建议，改用喷彩花迎接你了，你看那个小方桌上的酒杯都摆好香槟酒塔了，只差往塔顶的杯子灌注香槟酒，直到把全部杯子加满就可以开饭了。下面请你和王主任一起开香槟。”
在大家的鼓舞和王海仁主任的邀请之下，王铁帆鼓足勇气，和王海仁主任共同举起开好的香槟酒瓶身，缓缓地往酒塔顶部的酒杯里灌注香槟酒，刘冰冰、程雪风、金海嫱等人高兴地忙着拍照……
一浪高过一浪的祝酒，将主角王铁帆喝得酩酊大醉。
绿洲昼夜温差大，初秋凌晨的绿洲县是寒凉的。次日凌晨五点多，酒劲已过的王铁帆早早醒来，他见金海嫱、刘冰冰、程雪风三人，在自己和程雪风共住的人才公寓沙发上靠着睡得呼呼呼的响，不忍把他们叫醒，连忙拿来自己的薄被子给靠在一起的刘冰冰和金海嫱盖上，顺手拿了一件程雪风自己的外套给他盖上。
王铁帆给自己到了一杯热开水，一口气喝完，身体瞬间变热，全身毛孔开始透出细密的汗水，刚刚酒醒后的他，立刻觉得身上有了力气，便轻轻地来到书房，打开电脑，整理江枫杨一案的心得。
天亮了，金海嫱第一个醒来，她看见自己身上盖着自己亲自给王铁帆盖上的薄被子，知道他已经酒醒了，还关心自己，给自己盖上了被子，心里暖暖的。她发现王铁帆书房还透着微弱的蓝光，就知道他在电脑前写东西，金海嫱蹑手蹑脚地来到书房门口，王铁帆已经发现她了，小声道：“早上好！金律师。”
金海嫱并未停住脚步，大步来到王铁帆面前，从身后圈住他的脖子，深深地亲吻了王铁帆的脸颊，小声道：“亲爱的！早上好！”
她担心被刘冰冰和程雪风看到，便闪身离开王铁帆的书房。金海嫱打开客厅里的大灯，喊道：“起床了！”
刘冰冰站起身来，学着金海嫱的腔调道：“亲爱的！早上好！”还给她抛了个眼神，金海嫱知道刚才自己亲吻王铁帆的事被她发现了，正待回应，程雪风也从沙发上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金海嫱为掩饰自己的羞涩，说了声：“我跑步去了。”便快速离开了王铁帆和程雪风的公寓房间……
早餐后，四人和往常一样，共同乘坐金海嫱的商务车往略为律师事务所去上班，上车后，坐在后排的刘冰冰道：“哇塞，这么昂贵的‘火上浇油’昨晚居然没有拿下车，万一被小偷光顾，不但车窗受损，三对‘火上浇油’六瓶大酒也会不翼而飞呀！”
程雪风道：“昨天男的大都喝麻了，成丰阳律师和我还勉强能撑着，王主任的车和金律师的这辆都是请代驾从沙洲市开回来的，从南海鲜酒楼下来时，李伟豪律师还算清醒，他把这礼品放到我们车上后，和章泽军律师一起坐王主任车走了，王主任要成丰阳律师和我照顾好铁帆，照顾好两位美女律师，我们坐这辆车回来的，我们几个人把铁帆弄到公寓，成律师就回家了，我们三个担心铁帆出问题，一直在沙发上休息，直到天亮，所以，大家都没有想起这些酒的事情来。既然没有被小偷光顾，那说明这东西就应该是铁帆的。”
王铁帆道：“三对‘火上浇油’就是六瓶大酒，将近六千元大钞呢！敢光顾拿走的，那可就不是小偷了，在绿洲县也算是一起盗窃案了；还有敲烂了车窗，是故意毁坏他人财物，涉及两个罪名，最终按照盗窃罪加重，可不是小事了，幸好绿洲县治安好，百姓富庶，不然，我们就把贼人给害了。这东西拿着真是烫手呀！大伙儿给我想个办法，看看怎么还给李伟豪律师呢？”
程雪风道：“铁帆哥，这件事你就不要再去翻了，李伟豪律师一言九鼎，你再推辞他会非常生气的，他还要向你学习你的数理逻辑的辅助线打官司的方法呢！”
刘冰冰道：“雪风说得有道理，我看此事就到此为止。”
金海嫱道：“雪风师兄说得有理，咱们待人接物要有策略，不要这么硬生生顶回去，大家来日方长，我们总会有别的机会，想法给李律师补回去一些，礼尚往来嘛。”
王铁帆道：“好办，在下遵命就是！”
四人走出停车场，一阵晨风吹来，清清凉凉的，带着瓜果的香甜，路边的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
这时，王铁帆的手机响了，一看是王海仁主任打来的，王主任在电话那一头先关心了大家酒醒的情况，顺带表扬了王铁帆昨天办案成功，然后道：“你们四个人到办公室处理好内务后，一会儿等我通知，然后在小会议室集中，今天县商业银行的董事长有重大案情需要我们所提供法律支持，我先见一下他，看看是什么情况，你们四个人除了开庭的情况外，一律参加，我马上就到所里了。”
王海仁昨天夜里酒醒后想了很多，他需要逐渐给这几个年轻人让出一些优质资源，提供更好更大的机会，使得他们有更好的发展。
早上一起床，法律顾问单位绿洲县商业银行的行长溪善融便打来电话，道：“王主任，我遇到一个紧急情况要见你。”
王海仁道：“我马上去你办公室见你，上门服务嘛！”
溪善融道：“这个情况比较复杂，不能在我这里说，我去你办公室找你，比较合适一点。”
王海仁道：“好吧！我等你。”王海仁知道，能让老金融家感到头疼的事情肯定不是小事，一定是疑难杂症，不如趁这个机会练练兵，让这帮年轻人参与进来，早点接触涉及金融行业的法律事务。
程雪风闻言甚是高兴，他小声对几人道：“各位，看来王主任是把我们当着重点来培养了，我听成丰阳师兄说过，能涉及到金融业务，是律师业务发展的一个标志性的高峰，绿洲县的六家银行，有四家都是王主任的法律顾问单位，王主任对这四家银行的法律业务都是亲历亲为，收入颇丰，从来没有让我们的三位合伙人师兄参与过。如今直接让我们四人参与金融业务，可是我们的造化了。”
王铁帆闻言甚喜，金海嫱对刘冰冰感慨道：“冰冰，我们一直都是在银行的柜台外面和银行打交道，从小就觉得银行柜台后面有太多的神秘，曾经还想象过，钱是不是在银行柜台后面印出来的呢？今天终于可以有机会了解一下银行内部的情况了。”
四个人在办公室等了大约一个小时，内勤通知他们开会。四人来到小会议室，王主任亲自关上门，对四人道：“几位年轻律师，执业这几年，各种类型的案件你们办了很多，但是金融案件你们涉足甚少，甚至可以说你们都没有接触过，因为银行聘请法律顾问和办案律师都有他们自己的一套，比如说律所要进他们省级机构的备案库，做法律顾问的律师也要在他们的备案库里备案，银行的案件一般不直接委托，案件需要进行招投标，大案可以个案招投标，小案件进行多案打包招投标，只有备案的律所才有参加招投标的报名资格，中标之后，银行一般不会先付律师费，二是律所要向银行缴纳履约保证金，然后在从银行领取涉案证据，进行诉讼准备，所以，在你们身边的律师朋友中，独立参与银行案件办理的人比较少。”
说到这里，王海仁顿了顿，喝了一口茶道：“昨天我们在市里为铁帆胜诉庆功，让我想了很多，我这些年，一直是自己殚精竭虑地办理四家银行的法律事务，没有让章泽军、李伟豪、成丰阳三人参与过，因为一个律所、一名律师能拿下银行的业务，那是在行业地位的标志性象征，我不允许出任何纰漏，所以自己独立把着，早就感到身心疲惫。人是相互影响的，鉴于以铁帆为首的你们四人，应该是一个优秀的团队，不，我要把你们打造成一个相互默契的专家团队，成为我们所的尖端力量，从现在开始，我要带领你们逐步踏入更深的领域，今天，咱们就从金融领域开始起步。”
王铁帆闻言，举手请求发言。王海仁道：“铁帆，你有什么话要说？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呀？”
王铁帆点了点头，道：“王主任，你刚才说的这些情况我们都有所了解，章律师、李律师、成律师比我们入门早，又是本所的创始人和合伙人，我担心的是，你这样操作，会不会影响我们两组律师相互之间的关系呀？”
王海仁大笑道：“哈哈哈！铁帆是个仁义的小伙子。你这一点考虑的很好，告诉你，我这样操作，一定会影响到你们相互之间的关系，但是，绝不会出现你担心的那种情况，而是，你们相互间的关系会更加紧密，情谊会更进一步加深。告诉你们，这个想法是成丰阳律师前些时间我们开合伙人会议时提出来的，章泽军和李伟豪两位律师也是赞成的，我一直觉得条件不成熟，就把这件事情搁置下来了。刚才我说了，人是相互影响的，这几年你们办案成绩斐然，而且都是零投诉，锦旗都挂满了会议室，加上王铁帆昨天的胜诉，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现在，你们还有顾虑吗？”
四人齐声道：“没有了。”
王海仁道：“既然思想包袱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们就言归正传，刚才绿洲县商业银行的溪善融行长来找我，说到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咱们县上极力扶持，准备用来上市的漠蓝果业股份有限公司，下面我就简称它为漠蓝股份。政府试图扶持漠蓝股份做大做强后，稳固绿洲县红枣产业为主的林果业发展，保稳农民增收致富。这个漠蓝果业注册资本一亿元，注册资本金全部为实缴到位。公司的股东包括九个国有股东和两个民营企业的法人股东。国有股东为沙洲市国资委下属的国有投资公司、沙洲市内的八个县的八家国资委下属的国有投资公司这九个国有股东各出资五百万元，各占百分之五的股份，国资股共出资四千五百万元，占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民营企业法人股东为沙洲大漠果品销售有限公司，出资三千万元，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沙洲白鑫商贸集团有限公司出资二千五百万元，占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漠蓝股份的董事长由出资最多的股东沙洲大漠果品销售有限公司董事长许良芝担任，总经理由第二大股东沙洲白鑫商贸集团有限公司的董事长白鑫鑫担任。这便是漠蓝股份的资本结构、股东结构和公司管理层的总体情况。
下面问题来了，为确保今年秋季果品收购资金，漠蓝股份向县商业银行申请贷款八千万元，四千万元为固定资产抵押贷款，另外四千万元约定以回收的果品质押。先期放贷四千万元已经到位。但是，现在出现了一个比较麻烦的问题是，这四千万贷款到帐后，这两家民营企业股东已经开始将贷款资金分批转出，最终进到个人账户，这是他们要撤资走人，把烂摊子留给银行和政府的架势。现在银行非常被动，一是贷款合同没有到期，启动法律程序不具备时间条件；第二是以借款人漠蓝股份改变借款用途构成违约，貌似可以提前解除合同，收回借款，但是他们每汇出一笔款项的用途都是付果品款。如果这几个大股东抽走资金，漠蓝股份公司就可能破产，虽然漠蓝果业用厂房库房等固定资产做了抵押，但是要变现还贷非常难，这就是我今天叫你们来的原因，目的是让你们动动脑筋，看看如何使银行脱困？”
程雪风道：“王主任，县商业银行和漠蓝股份签订的借款合同、抵押担保合同还有放款的手续复印件能不能给我们看一看？”
王海仁道：“可以，刚才溪行长给我带来了复印件，你们可以拿去研究，但不能拍照，不能网传，总之要保密。”
金海嫱道：“王主任，这四千万元被撤资转出去有多少？转出的账户与这两个民营企业股东有关联吗？资金流向的材料有不有？”
王海仁道：“都转走了，包括这四千万贷款和企业账户原有的资金六百万，现在漠蓝股份账面资金不到五百万元，钱都转给了个人账户，账户的开户人都是漠蓝股份董事长和总经理的直系亲属。”
刘冰冰道：“他们转这么多钱，属于大额开支了，不开股东会或者董事会吗？其他股东知道吗？”
王海仁道：“他们化整为零，每笔金额都达不到上会的条件，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没有引起其他股东或董事的注意，实际上是在瞒天过海地转移资金，达到撤资的目的。”
王铁帆静静地听着，他没有提出任何问题，王海仁满怀期望地看着他，温和的地笑了笑，道：“呵呵！铁帆啊，你一句话没有说，这个案子你有什么想法呢？”
王铁帆道：“主任，问题不在于我有什么想法，而是在于银行有什么要求？他们是要咨询建议呢？还是委托我们纠正借款人的错误，正确履行借款合同？还是要我们提前把这笔贷款给追回来呢？只有雇主的目的明确了，我们才知道做什么呀！”
王海仁道：“敞亮！铁帆是个爽快人！谈案子就应该这样谈。我前面说过了，现在县商业银行行长溪善融发现了这个风险，想化解不知如何下手，还不敢透出风去，闹得漠蓝股份公司内讧，县委和政府对漠蓝股份满怀期待，不希望发生负面影响，如果银行点燃这跟导火索，会被卷入风暴漩涡，破坏经济发展的后果无法估量。所以，溪行长都没有让我去找他，而是到所里来和我秘谈的。只要你们能想出比较妥善的方法，避免这四千万贷款发生风险，我就能跟商业银行把代理合同签下来。现在略为律师事务所成立这起案件的攻关小组，王铁帆任攻关组的组长，刘冰冰任小组机要秘书，涉案文件材料由刘冰冰负责从我这里领取保管，金海嫱、程雪风为小组成员。这个案件，你们直接对我负责，不得向小组外的任何人透露有关此案的内容。”
四人领命而去，王海仁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小会议室桌前思考：我为银行提供法律服务这么多年，这类案件从来没有遇到过，也没有积累的先例，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这些年轻人思考问题的路数和我们这代人不太相同，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东问一下，西问一下，我似乎感觉到这个案子很接近突破点了，但又不知道破点在哪里？哎，既然已经成立攻关小组了，就让他们年轻人去攻攻关吧……
刘冰冰从王海仁主任那里拿回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她拉上程雪风直奔王铁帆和金海嫱的办公室，程雪风关上门，对大家道：“我们现在把材料全部过一下吧，过完了材料再想办法，如何？”
刘冰冰道：“铁帆师兄，组长，我觉得在办公室人来人往的，这么多材料，在这里过会泄密，不如我们溜回宿舍，关上门，大家一页一页地过，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这样肯定不会泄密。”
王铁帆笑道：“你们俩意见不统一，我们来个举手表决如何？”
金海嫱和刘冰冰笑着点了点头。
王铁帆道：“同意刘冰冰意见的举手？”
程雪风第一个举起手来，接着其余三人纷纷举手。
王铁帆又道：“同意程雪风意见……”
未等王铁帆把话说完，程雪风便打断他的话，道：“别别别！冰冰现在是我们小组的机要秘书，保管秘密的，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刘冰冰乐呵呵地对大伙儿道：“那……那我们现在集体翘班，回宿舍去过材料，研究案件？”
王铁帆看着金海嫱，金海嫱道：“我们还是等下班回去再说吧！所里就七个律师，李伟豪和成丰阳两位师兄今天上午在县法院开庭，章泽军律师参加县司法局的一个活动去了，我们一走，就剩下王主任、内勤和财务人员了，万一来几个咨询的或者回访的当事人，主任一个人接待不过来，再说，主任第一次给我们托付重任，我们更应该好好表现，什么都别耽误，还要把事情办好才行。所以，我认为，我们翘班不太合适吧！”
刘冰冰闻言，未等他人开口，便道：“嫱嫱说得有理，我们还是各就各位好好上班，等下班以后再过案子的材料吧？！”
众人都表示同意，各自回归岗位去了。
中午一下班，金海嫱开车拉着大伙儿回到人才公寓楼下，还未下车，刘冰冰对众人道：“今天中午本律师请客，外卖已经点好，是绿洲县最火爆的加肉红烧牛肉面，每人配有一份小菜，外加一个纯牛肉夹馍，马上就到了，我们直奔铁帆师兄和雪风的公寓，吃完饭立刻过案件材料，因为这个案件是咱们主任都无从下手的难题，我太好奇了，想亲自见证你们创造奇迹，也对你们办好这个案件充满了信心。为了节约吃饭时间，提高工作效率。同时，今天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我请大家吃份怀旧的牛肉面套餐，回味一下咱们到绿洲县金伯伯请我们吃的第一顿早餐以表怀旧和庆祝。今天真的不一般，是咱们正式执业以来，第一次涉足金融业务，标志着我们在律师业务领域的一次重大提升。我提议，以后，我们的每一次进步，都必须吃牛肉面套餐，以怀旧的方式庆祝，你们觉得怎么样？”
众人闻言，觉得此话有理。王铁帆道：“冰冰现在长大了，开始变得有心有肺有想法了，也值得庆祝。”
金海嫱闻言，感触良多，眼圈微红，轻轻地对刘冰冰道：“谢谢你冰冰，你这一说，我好想回江城一趟，去陪我父母几天。”
程雪风道：“海嫱说得对，等我们攻克了这个案子，大家一起去一趟江城，我们上门提亲去，人家是丑媳妇见公婆，帆哥，咱俩来个帅女婿见岳父岳母如何？”
程雪风一席话惹得大家哄堂大笑，金海嫱和刘冰冰同时出手揪他，二人边揪便问道：“谁是丑媳妇？谁是丑媳妇……”
程雪风疼得大喊：“铁帆，救命呀！帆哥快救我！”
王铁帆道：“雪风兄弟，你就忍着点吧，为兄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造次呀？！”
午饭后，众人开始研究绿洲县商业银行和漠蓝股份贷款被股东转移撤资案……
一进门，刘冰冰就喊道：“你们这房子又闷又热，都秋天了，比夏天还闷热，都是因为你们俩不开窗户透气，还把窗帘也拉得这么严严实实的，你俩这是在积攒什么“伏”气呀？两个大男人……”
未等刘冰冰说完，程雪风接话道：“我的大小姐，你长长脑子好不好？这是秋老虎，中午的太阳比盛夏的太阳还要猛呢，我和帆哥晚上开着窗户睡觉，早上上班前把窗户关好，屋里总比外面凉快一点吧？你嫌热，把空调打开不就行了，客不嫌主的风俗你懂不懂？你看人家嫱嫱多有礼貌，你怎么就……哎！”
王铁帆看看二人脸色大变，连忙圆场道：“雪风，你去书房拿几张打印纸，给我们每人发两张，刘冰冰，你先把主任给你的材料按照时间顺序理一理，然后我们就开始把全案材料过几遍。我有一个要求，也是自己的一个办案经验和大家分享，那就是，过材料时，要把每份材料的时间节点，相关主体，主要内容简明扼要地做摘要记录，最后对着自己的摘要记录就可以分析案件了。”说话间，王铁帆一边开空调，一边从沙发旁的纸箱里给大家拿水。
金海嫱道：“这么好的办案阅卷方法，你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们？有了这个阅卷摘要记录，写文案就不需要来来回回翻案卷了，我每次做文案都快把案卷封皮翻烂了。”
王铁帆微笑着给大家发饮品，一边向大伙儿夸奖程雪风道：“还是雪风知冷知热，一大早就把矿泉水给大家买来了，这不，刚好可以用来招待你们俩了。”
金海嫱接过自己最爱的凉白开，追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王铁帆笑道：“这种阅卷的方法，我也是近期才领悟出来的，以前我写文案也是来来回回翻案卷，今天分享给大家也不晚呀？”
说话间，程雪风已经给大家每人发了两张打印纸和一支碳素笔，刘冰冰正安静地给手里的材料按照时间先后顺序排队
大伙儿将全案材料过了一遍又一遍，一个个边过案件材料，边做摘要记录，材料大概分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是贷款申请、审批、借款合同、抵押担保合同。这组材料归纳为，借款金额为人民币八千万元借款用途为漠蓝股份以公司办公场所、厂房、库房等固定资产作为抵押担保，向绿洲县商业银行借款八千万元人民币，用于秋季收购红枣作为流动资金。第二部分是绿洲县商业银行按照借款合同约定，于当年七月二十六日向漠蓝股份账户转入首批借款四千万元的借款借据和银行进账记录。第三部分是漠蓝股份董事长许良芝和总经理白鑫鑫签字批准的付款记录，从七月二十六日到八月七日，共九十二笔，每笔均为五十万元，共计四千六百万元，分别转给了二十个个人账户，最少的个人账户有三笔五十万元资金进账，最多的有六笔五十万元资金进账，一般都在四至五笔左右。付款用途均为订购红枣。最后一笔转款的日期为今年的八月七日。
案情梳理清楚后，刘冰冰将全部材料收好装进文件袋，然后放进自己的包里，对大伙儿道：“各位，材料都看清楚了，按照王主任的保密要求，我就收好了，大家就好好想想，我们应该怎么样把这四千万给银行弄回来吧？”
程雪风道：“我看呀，这个漠蓝股份的董事长许良芝和总经理白鑫鑫的行为已经涉嫌挪用资金的罪，应该报案，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在办理刑事案件过程中提起附带民事诉讼，把漠蓝股份的钱要回来，然后再还给绿洲县商业银行，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金海嫱道：“这个漠蓝股份公司是一个混合制企业，大股东沙洲大漠果品销售有限公司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二股东沙洲白鑫商贸集团有限公司占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其余是九个国有股东，国有股东为沙洲市国资委下属的国有投资公司、沙洲市内的八个县的八家国资委下属的国有投资公司，这九个国有股东各占百分之五的股份，国资股总共占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按照这个比例来算，许良芝和白鑫鑫转移走的四千六百万元中，属于国有资产部分金额为二千零七十万元，如果把这二千零七十万元国有资产与民间资本分开，今天是十月二十一日，按这个时间点计算，再过五日，许良芝和白鑫鑫就开始逐步涉嫌挪用公款、挪用公款转化贪污犯罪和挪用资金罪三项罪名，数额都属于特别巨大。不过，混合制企业的国有资产问题该怎么处理，我还没有翻看法律条文和司法解释，只是把我想得到的，沾点边的意见都说出来了。”
刘冰冰道：“我赞同嫱嫱的意见，这两个家伙这么干，撤资跑路，漠蓝股份一定会暴雷，上市就别想了，企业会一蹶不振，甚至会垮，这可是咱们沙洲市和绿洲县重点扶持的林果业龙头企业呀！它一垮，支撑红枣产业发展的公司加农户构架就会落空，没有了收购加工红枣的大企业，光靠外来游商收购，本地人馈赠亲友的消费，红枣销量和价格都会大打折口，种枣的农户不但会减少收入，甚至会造成红枣大量滞销，伤及农民，影响社会稳定。所以，我们应当用又快又具有惩罚性的法律手段，将许良芝和白鑫鑫这两个家伙绳之以法，为绿洲县的红枣产业发展打好保卫战，这不是铁帆师兄和雪风师兄回大西北的初衷吗？”
金海嫱道：“冰冰前面的分析，我十分认同。目前的证据很充分，要想把这俩人绳之以法十分容易，但是这样一来，漠蓝股份公司可能真的就垮了，这个公司要是垮了，吃亏的是绿洲县的枣农，失败的是绿洲县红枣产业发展的战略布局，枣农需要的是红枣产业持续发展，不仅仅是处置许良芝、白鑫鑫二人一消心头之恨。所以，我们办理此案，需要慎之又慎。”
金海嫱的一席话，立刻影响到众人的情绪。此时，大家明白此事处理不当的严重后果，也更加明白溪善融行长为什么那么小心翼翼，王海仁主任为啥要求严格保密……
程雪风道：“单从本案的案情来看，漠蓝股份的董事长和总经理掌控这家混合制企业，利用职务便利，以化整为零的形式把四千六百万公司资金转给个人，这个案子并不复杂，不管是按照挪用公款罪也好，挪用公款转化为贪污罪也好，还是按照挪用资金罪也好，目前来看，按任何一个罪名，都正在逐步达到三个月的法定时间范围之内，也就是说，许良芝和白鑫鑫的犯罪还没有全部完成，他们二人还有可以争取和挽救的余地，只是这事该怎么启动？从哪里下手呀？铁帆，还是你来拿个主意吧？”
随即，众人将目光看向王铁帆。
王铁帆道：“大家都说得很好，现在我们基本上把案情梳理清楚了，刘冰冰和嫱嫱的一席话，把这个案子的社会影响也提出来了，我看现在，至少目前，我们对这个案子的认识还不是很成熟，我们还要从社会效果和法律效果两个方面去分析权衡，如何处理才能既不伤枣农，又不伤企业，还能保信贷资金的平安，化解银行的这一波金融风险，通过今天中午过证据，我们只能算刚刚触及到了案件的本质，还不够全面，至少我们对许良芝、白鑫鑫代表的两大法人股东，在绿洲县红枣产业发展的这么好的情况下，他们为啥要撤资？又是为啥要用这种违法的方式撤资？他们有什么苦衷……等等，我们还不了解，对于处理方案，还不是时候。此事关系到绿洲县全县枣农的利益，漠蓝股份企业的生死存亡，县委、县政府对绿洲县林果业产业发展的战略期望，我们不能出一点差错，我们需要在全面了解案情的情况下，再深思熟虑，然后，站在预防和医治社会创伤的政治高度，提出靶向有效的无创疗法。我们暂时就到这里。嫱嫱接下来你和冰冰想法弄清许良芝、白鑫鑫代表的两大法人股东为什么要撤资？雪风，你单纯从法理上去好好论述一下许良芝、白鑫鑫二人行为的性质。大家都在网上查一查同类型的案件，我们集思广益，今天晚上我们在开一次讨论会，看看大家有什么新的认识和发现？现在离上班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大家各自回房小睡一会儿。”
散会后，四人各自休息去了。第一次过材料的会议结束了，四人均感责任重大，没有了刚刚接到任务时的兴奋。看来，要护卫金融，就要和那些精明奸猾的高智商的人物斗智斗勇，每当轮到律师出场时，已经是棋慢一招。尽管如此，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和捍卫公平正义毕竟是律师的天职，愈合社会伤口，把事情处理到社会效果和法律效果全优，才是律师的担当和追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