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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漳河,一边是茅坪河。
漳河从三景庄老龙洞“哗哗”而出,一路穿越91公里高山峡谷,从南面奔腾而来;茅坪河从肖堰西泉庙西侧的山洞“汩汩”而出,一路穿越86公里的崇山峻岭,从北面浩荡而来,两条大河如两条巨龙迎面相会。
她俩似久别的老朋友,彼此叠加拥抱,聚而成滩。滩水阔数十亩,似一个大湖泊。其间有个深潭,潭水幽深,水色苍苍,水似乎深到地壳深处,不时有漩涡翻滚,雪涛四溅。
此时是深秋,河流温和,这一滩水也温和。若是涨水期,两条河流咆哮而来,这里就波涛汹涌,一片汪洋。
这里就是龙王滩,是漳河从南漳境内流向荆门漳河水库的地方。
龙王滩地处南漳县、远安县、荆门市交界处,四周环绕着四个村庄,有南漳的苍耳坪村、口泉村,有荆门的易畈村,有远安的长荣村。《南漳县地名志》(2021年版)载:龙王滩,曾用名:龙湾滩,位于苍耳坪村委会南4千米处。有8户,30人。总面积0.37平方米,耕地面积52亩。这是以龙王滩是苍耳坪村的一个居民点来说的。这里是漳河在南漳境内最低之处,海拔118米,而漳河河源之地海拔1220.5米。
站在龙王滩环视,群山环抱,中间平坦,似一个大盆地。有五座山峰。这五座山峰,成一大圆,围着龙王滩,当地人说,叫“五龙捧圣”。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深潭西北面有古人砌的石坎下到潭里,枯水期,河水跌落,就看得到。大干旱时,潭里的水消得很,沉到下面,那一盘石坎就伸到下面,能下去打水。当地老人如此说。问潭有多深。答:村里人曾做过试验,把三根长竹竿接在一起,插到潭里,掉下去,没见了。还滚大石头下去,只听到轰地一声,泡儿都没翻一个。问有多少步石坎。答:水消到石坎全露出来,我们这辈人没看到过。我们看到的石坎大致有三四十步。老人76岁。
老人还说,潭里住着龙王小姐,人们差什么东西,在潭边烧香,然后离开,龙王小姐就会把东西放到潭边。天旱不下雨,在潭边设祭坛,烧香求雨,灵验得很。
没想到,这个深潭曾是人们的天然“水井”,大旱年份,远近的人都来这里挑水、背水。这天然水井,是上天赐给这片土地的福分,是两条大河带来的福分。要知道,在缺水之地,打一口大水井,不知要费多少力气。
深潭是地壳运动形成的地坑,大而深。这两条河沿途接纳溪流,到这里水量都很大,能够灌满。因有这潭水,即便大旱年份,人、畜也会有水吃,还能用来浇地。古先民就从靠山边的潭口往潭下砌石坎,下到潭里打水。石坎也许是根据潭水消的程度分几次修的,砌的石坎下去打水,打不到了,就再往下砌。看到的石坎越多,说明历史上大干旱的时间越长,也许是几年,是真的“干了大河”,唯有这深潭蓄的水还有。那个76岁的老人说他没见过石坎全露出来,说明从他记事,这里没有大旱到那个程度。
我望着这深潭,想,这盘古老的螺旋式石头台阶多像一条龙,龙头在上,龙尾一直延伸进深深地“地宫”。人们给自己在潭里建造了一条“水龙王”呀。我也仿佛透过潭水,看到古先民顶着烈日,在潭里砌石坎的情景,下面是深不见底的积水,稍不留神掉下去,就没命了,可想而知,多么艰难。古先民是用生命给后代子孙建造了这处生命之源!
人们对龙王滩是敬畏的,是感恩的。古先民在龙王滩西面的山顶上,建有龙王庙,专门祭拜龙王,祈福纳祥,保佑风调雨顺。
2
茅坪河注入漳河,给了漳河大力量。
漳河在龙王滩歇息后,劲头儿愈大,开拓的河面愈广,似一条大江,流过沙滩河(人们对龙王滩下面这段漳河的称呼),进入荆门的“边城”——易畈村。公路边,一户人家的稻场下面立着一巨石,上书“边城易畈”,一尺多大的红色字,老远就看得到。至此,漳河流出了我的家乡——南漳县。
站在河岸,望着漳河远去,看得都看不见了,还往远方看,似乎想看到漳河前行远方的每一座山,每一个湾儿,每一道坎儿。“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漳河全长202公里,到这儿,已经走了一半。在南漳境内多是高山峡谷,从此就平坦得多。沿途流过荆门、远安的几个村庄后,就到了漳河水库,她在那里好好休憩。尔后,流到当阳市,在两河口与沮河汇合,再流经枝江、荆州区,在沙市注入长江。
龙王滩其实是漳河水库上游尾部,涨水期,这儿就与漳河水库连成了一片。漳河流过龙王滩后,下面这段沙滩河,地势平坦,水流平缓,两岸山不高,显得阔大。这一带属于北亚热带气候,气温温和,冬季水面不结冰,是中华刺鳅的理想栖息地。设有“沙滩河中华刺鳅乌鳢国家级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保护区,从荆门市东宝区马河镇易畈村到荆门市漳河新区漳河镇新建村,长44公里。总面积2647公顷,其中核心区1615公顷,实验区1032公顷。保护对象为中华刺鳅和乌鳢及其产卵场、索饵场、越冬场等生长栖息地环境。易畈村紧邻南漳,公路边,荆门、南漳都设有标志牌,提醒人们的保护意识。还设有水文观测站、气象站。在沙滩河边,一水文站测水位的标杆上,记录着2006年6月30日的水位是20.5米。
中华刺鳅鱼是一种观赏性极强的原生鱼。它身段婀娜多姿,花纹秀美,游动起来形态华美,好似顺滑的锦缎。中华刺鳅要身段有身段,要花纹有花纹,特别是,性情温和、安稳,深受人们喜爱。它生活在南方淡水区,一度,因水污染,野生中华刺鳅数量减少。现在,漳河里能有中华野生刺鳅,是因为漳河水质好。
乌鳢,具有较高的药理作用,它的名字就是一种中药名。我国中医学始祖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述:乌鳢其肉、肝、肠、胆均可入药,鱼肉主治五痔、湿痹、面目浮肿,下大水等。乌鳢 是“鱼中珍品”。乌鳢头顶部有七星状斑纹,夜朝北斗。宋代理学家真德秀写了首养生的《卫生歌》诗,里面有这样的句子:“雁有序兮犬有义,黑鲤朝北知臣礼。人无礼仪反食之,天地神明俱不喜。”是说天上的飞雁,地上的走兽,水中的鱼类,都是有灵性的。大雁守秩序,狗有情义,黑鱼(乌鳢)知礼节。可是人类反而无情无义要吃它们,这样,天地鬼神都会不高兴的,会震怒降灾于人间。
今天朗晴,阳光好,暖和,没有风。已是深秋,河边露出了一溜河床。沿着河边走,想看到中华刺鳅。见一大伯在河岸的菜地里,用水浇地。忙问他河里有刺鳅没有。大伯笑眯眯地说,有,前面那湾水里就有哩。就继续往前走。是一面弧形的山形成的一个背风港湾。靠山边,水深;另一边水浅,长着暗红色的辣蓼。水极清澈,太阳照在上面,层层的波光,漾来漾去。看到了刺鳅。有几个在水里游来游去,大多懒懒地趴在水边的草丛里,或石头边。蹲在旁边看它们,它们也懒得动,对人熟视无睹,不像通常看到河里的游鱼,人一近身,立马就游走了。用一根水草戏,悠徐地起身,晃着柔软的身子,闪闪腰,像在显示苗条的身子。白色的圆形花纹,黄色条纹,像着一身锦缎花衣,极好看。
刚才跟大伯拉话,大伯说,这河里的鱼虾、泥鳅、鳝鱼没有人去逮,牛羊也不准去河边吃草,河库长,还有护河志愿者经常巡视。如今,凡是列入国家保护的,人们都爱护着。此时我看着好看的刺鳅,满心的欣慰,从过去求生存到现在求生态,从过去求温饱到现在求环境,生态环保理念在现实中,已经深入人心。
水边还有有些不知名的水鸟,身小轻捷,活泼快乐,或颈脖极红,如缚上一条彩色带子,或尾如扇子,花纹绮丽,或翅翼七彩,华美炫目,鸣声都异常清脆。山边丛竹青翠,树木茂密,秋风漫漶出不同的颜色。有野莺画眉鸟,从篁竹里飞出来,休憩在石头上晒太阳,悠然自得啭唱悦耳的曲子。好一幅清奇秀美的漳河俊鸟图。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似乎这里所有植物和动物的气息都进入了身体,安然、微微的甜意。
3
龙王滩地处荆襄要冲,在解放前,多官兵、流寇、匪徒。为防御战乱和匪患,龙王滩南面的龙山上,古人建有雷公寨。
雷公寨坐落在山脊上,临漳河。四面城墙用巨石垒砌,高四五米,呈椭圆形,南北走向,开有东门、南门。内有房屋35间,夯土筑就。是山下一姓雷的人家的祖先修建的,因而叫做雷公寨。
听当地人说,这座山寨对面山顶有一巨石,形状像鼓,上面刻着甲骨文“雷打石”三个大字,人们叫做“雷公石”,所以人们把此山寨叫做雷公寨。龙王潭是两条大河相聚处,天降异物,难免是有的。
而当地人又说,这是轩辕皇帝打鼓用的,击鼓降雨,好让人们种庄稼。《春秋•台城图》载:“轩辕,主雷雨之神。”轩辕黄帝以雷神崛起后又为中央天帝,倒是不假。听着介绍,心想:这面巨大的“石鼓”,是人们对轩辕黄帝的敬爱,才这么说的吧。
龙王滩过去水路、陆路都有,现在交通更是便利。在茅坪河入龙王滩处建有龙王滩大桥,连结了两岸,使龙王滩的交通形成了一个环形。两岸都是省道,可通远安、南漳、荆门。
因两条大河相冲,滩边有大量极好的水沙,给人们带来了财富。村里人说,过去枯水期,有很多外地人来这里淘沙,陶到过金子。现在,傅家畈屋场旁边有简易的公路通到滩边,这路就是去拉水沙的。
龙王滩是个宝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