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林志山的头像

林志山

网站用户

小说
202509/29
分享
《蓝天蓝 广州蓝》连载

第十章

昨天晚上与高超放河灯时,高超并没将白晓红肖乐偷盗放在心上,也没透露第二天有大动作,心情十分平静,满脸的快乐和幸福。第二天一上班,全矿八个车间都接到一份通知,从这天(四月一日)起,也就是清明节前夕,全矿进行一次大整顿,为期三个月。一、整顿工作纪律,全矿所有职工一律实行打卡制,每个车间发放一台打卡机,不管白班还是夜班,一定要按时上班,迟到一分钟,或是早退一分钟,打卡时间出现红字,以打卡机上显示扣除工资数为准,迟到早退多少时间,扣除多少工资;二、每个车间确定一个监督管理人员,上班期间严禁打牌赌博,每发现一次罚款两百元;三、矿总部组建一支五人治安巡矿队,并佩带警棒,昼夜巡逻,如发现有人偷盗抓获归案,上送公安派出所,根据情节轻重进行处治;四、从四月一日起,实行车间承包责任制,依照车间效益,除上缴矿总部百分之三十外,可提升工资;五、各车间接到通知立即传达下去,希望立即执行,不执行者进行问责;六、整顿好秩序和纪律,以崭新的风貌迎接龙华集团来投资。

各车间接到此通知不到一个上午,在中午前的十一点,矿保卫处又把白晓红肖乐抓了回去,并且搭上了林格。鄢紫云打听到没有倪优良,她心知肚明地想到是龙兴标副矿长保护了倪优良,他编造的她为江南煤矿批到一列运煤专车赢得了高超的赞誉,将倪优良参与白晓红肖乐偷盗钢材的犯罪全强加在他们身上,也佩服龙兴标编那个故事的用意和目的,在起用倪优良的关键时刻,倪优良不能倒下。但她担心白晓红和肖乐把倪优良铁证如山地供出来,不料一天过后,白晓红和肖乐反而未供他出来,当得知我们要去偷盗钢材,倪优良当场严厉地制止过,还说公共财产不容侵犯。因此,得到保卫处的称赞,说倪优良的名字取得好,是个优良的同志。得知林格被抓,开始有点幸灾乐祸,对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也该整整了,她想从心目中移走他,想到他最初对自己的好,又觉得他有些冤。在他不知道白晓红肖乐钢材的来源前,相信白晓红说是她亲戚有两吨建房用剩的钢材需出售,于是打了这个销赃电话。按说把真相说清楚,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可保卫处根据林格以往惯盗公共财物的行为,认定他是主谋,当作典型来抓,儆尤以效,整治这不良风气。这是鄢紫云万万想不到的。

八个车间就在当天下午把这个通知传达了下去,工人们一致认为,只要实行车间承包责任制,根据车间效益有权自行提升工资和奖金,严格管理算什么事,大家举双手赞同。

在此通知下达的第三天,高超带着黎光明、龙兴标两个副矿长及工会主席黎世雄,深入八个车间检查执行力度,调查有没有迟到早退,以及井上车间办公室有没有打牌等现象。当得知没有这些现象发生,并且亲眼看到井下争先恐后地挖煤,秩序井然有序,车间主任使出什么法术,竟然出现这种只争朝夕高涨的热情,使效益产生了质的飞跃。老矿长黎世雄笑笑地点着头,对高超说,这一招真管用,扫除了委靡不振的阴霾风气,精神面貌又回到了你父亲当矿长的那些年。车间办公楼里鸦雀无声,没有麻将声,没有谈天说地,像学生上课一样都在全神贯注地做事。通知仅仅下达三天,两个井口前宽大的煤场,乌黑而发光的焦煤,堆积成一座座小山;陶瓷车间的两座大窑的炉火在熊熊燃烧,一股股的黑烟直往五十米高的烟囱冒,整个江南煤矿充满着欣欣向荣景象。在检查完毕时,龙兴标把高超拉到一旁,向他提出将倪优良调入矿办当主任、鄢紫云担任陶瓷车间业务部经理的要求,立时得到高超的认可。

三天过后,一纸调令下到陶瓷车间,石志军被任命为陶瓷车间主任,鄢紫云当上新设立的业务部主任,只有倪优良随着龙兴标去矿总部,担任矿办主任。接到调令的当天晚上,鄢紫云与倪优良彻底好上了。晚风阵阵吹来,空气里还残留着夜来香的芬芳,繁星如织,像她零乱而无序的心事,林格的脸在她脑海里晃了几下,终于被夜幕隐没。一阵短暂的心旌飘摇和痴迷之后,鄢紫云毅然拿开倪优良的手,说,这下不用出差吧。倪优良笑笑说不用出差了,可以每晚陪你了!倪优良像蛇一样爬进她衣服的手突然停住,怪怪地看她一眼,她不解地看了看他,怎么啦?没什么。倪优良的手又伸了过来,少了一些温柔,多了一些粗暴,像在发泄着什么,她并没有太在意。自从和林格有过那一回事以后,她根本就不让他碰自己的身体,她觉得自己身体很肮脏。算了吧,我有点不舒服。鄢紫云的声音软弱无力,哪怕是瞬间的逃离,也会求得片刻的安宁。明天我去矿总部上班,你把陶瓷车间业务抓起来,管好两个业务员,安心地养胎,或者请孕假你休息,我养得起你。你拿什么养我?嘿嘿,我虽然不是推销员,还有老客户记我的情。记情有什么用?记情就有回扣呀!鄢紫云轻轻地哦一声之后想,别看倪优良表面上憨厚老实,内心鬼点子还很多,特别是能挣钱,算我没看走眼。林格就是一个刨皮傻蛋,做事不稳重。今晚怎么啦,倪优良怎么不老实了,他的手又伸过来了,在她赤裸的身体上弹出一串零乱的音符。考虑鄢紫云有孕在身,只有在抚摸中完成男欢女爱的原始冲动。这晚这对夫妻激动得失眠了,倪优良庆幸自己未被白晓红肖乐供出来,算是够朋友的。白晓红有什么眼光,找个肖乐那样没出息的男人,书呆子一个,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只要感情好,人家也愿意吃苦。没钱哪来的感情,现在的女人,我还不知道?钱比男人重要得多。当年如果我们单位不好,你就未必嫁给我。是啊。她想告诉他自己已经后悔,可她没有勇气说出来。你表妹夫那边还没消息?倪优良摇了一下头,没吭声。你主动打电话去问问,要不然人家干嘛到我们这里来买陶瓷地板砖, 意思是给你送钱。她的口气听上去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迫不及待。自从知道张冬雅有近十万的存款后,鄢紫云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觉得自己与张冬雅差别特别大,有点不平衡。如果靠工资,自己就是上一辈子的班, 也存不了十万块钱。她担心所有的希望都会成为泡影,害自己空欢一场,做一场黄梁美梦。你表妹夫干什么的?这么大的工程,不但要有实力,也要有关系!唉呀,不要问那么多,睡吧。倪优良一翻身,用背对着她闭上了眼睛。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如果倪优良能做成这笔生意,他们就有很多钱,按照婚姻法,到时就算离婚,也能分到一半财产。

倪优良想到白晓红没把他供出来,放心地睡着了,可鄢紫云因嫉妒张冬雅有十万元存款没有睡着,直到凌晨五时才眯一会儿眼。她起床面对镜子发现自己眼睛周围起了黑圈,眼袋加大,赶忙把毛巾泡上开水进行热敷,想在上班前把黑眼圈和浮肿的眼袋抹平。她揉了一圈又一圈,把脑门揉出汗水才停下手来。看到窗外太阳好大,温度急骤上升,为不让张冬雅看到自己脸上疲倦,选了一条凸现身材线条的连衣裙穿上身去,显得有精神,背上坤包去上班。今天上班破天荒地开了窍,看着陶瓷车间那两条徐徐升起的灰色烟龙,鄢紫云心里仿佛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受。但她对张冬雅解救白晓红肖乐产生怀疑。最初她想到实验室来,实验实又没有名额。姜新立给她出主意,如果白晓红抓去坐牢,空出名额,张冬雅就可顶上。本是一件小事,为了达到目的,在高超面前举报了白晓红肖乐偷盗钢材的事。高超安排她协助黎光明副矿长抓旅游工作后,她一定有些后悔,于是装模作样地去找保卫处。去保卫处那天,不幸被鄢紫云看见,她根本没有进去求情,只是为白晓红肖乐买来两个盒饭。表面看她正直坦荡,心灵同样肮脏,见不得人的。

鄢紫云刚走进陶瓷车间办公室,还算矿总部手下留情,不送到公安派出所去,只是罚款和下岗。白晓红来收拾东西,阴沉着险,见谁都是怒目圆睁。鄢紫云也不好说什么,她知道怎样的解释是多余的,白晓红也不会听自己劝说。但她想到张冬雅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明里她出面解救,为实验室空出岗位,便于她安排进去。鄢紫云想去找张冬雅问个究竟,她一排排地去找,可是没有找到。白晓红也想找张冬雅,也没有找到,张冬雅就像人间蒸发,一连多天都没出现在江南煤矿。鄢紫云想,她一定离开江南煤矿回广州市区了。她回去也好,免得她在江南煤矿招摇晒势,把我们都压得抬不起头,如果她与高超真的成婚,我们这帮女同事都会被她挤到墙角角里去。

就在白晓红和肖乐被开除下岗不到一个星期,肖乐带着白晓红回到他的乡村老家。龙华集团的代表今天上午在市政府牵头下,与江南煤矿的收购合同已经签定。此消息在江南煤矿迅速传开。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安宁,窗外哗啦哗啦的雨声和撕裂黑暗的电闪雷鸣,好像在预示着一个炎热的夏天即将来临。江南煤矿的电话线开始异常忙碌,所有人的话筒里悄悄地传递着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鄢紫云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柜里的衣物,像整理自己凌乱无序的心事,许多潮湿的记忆早已霉变在匆匆逝去的岁月里,早应该丢弃了,就像丢弃一件过了季节又破旧的衣服,不应该再留恋。鄢紫云扭过头来,莫明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问,谁的电话?倪优良随口一说,美国鬼子进驻伊拉克。紫云瞪他一眼,还不去睡, 不是说明天陪高超去省煤碳厅开会?明天可能出去不了。你是不是很希望我出去?倪优良斜着眼睛看着她,打了一个长的哈欠,龙华集团的人已经来了。龙……什么时候?她翻动衣服的手停了下来。刚才,还不到两个小时,正在搞交接。明天财务查帐,今天晚上,有很多人睡不着觉了。倪优良幸灾乐祸地笑,你老人家多聪明,毛主席曾经说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现在是谁掌握了经济,谁就掌握了政权。有什么好高兴的?心术不正。鄢紫云担忧地看他一眼问,你没什么问题吧。我能有什么问题,跟那些人比起来,我们算什么?小虾米都算不上。他们来了,你也没什么好处。一朝天子一朝臣, 我又没当官,怕什么?反正就平头百姓一个,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担心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保不住。倪优良冷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是酸的。倪优良不屑地瞟她一眼,我还不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在我面前装什么正经?一个工作就可以满足你的欲望,那我就放心了。

鄢紫云叹一口气,她的历史早被涂上这么一个污点,他可以随时随地地拿出来讥讽她、嘲笑她,好像她做每一桩事都是有目的,都是在利用别人,她就像一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凶徒,无处可逃,现在,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鄢紫云有污点没有被倪优良识破,但倪优良也有污点,只是白晓红未把他供出来,否则一样被开除下岗。倪优良刚才接的电话是白晓红打来的,在电话中白晓红说,倪优良,我借你老婆的两千元钱,我是不还了,也还不起了。我们不供你出来,目的就是抵销那两千元钱。倪优良一边嗯嗯应着,一边怎么去做鄢紫云的工作。一旦她要白晓红还款,把白晓红惹急了,把自己供出来,自己就彻底完蛋了。想来想去,倪优良决定替白晓红还上,堵住她的嘴。在龙华集团收购江南煤矿的关键时刻千万不能出事。没钱去借,过几天凑上两千元立刻还上,鄢紫云就不会担心了。在白晓红倒霉的时刻,鄢紫云还想抽出时间去看看肖乐和白晓红。倪优良在鄢紫云去看白晓红之前,一定把两千元钱送到白晓红手上,让白晓红亲手还给鄢紫云。到哪里去借,第一个他想到自己母亲吴美淑,第二个想到张冬雅。张冬雅应该会记恩的,在她读大学时,我倪优良资助给她三百元,她不会忘记吧。倪优良决计先去找张冬雅借一千元,然后再找母亲要一千元,凑齐立即送去。

鄢紫云拾起头看着窗外的滂沱大雨,隔壁家的孩子正在咿咿呀呀地背诵唐诗: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也许自己真该生一个孩子了,有了孩子,心也就能安定下来。你妈退休的手续办好了没有?没听她提这事,我打个电问问。倪优良说着就拿起了电话,可是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怎么没人接,她到哪里去了?睡了吧,下这么大的雨,她能到哪里去。这几天她心情不太好,也不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退下来有什么不好,要死要活,像丢了魂一样。好什么好?你想想,这几十年来,每天都是这样。早晨匆匆忙忙起床,买菜吃早餐,去上班,呆八个小时又下班,忙家务活,忙一日三餐,这根弦一直绷得紧紧的,今天该干什么。明天该干什么,按部就班,习以为常。突然这根弦就松弛了,不存在了,没有时间概念。睡懒觉也好,无所事也罢,没人管没人说,还真不是一下子就适应得了。这有什么不好,上了几十年的班。还没上够,生得贱是不是?小时候,爸爸常说,人一闲下来,就像散了架的车轱辘,找不着点了。人闲久了,就像生了锈的机器样成了废物,她能透过沉沉雨雾想象出远方山村里那个农家小院里父母忙忙碌碌的身影,自己嫁给倪优良这么多年,父母很少来看她,因为他们是农村里的,所以他们自惭形秽, 怕女儿会被人瞧不起,怕给她丢人现眼。你父母是没办法,不做就没得吃。我妈不一样……我就不相信,谁不盼着早点退休。迟早有一天要退的, 自然规律。人要死,也是自然规律,没有谁盼着自己早点死。鄢紫云一听倪优良说起自己父母时,那副冷漠的样了心里就有气。你嘴巴倒是越来越厉害,别人都说你很温柔,通情达理,其实你牙尖嘴厉的,泼辣得很,气死人不偿命。别胡说八道了,不放心就快点过去看看。她恼怒地瞪了倪优良一眼。倪优良也看了她一眼, 表情有点复杂,鄢紫云对吴美淑的态度总是让他捉摸不透。

倪优良在决定去找张冬雅的时候,张冬雅出奇地失踪了。他给张冬雅打电话,电话总是空号打不通,这把倪优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整天东跳西蹿,不按时上班,也不按时回家。机灵敏捷的鄢紫云,眼见倪优良一惊一咋的样子,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她。这天夜里,鄢紫云早早地回家了,在家等着倪优良。可是这天晚上,在下班的路上遇见张跃明,问到张冬雅在哪里,张跃明一连多天的内心激动,脑子发热般地没了心计,脱口而出地告诉他,张冬雅在市里旅游局上班,手机电话变了。电话号码是多少?我记不起,记在家里电话本上。张跃明也不问他找冬雅干什么,他猛地转身往汽车站奔去。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赶到市里旅游局已是晚八时。问到传达室老头得知张冬雅还在办公室加班。他冲上三楼办公室,见张冬雅在一张素描草图上比比划划。张冬雅见倪优良惊惊慌慌的样子,问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倪优良磨磨叽叽地不敢直接开口向她借钱,只说我想…我想…,在张冬雅急切地催问下,最后终于说出最后二字“借钱”。借钱干什么?白晓红和肖乐被矿总部开除下岗,他们已经回到乡下,我想去看看他们,手上又没钱,想向你借一千块。保卫处不是放他们出来了吗,怎么又被开除?张冬雅感到特别惊讶,答应给倪优良借一千块钱,她也送一千块,可是银行已经关门,夜里取不出钱,答应明天早晨银行开门去取。倪优良感到张冬雅是个好人,不是鄢紫云嘴上说的坏人。最后问你怎么到市旅游局上班,张冬雅没有给他说实话,告诉他暂时在这里做临时工,如果江南煤矿不安排好的岗位,我就回省城去。

倪优良全信张冬雅的话。第二天早上坐第一班车回江南煤矿,马不停蹄地赶去肖乐的乡下老家。白晓红和肖乐看到倪优良的到来,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种失落感严重地困扰着他俩。他俩以为倪优良当上矿办主任有权来救赎,当把钱送到白晓红手上说明原因时,白晓红穷凶恶极地说,我借你家鄢紫云的钱不还了,当作是封口费,今天这两千块当作是救赎费,我们拿去做生意,在江南煤矿菜市场摆摆摊,卖卖菜,叫你家母亲吴美淑每天来买我们的新鲜菜疏。不管白晓红怎么说,倪优良一个劲儿地答应着。倪优良回到家太阳已经下山,在路过工人文化宫广场,三三两两的人都在议论龙华集团收购江南煤矿的事,其中还谈到江南煤矿的老乡帮派。平时不见有什么来往,关键时刻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在煤矿红极一时的时候, 几个当官者之间的帮派斗争非常激烈,经常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吴美淑和曾春萍的关系就是帮派斗争的牺牲品。刚进矿的时候,两个人同一个宿舍,同一个车间, 好得形影不离。因为曾春萍和当时的人事科长是老乡,才把本来是吴美淑进工会当宣传员的机会给了曾春萍。所以吴美淑不仅恨曾春萍,连这个地方的人都一块恨,而鄢紫云偏偏又是这个地方的人。林格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 母亲黎美英一直住在矿里照顾父亲林仁礼,哥哥姐姐都在乡下。可是林格好几次催着母亲黎美英去给哥哥带小孩,家里有女朋友胖子足够了,可黎美英死活不肯走,怕林格欺负胖子姑娘。胖子姑娘是黎美英从老家带来给林格做媳妇的,可林格看不上。为了这事,黎美英每天唠唠叨叨地念叨他,叫他好好工作,不要瞧不起胖子。胖子虽是乡里姑娘,个子高,脸蛋好,就是胖点。但她是个高中生,会做家务,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又会浪漫,每天你去上班她都要与你拥抱亲吻。每到下班时间,她就在门口张望,看见你走来她就上前迎接。

林格烦他母亲,一气之下住到他自己公寓去了,才发生睡鄢紫云的龌龊事,让鄢紫云牵着鼻子走。最近黎美英到大儿子家,今天回家看家里乱七八糟,不见林格,便要老头子林仁礼去倪家找林格,问倪优良近些天看到林格么?敲响了门,门应声而开,倪家吴美淑伸出头来,见是林仁礼,忙催着快进来。吴美淑迟疑了一阵才问,林格不在我家呀,听说你老婆到你大儿家去了。对对,今天才回来。看屋里乱成一团,把我骂了,也把林格骂了,并且要我把林格找回家。我说儿女大了,父母管不着了,黎美英大发雷霆,非要找林格回家。吴美淑笑着叹口气,倒杯水递给林仁礼。吴美淑用手拨弄几下零乱的头发,眼角的鱼尾纹细细密密地收开着,叹气道,人老了没用,样子也难看了。老林啊,工作几十年,眼看就要退休,偏偏杀出个龙华集团来收购,还不知道怎么退休,这是谁的主意?还不是高超的主意。这个年轻人当矿长,我是不看好他。不看好他,他是老矿长高升的儿子。高升到省会城市当市长了,我们海鸥市的书记市长肯定是买他的账,提拔他儿子当矿长。哎呀,不说这些烦心事,管好自己的儿子才是最重的事。林仁礼一心只管着工人们的档案,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儿子林格被保卫处抓走他都不知道。吴美淑知道林格被关在保卫处,也知道保卫处抓林格的原因,她不好开口告诉林仁礼,心里在责怪林仁礼没有管好自己儿子,任其乱搞,毁了他一生。

林仁礼看着吴美淑的脸。三十年前,吴美淑还是一个人见人爱长相秀气的小姑娘,梳着时髦的小羊角辫,工作服总是洗得干干净净,有阳光的味道。不知不觉之间,他们都老了,人到中年万事休,时间好像是眨眼之间的事。行走的迟缓,肌肤的松驰,不再热血沸腾,不再激情澎湃,多了世故圆滑,少了单纯稚嫩。吴美淑说,林格三十岁了,你当父亲的给他施加点压力,无论如何今年把婚结了。我管不了他的事,随他自己好了,说多了,反而嫌我多管闲事。现在的年轻人都比我们会享受,有了孩子,就没这么舒服了。我们那个时候,头脑简单,哪像他们现在情呀爱呀,两个人在一起能过日子就行。他们是碰上了好时代,生活也比我们那个时代好多了。美淑,不要老跟年轻人怄气,他们不想生孩子,就不要生,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吴美淑叹了一口气,说,老林,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也不好意思跟你说,你没听到你家胖子的事,她对林格好有目的,要你想办法把她招工进来。尽管江南煤矿效益差,但她听到龙华集团要来收购,占到一个名额指标,到时有工资发就行,不管发多少。林仁礼迟疑好一会儿,说,我是没有能力把她招工进来,就看林格有没有办法。林格没有你家优良有能力把鄢紫云调进来。林格鬼崽崽还没长大,一天到晚只想玩,从没办好一件正经事。我听说倪优良给鄢紫云办户口迁移手续,民警给了她一个晴天劈雳,鄢紫云竟然是领过结婚证的人,她竟背着男方来和倪优良相亲,然后用倪优良给她家的彩礼钱赔偿给对方才离了婚。你极力阻止这桩婚事,可倪优良就像鬼迷心窍,被鄢紫云骗得团团转,并且还好好地待她。吴美淑诧异,圆场道,我不知道,但是以前矿里也有过类似的事,这样说来是鄢紫云欺骗了倪优良,真是可恶——!

谈到倪优良的婚事,林仁礼问吴美淑,我家胖子是不是结过婚,我都有些担心。她绝对不可能,她老实本分,勤劳勤俭,不足就是胖。听说她原来很瘦,读高中与鄢紫云玩得好,鄢紫云的舅舅有钱,经常给她送钱,于是带着她经常吃麦当劳吃胖的。

林仁礼与吴美淑聊完一些家务事,最后交代吴美淑赶快办好退休手续。龙华集团的人已经来了,要是真不想退,就再等一年,身体怎么样,吃得消吗?吴美淑搭在膝盖上的手伸过来抓住桌子上的水杯,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手掌摩擦玻璃杯粗糙的感觉,没有光泽而布满皱纹干瘦的指节,她第一次发觉自己真老了,连血液在血管里流动都是迟缓而呆滞的。要趁早决定,他们一来,煤矿就成了私营企业。能不能退休,有没有退休金还是另外一回事,搭上最后一班退休车。 林仁礼看看她,转眼三十年, 如今都已年过半百,面目全非,岁月如此残酷得令人生畏。当年,他们从四面八方来到这个偏僻的穷山沟,一年又一年,故乡渐渐陌生,渐渐远去,早己模糊成一个遥远的概念。感慨地说,美淑,我们老了,真的老了。我有好几年没回老家了。老家在林仁礼心里已经成了一个地址,一个留在记忆里的模糊轮廓。兄弟姐妹天各一方, 父母过世后,他再也没有回去过,怕是没什么变化?听黎美英说,有变化,变化很大,那个小镇已有好几家工矿,现在的年轻人也聪明,出去打几年工,积累一些资本就回去开矿。打工有什么好打的,又不是正式工作,林仁礼最自豪的是有三个小孩。吴美淑叹一口气,今天在路上看到张冬雅,心里还真有点妒忌张跃明。林仁礼笑着说,当年我在这里找不到老婆,没人嫁给我,只好在老家找一个,希望多生两个孩子。不要这么说,以后的事,谁也预料不到,当年让你找一个农村的,如今不是挺好吗,矿里住烦了,又到乡下走走。林仁礼告诉吴美淑大儿子家今年养有十几头猪,年底出栏,收入比我们还多,明年要办一个养猪场,让我退休帮他回去喂猪。林仁礼笑得很得意很满足。你是想好了退路,我退休干什么,一个人整天对着空房子发呆?她苦笑着,眼窝有点发热,矿里的养老保险一直没交,劳动局也拖着不给办退休手续,矿里究竟是怎样跟人家谈判的,以后到底怎么搞?龙华集团不声不响地来了,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不清楚,那是他们当官的事。这世道,有很多事我们都没办法弄清楚。我若退休,落叶归根,原来以为自己会老死在这个地方,现在不能这么想,如果哪一天没了工作, 怎么在这个地方呆下去,呆下去有什么意思?我们跟这个穷山沟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们还有一个老家可以回去,如果大家都下岗,张跃明一家没地方去,你们家也没地方去,但可回到鄢紫云娘家去。吴美淑看着林仁礼,把茶杯端给林仁礼,喝口水再走吧!林仁礼喝下一口水,无奈地说 我们真老了,没有斗志,没有激情,只想退路了,退到一个与世无争的角落安度余生。是老了,未老先衰啊。吴美淑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没让眼泪流出眼眶,真不知道退了休,还能干些什么,跟一个废物一样, 有什么意思?林仁礼释然一笑,说,退休好啊。在家里看看电视,睡睡懒觉,把几十年的损失补回来,要么打打牌,锻炼一下身体,不是挺好的嘛,忙碌了几十年,也该我们休息一下的时候了。 每天都这样过,那叫什么日子?还不如说是等死,我们这一代人真倒霉,生不逢时,孩提时碰上三年困难时期,吃不饱,穿不暖,差一点饿死。年轻的时候上山下乡,折腾几年,浪费了大好的青春时光。现在又碰上下岗、失业,连退休也闹成这样,什么倒霉的事都让我们赶上。哎,退吧,退吧,早退了,早清静!

窗外的雨淅淅沥历地下着,吴美淑送林仁礼到门口,脚步有点踉跄。她是一个女人, 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女人哪怕到了八十岁,都希望有一个男人精心呵护自己, 让病痛脆弱的身心有一个依靠,有个可以跟自己掏心窝子说话的人。面对林仁礼的关怀体贴,她不能不动心,可她是一个要面子又好强的女人,不想在江南煤矿留下不好的名声。三十年的岁月就像一场梦, 她的青春年华,她的人生追求和梦想,一切一切都随岁月而流逝, 没有了,结束了。在林仁礼回眸的一刹那,吴美淑笑得非常灿烂,狠不得奔上去,扑进林仁礼怀里。

今天是星期日,吴美淑忘记倪优良和鄢紫云出门去了哪里,也想不到鄢紫云会看到她与林仁礼激情四射的情景。在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来,仰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时,鄢紫云走进屋来,单刀直入地问,妈,林仁礼找您干什么?他来找林格。他不知道林格偷盗东西被公安逮走?林格不是关在矿部保卫处?今天早上遣送到青山公安分局,交司法处置。哎呀呀,一个好好的伢子,由于他家教不好,白白地毁了。你叹息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子。紫云,你说什么话,你林叔是个正人君子,不要诋毁他。谁说他坏话,我就跟谁急!吴美淑说完,还恶狠狠地瞪了鄢紫云一眼,特别的吓人。突然,鄢紫云眼睛一亮,第一次看到吴美淑衣衫不整,上衣开着两颗扣子,露出两块白色肉团,显得有些狼狈不堪。难道吴美淑被林仁礼玩过?正在鄢紫云胡思乱想的时候,吴美淑扣好了衣服,自言自语地念道,老了老了,真是老了,连衣服扣子都忘记扣子。倪优良哪去了,趁龙华集团与矿里还没谈成之前,跟人事处说说,给我办退休算了。随后她看到鄢紫云浑身湿漉漉,拿了一块干毛巾递过来,擦擦,别感冒了。鄢紫云接过吴美淑手中毛巾,好像不太适应婆媳这种友好的态度。想到刚才林仁礼来家里找林格。提到林格,哪怕是听到一点点和林格有关的事情,鄢紫云都会情不自禁地全身麻木,情绪失控。她看着吴美淑疲惫落寞的脸,那头平时梳得油光可鉴的头发有点零乱。明天把内退报告交上去,早退早干净,赖在那里没意思,人家不烦,自己还烦。听说龙华集团的人来谈过一次,一时半会儿可能办不好。 她半信半疑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明天就把手续办了。吴美淑不耐烦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怕龙华集团正式接管就没机会了。一抹凄凉的笑意从吴美淑嘴角漫上来,她不敢睁开眼睛,不敢挪开掩住脸的毛巾,眼窝里的泪水有委屈,有愤怒,也有难过,她只能让它们一点一滴地流回心底。鄢紫云不知道吴美淑想到什么悲痛的事瞬间流出了泪水,心头一软,如果你真的不想退,就不要勉强,正式退休,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这是您自己的事,不就是龙华集团,又不是洪水猛兽,我们还这样上班。这几年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吴美淑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鄢紫云脸上真诚的笑容,却又如此亲切体贴,让她心里产生一丝丝的暖意。还是退了吧,在私营企业,上班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她撑着膝盖站起身,双脚有点麻木,身子晃了两晃才站稳,这两天你也不见优秀?没见,不知他跑哪里去?他不在,我回公寓去。吴美淑走进阳台去拿雨伞,说,紫云, 你听妈的话,为我们倪家生个孩子。现在,趁我身体还撑得住, 帮你们带带,这样我的日子也好打发一些。

鄢紫云先是一愣,嘴唇动一下又抿紧了。我退休,你可安心上班。只要你肯生个孩子,妈就心满意足了。吴美淑看着鄢紫云的脸,不要再三心二意了。

鄢紫云走出门回头看一眼吴美淑,感觉这两年她老了许多,是孤独还是内心不快乐,或是我们陪她的时间太少,让她衰老得过快。人为什么要老?每个人对自己的衰老都会有一点点的迷惘和恐惧。如果她还有一颗热血沸腾的心,或暗地有一个相好的,双方相互牵挂,就像自己经常想林格一样,心里或许会好很多。她曾不止一次地想问林格,他有没有喜欢过自己?就算他那天晚上明确地告诉了她答案,她还是不甘心。在江南煤矿,不管是结婚没结婚的,有几个女的条件能跟自己相比。鄢紫云特别自信。想起不管是谁,我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绝情话,心就被愤怒和绝望填得满满的。回到公寓,推开窗户,风裹着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打了一个冷颤。如今林格被公安抓走,彼此不会再有来往,她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要想从自己心中彻底抹去,那是不可能的。平时林格喜欢玩电脑,更喜欢呆在那间干净雅致的小房间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每时每刻都想见到她,每次面对她时,他想故意装作冷漠和不在乎,可是只要看到她那张甜甜的笑脸,他装不出那个样子,心里还是喜欢她的。这一点,鄢紫云还是看得很清楚,心知肚明的。她知道林格心里很痛苦,因为两家父母的友好关系,他做过垂死挣扎,但都不敢公开,只有在暗地里承受着巨大痛苦。

每次经过这里,林格都会远远地看着鄢紫云公寓那个窗口,那个开着月季花的窗口。每天傍晚,鄢紫云都会倚在窗台边,等待林格从屋下走过,看溶溶的落日,看美丽的黄昏,看刚刚升起的月亮或星星。她说这样的时候是她一天最轻松的时候,会想起很多美好的快乐事情。有一次,她看到在林格走到自家门口时,突然转身往对面那栋宿舍走去。他看到了那扇推开的窗户,她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却被风雨阻挡在那小小的笼子里。那扇窗户好些天都是关着,这些天她去了哪里,在这些玩得好的人里,没有一个知道她的下落。鄢紫云知道那是张冬雅的公寓房。林格真不知道林家与张家的格格不入,还有张冬雅母亲曾春萍与倪优良母亲吴美淑年轻时为争夺林格父亲林仁礼斗得死去活来,林仁礼二人都不选,才到乡下找来黎美英结婚成家,导致林仁礼成为江南煤矿他们这一代人唯一的半边户。虽是半边户,凭着黎美英是老矿长黎世雄的远房堂姐,从黎世雄从当矿长到矿长期间,黎美英一直在矿里做临时工,与吴美淑、曾春萍一样地上下班。因为这层关系,林仁礼才被分到档案馆管档案,干着一份轻松的工作。鄢紫云调入江南煤矿,是吴美淑找到林仁礼帮的忙。二十多年过去,曾春萍与林仁礼早已失去来往,可是吴美淑却还不忘旧情,与林仁礼三不三地私下偷偷地回忆着青春萌动时爱情,让林仁礼不要忘记她,告诫林仁礼她是一个没有男人的女人。吴美淑看林仁礼四处寻找林格,怕他心急,在路上拦住林仁礼,将林格偷盗钢材被关在矿保卫处的事告诉给林仁礼,并安慰他说我家优良和紫云都在想办法,过两天会放出来的。林仁礼回忆说,下雨那天,他仿佛中了魔,魂不附体,站在门口,淋着大雨,往对面女工宿舍望着。喊他进屋,他就是不肯进屋,直到雨停。突然,他想跑过,刚迈开脚步,被林仁礼一把拉住,你想去哪里,他不肯说。林仁礼把林格拉进屋,训斥道,你是不是中魔,下雨都不知道进屋,你望着女工宿舍干什么?林格没有理会父亲的数落,问胖子有没有热水?胖子立刻向前答应有水有水,我给你找换洗衣服。到家里来洗什么澡,到外面去洗啊,老天爷帮你洗。林格奇怪地看了林仁礼一眼,说,你干嘛那么大火气,谁得罪你?一天到晚在外面东游西荡的,你一辈子就这么混下去?林仁礼也觉得自己的火发得有点没道理,放缓语气说,你就不能正正经经地做点事?什么正经事?我按时上下班,保质保量完成工作任务,对得起江南煤矿每个月发给我的那几张钞票,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林格叽哩咕噜喝了一大杯水。这样下去不行,过春节的时候……林仁礼在过春节的时候曾准备了一份厚礼,让林格去走后门给老矿长黎世雄拜年,调他到办公室去,可林格死活不同意。别提了。林格不耐烦地打断了父亲的话, 那种吹牛拍马的事,我对你说的那些工作一点兴趣都没有……,前不久你去找龙兴标,不是送过两千元的红包,把我调到矿办去,起作用了吗?林仁礼说,你世雄舅舅答应好好的,谁料到市委把他下了,龙兴标虽然没有表态,脸色表情是乐意的,他不仅推倪优良去了矿办,为了鄢紫云特设一个业务部经理。我看这不是那么简单,这水好深。林格说,你一辈子小心翼翼地看人脸色过日子,还不累呀。现在看人脸色,是为了将来不看人脸色,甚至给别人脸色看。我没这个本事。如果我能到外面去闯一闯,说不定我就会长点见识,像张冬雅懂得好多事,她的想法跟我们这里很多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张冬雅不是读书去了吗?毕业回来了。林仁礼瞪儿子一眼,你跟人家读了书的去比。比什么?如果读没读书都一样,学校早就关门了。她读的专业很有意思,旅游营销,我没想到卖东西,还有这么多学问。干什么事情都有学问,你那工作就没学问。那可是技术活,如果能炼到炉火纯青的程度,就不愁混不到一口饭吃。什么鬼技术,天天看到那些钳子、起子……冷冰冰的铁家伙,我心里就烦,检修起来又脏又累,一点意思都没有。什么样的工作久了都会烦,工作也不是为了好玩,你要吃饭,就要有工作。林仁礼叹了口气,原以为读了几年书。有一个工作可以养活自己就行,就没让你多读几年书。是目光短浅。什么都不懂,要不然……书到用时方恨少,听说现在到外面去找工作,要文凭开路,你别东想西想,老老实实呆在这个地方,成个家安安心心过日子。我没怨你,你儿子就是这个命,认命了。这几天矿里有很多人在赶着办内退手续,你去办了没有?我的事,不用你管。哦,都成了临阵逃脱的人了,如果我到了年龄,我也想退。林格做了一个鬼脸。回家当老太爷,享清福。你只知道享福,有你老子我在那里坐着,总比你多认识几个人,多少还能帮你点忙,如果我退下,你等着喝西北风去。你知不知道,龙华集团的人已经来谈过一次,这个矿马上就是人家的了。知道了。林格仍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满脸无所谓的表情,来了好啊,矿里的人都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人家来, 有高工资发了。有高工资发了?林仁礼冷笑着。你看你,都三十岁了。又来了,爸,我跟你说,结婚生孩子的事,你不能勉强我,没找到真正喜欢的人,我宁肯一辈子不结婚。你真正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林仁礼敲着桌子,三十岁的男人,也过了胡思乱想的年龄了,没有一个令你百分之百满意的人在等着你。电视里那些男欢女爱的事,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玩得起的东西,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林仁礼惊疑地问,林格真被保卫处关了?真关了,听说将他扭送到青山公安分局去。老林,在送公安分局前,你赶快去找他舅舅黎世雄。

黎世雄不主政了,不知说话还管用么?他毕竟当过矿长,高超不可能不给面子。嗯,我去试试。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