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聂妍朵与魏明辉的关系肉眼可见地“活络”起来。邮件往来中,除了必要的工作沟通,偶尔会夹杂一两句关于某场即将到来的音乐会或者某张新发行唱片的简短交流。在公司走廊上偶遇时,聂妍朵的问候也多了几分自然的热络,不再仅仅是刻板的下级对上级。她甚至“恰巧”在午休时带着一杯上好的龙井,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借口是“楼下新店开业,顺路带了一杯,魏总尝尝?” 动作自然得仿佛像是顺路。
她将分寸感拿捏得极好。每一次接触都显得合情合理,每一次示好都点到即止,绝显不出过分殷勤或急切。她像一个极有耐心的猎手,深知过早暴露意图只会惊走猎物。她懂得“吊胃口”的艺术,让每一次小小的“巧遇”或“分享”,都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漾起一圈圈微澜,掀不起大的涟漪。
至于慧敏那边,聂妍朵仿佛按下了暂停键。那些“流程需要”的刁难暂时消失了,空气中那种针锋相对的紧张感也淡了许多。她甚至会在部门会议上,对慧敏负责的那个项目环节,投去一个短暂而平淡的、近乎赞许的眼神——尽管那眼神深处依旧是一种冰凉。慧敏敏锐地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却不敢有丝毫放松。这反常的平静,更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聂妍朵越是安静,慧敏心中的警铃就越是尖锐。她猜不到聂妍朵真正的目的。
汇报日前的最后一个周五,空气凝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个项目组都在做最后的冲刺,键盘声此起彼伏,打印机的嗡鸣几乎没有停歇。慧敏感觉自己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在找一份关于市场预测对比分析的资料,记得是放在自己办公桌最下层抽屉一个蓝色硬皮文件夹里。她蹲下身,拉开那个塞满了各种资料文件的抽屉。熟悉的蓝色硬皮文件夹却没在它该在的位置。她皱着眉,手指在堆积的文件中快速翻找着,动作有些焦躁。指尖触碰到一个质感陌生的牛皮纸文件袋,纸袋被塞在最里面,这不是她的东西。一丝疑惑掠过心头。慧敏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抽了出来。文件袋没有封口,很普通,像是公司内部流转用的那种纸袋。她下意识地打开,抽出了里面的纸张。只看一眼,慧敏的血液就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那是几份文件和报销单据,上面赫然签着“王慧敏”的名字,金额大小不等,上面的名目是“高端客户维护费”,最触目惊心的是还有一份伪造的电子邮件打印件,发件人是她的邮箱地址,收件人则是德力尔的程阳,邮件内容含糊其辞,却充满了暗示性的“合作可能”和“信息共享”,落款日期是上个周末!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着,几乎要撞碎肋骨。慧敏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纸张,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纸张在她手中发出细微的颤抖声。愤怒像岩浆一样在血管里奔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她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略显嘈杂的开放式办公区。聂妍朵的办公室门紧闭着,百叶窗也放了下来。其他人都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似乎没人注意到她这边的异常。
不行!不能冲动!
慧敏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暂时压制住了那股燎原的怒火。把这些东西塞进她的抽屉,目的不言而喻!慧敏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着。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张伪造的文件原样放回牛皮纸袋,然后拿出手机,调到录像模式。她调整角度,确保能清晰地拍摄到抽屉内部的位置,以及自己伸手取出这个陌生牛皮纸袋的全过程。每一个动作都稳定而清晰。拍完后,她又对着几张伪造文件的重点部分(签名、日期、关键内容)逐一进行高清拍照留存。做完这一切,她将文件袋原封不动地塞回了抽屉最深处,仿佛从未发现过它。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坐回到椅子上的时候,心脏依旧在狂跳,但一种冰冷的、破釜沉舟的决心已经取代了最初的恐慌和愤怒。风暴来临前的最后几个小时,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中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