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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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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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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谷屯》连载

第八章 械斗

夜,吕家的一个孩子,连夜做梦,梦见野狼撕咬,孩子痛苦不堪,嚎叫求饶。大人请来神婆,给孩子拾魂,一来二去,折腾了一通夜。

天亮,樊家屯得悉侯家打了吕家的旱骨爪,人人惊愕。族长吕连生组织百十人,携枪、扛炮,挥舞着长杆刀,来侯家寻仇。侯家闻讯,不敢硬碰,迅速组织族人回避,躲进村北口关爷庙宇,以作抵抗。

宋二姐赶着一头老母猪,走的慢,吕家一个汉子赶上,上去一长刀劈开老母猪,小猪娃儿“卟突”【1】滚落一地,吓得宋二姐扔掉包袱夺命而逃。

侯家有十几口病残老弱之人走得慢,吕家人眼看就要追上,没料想,关爷庙头有人高喊:“吕姜拴,前头可是你姑,你可看仔细些!”侯家吕氏怀孕,由婆婆搀着,走的慢,扭头一看,追上来的是自个侄子,索性不慌了。吕姜拴扭头向队伍中说道:“放慢脚步,咱姑在队伍里面唻!”后面追赶的人不明情况,超了吕姜拴赶到前头,要捉了侯家人立功,婆婆吷道:“你个龟孙孩,连恁你亲姨都不认得了?”中年人打眼一瞅,亲姨娘,连赔不是,并向队伍下达口令:“不准开枪,不准喧哗,原地休息!”吕家人只得眼睁睁任由侯家这群人进了关爷大庙宇。

韶谷屯村北口关爷大庙,南北长百二十步,东西宽百一十步,折合土地近二十亩,南北三进三院。南门外有虬龙两条,没耳朵狮子一对。狮高七尺,狮座四周刻有奇花异草。底座与石狮子中间各雕有石垫子,垫子后镌有“牛抵日、狗咬云。”民谣云:“牛抵日,狗咬云,没耳朵狮子活麒麟。”南门外还有琉璃瓦影壁一堵,高一丈五尺,宽两丈,琉璃花草镶嵌在影壁正中和四角。进头门,里边是钟鼓楼分座左右,钟鼓楼六角飞檐,高二丈五尺,有大鼓大钟各一个,钟音浓重,钟重千斤。过钟鼓楼有拜殿五间,东西陪房十间,中间有马店三间,内塑关帝坐骑赤兔马、白马各一匹。大院有大殿五间,供奉关帝圣像,四壁绘有武圣故事:桃园结义、温酒斩华雄、曹营护嫂、刀挑锦袍、过五关斩六将、捉放曹、单刀赴会。大殿前有台阶栏杆,石栏以柱分四档,柱高四尺,档长三尺,为汉白玉栏杆,最西一柱叩之有金石之声。关帝庙北门外有韦陀庙、菩萨庙各三间。整座庙宇布局严整,千年古柏点缀,四棵大槐树矗立庙前,更加凸显关帝庙宇的气势恢宏。

侯家三百来口尽住,按男女分班编排,枪、炮、弹药,统一由侯朝槐调度安排;侯懋政则主管庙宇内吃、喝、拉、撒、睡,抡鼓鸣金为号,尽卡险要关口,全族枕戈达旦,来不得半点马虎。

樊家屯吕家人马攻关爷庙,久攻不下,两家对垒,各有死伤。樊家屯吕家人马在关爷庙碰了钉子,遂折了头,进村攻打侯家粮食院。村中侯家粮食院由侯老管看管,提起侯老管,樊家屯吕家人如临大敌,此人系前清捻军长毛余孽,威振江湖数年,和李老歪俩人到了老,蛰伏老侯家看家护院,颐养天年。

这回,侯老管在侯家粮食院高楼碉堡,四墙八碍,边边角角,早架设了埋伏,严阵以待,待等樊家屯吕氏家族前来上钩。吕家见到这俩硬茬,不敢硬打,喧嚣一阵,到了侯家住家院落,抢劫一空,牵了牛羊,载了几车粮食,自觉散了。

黄枪会聂会首、王家堤王老爷砍了砦【2】,吕、侯俩家只准文斗不能火攻,任一一方违反,则为其它村庄众矢之的,合之围歼。

吕家人堂议,吕连生的远堂弟吕会生打退堂鼓,有和解的意思,吕家族长吕连生听后大恼:“会生,听你此意,难道罢休不成?咱樊家屯满门忠烈,一门五武举人,皇家立祀,永为祭奠,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哪能轻易让人!这口恶气不出,愧作吕氏子孙,就是下了黄泉,也羞见吕氏先人哩。”吕连生此言一出,吕家后生大为蛊惑,大喊:“困,也要困死侯家人!”先前打退堂鼓的吕家人顿时成了少数派,冷眼横呲,被孤立一边。

周边邻村有人上门,给樊家屯卖枪卖药、卖马卖粮。吕家族长吕连生见人气可用,又招集族人,动员力量,下了请柬,到邻村寻求支援,欲联手对韶谷屯合围攻击。邻村一听说是这事,惟恐招惹灾祸上身,找个理由支开,避之远远,都不搀入。吕家族长吕连生见收效不大,遂即打消联合攻打的念头,只好依靠本族,与韶谷屯侯家单打独干。

择日,吕连生在儿子、侄子及道人仙家的拥戴下,打起斗大的“吕”字旌旗,春风咧咧,奏乐鸣炮,向祖庙告祈。

吕家祖庙三路四进式。进入大门,抬头可见二重门上的牛头和门上蝙蝠木雕。走进祠堂,清楚的看到,全院落木结构,上下两层,由大门、戏台、过厅、廊房、正厅组成,戏台在正厅对面,单檐歇山顶,檐下饰如意斗拱。祠堂正厅,高悬挂遒劲大字“忠义奋武”,吕连生伯父吕兰昌正居当中,武举张鉴廷、武生王更新、何永春、张冠军等配享。

吕家族长吕连生谨备清酌庶馐,嘶鸣欷歔,将吕、侯家俩家争斗事宜,祭告於祖宗庙前。在祖庙宇,吕连生让道人仙家作了占卜,大吉。立时,吕家士气大振,吕家族长吕连生遂聘用道人仙家为军师,抡鼓吹号,坐堂议事,甚是威武。吕家后生青壮,习武居多,逞强好胜,由吕青生、吕中生、吕再生统领各队,清点枪枝弹药,编排人马,擂鼓助威,旌旗展招,浩浩荡荡,向韶谷屯开出,围攻韶谷屯村北口侯家族长侯育昌。

侯家早早闻知,黄枪会后天启一门青壮,加入侯家,以增补宜。韶谷屯村长高太祥加强全村戒备,命保丁暗地给侯家通风报信,供给食粮,输送机械,出力出工不出人,以免惹祸上身。韶谷屯周边临近村庄,乔家堤、枣科、傅家堤、邵家寨,各自扫门前雪,囤土封堰,闭了村庄,停了交往,坐家观望。

樊家屯吕家人马临了韶谷屯北口关爷庙宇,撞门硬攻,不料被里头用石料堆得严严实实,一阵枪雨,吕家壮丁丢弃榆木树,保命而逃。稍歇片刻,吕家抡起战鼓,由军师道人仙家坐镇指挥,临北门攻击;侯家几门土炮瞬间齐火射击,“轰轰”几阵土炮,吕家后撤数百步,退出侯家土炮射程。吕家整顿人马,再攻,来了个土炮对土炮互轰。侯家土炮居高临下,一打一大片,吕家处处被动,人马铁砂中身,非死即残。

一时间,韶谷屯关爷大庙,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双方僵持数日,吕家人的粮草保障成了问题。吕家各队青壮,为了点吃的,内部竟然动起了手脚。动了手的两个青壮各自告状到了吕家族长吕连生面前,道人仙家军师认为此俩人动摇军心,要斩首示众;吕连生连连哀求,算是饶过了这俩个后生的性命,却落了军师的耻笑。吕连生跺脚直叹息道:“恁这俩个畜生,可辱了咱吕氏兰昌先人的门庭哩!”

倒是侯家,以逸待劳,困了五六天,关爷庙宇天天照样炊烟缭绕,吃喝不发愁。

其间,樊家屯吕家俩个受罚的后生为将功补过,自告奋勇,带领队伍对侯家关爷庙宇实施夜袭。他俩四周观察,寻了关爷庙宇一个角,攀爬而上,谁知触了机关,鼓锣大振,被侯家人箭弩枪响砖雨,吕姓这俩后生当场死亡陨命。

时候一长,樊家屯吕家人耗不住,族长吕连生只得下令退去。

错过浪头,侯育昌还家,与村保长高太祥商议,侯家出钱出枪出粮,强化装备全村青壮,壮大保丁巡逻队,编组编队,日夜轮班巡逻加强警戒,防备樊家屯来袭。暗地里,侯家花出大价钱,请了江湖强人‘勾命鬼’陈瓦刀到家议事。不久,樊家屯吕家三个挑头的精壮,死于非命。樊家屯吕家气焰一下消了许多。

樊家屯吕家死了人,族长吕连生冇了面皮,组织队伍,虚张声势前来报复,被戒备巡逻的韶谷屯保丁打了回去。

一来二去,樊家屯吕家和韶谷屯侯家都疲惫不堪,吕家人有人生了厌烦;况且,樊家屯吕家和韶谷屯侯家两姓人亲戚连亲戚,亲戚联亲戚,有红白礼事,就得走动。吕氏族长吕连生大动肝火,对与韶谷屯侯家有来往之人,大加惩罚,堂弟吕会生在堂前摔了刀,愤怒而去。吕连生的弟弟吕又生、吕再生也向哥哥劝告。吕连生见众怒难犯,索性走出大堂,在家庙宇院子当间,卟嗵跪了,朝天干嚎:“吕氏列祖列宗,我吕连生愧对先人呐,俺在这儿赔罪唻!”烈日焰焰,架不住气火攻心,他轰然倒下。

吕家族长吕连生不醒人事,众家人恐慌,央求道人仙家指点。道人仙家搭了吕连生的脉搏,捋着胡子,对吕家人说道:“众贤侄大可放心!贫道观了夜相,对了八字,族长有吕氏神灵护体保佑,形体和肉身俱在,阴阳未散,九候脉都顺,并无大碍。”吕氏族人听后大喜。

吕又生、吕再生追问:“治好族长可有好药?”道人仙家拉了俩人到了偏间,低语道:“紫河车气温,禀天春生之木气,入足厥阴肝经;味甘咸无毒,得地中北土水之味,入足太阴脾经、足少阴肾经。气味升多于降,阳也。脾者统血之脏,肾者藏气之经,肝者生生之脏,以生气血之经;甘咸益脾肾,气温畅肝气,所以主血气羸瘦也。妇人以血为主,劳伤五脏,则损其真阴,阴虚血枯,血不华面,面䵟皮黑;河车味厚益阴,所以主之也。腹者阴也,腹内诸病,阴分亏也;阴主质,所以形渐瘦也。阴虚补之以味,所以用五味和之也,勿令病患知者,恐知之而恶其秽也。”俩人点头称是,暗记在心,照道人仙家的说的做了。

吕家族长吃了数日紫荷车,又经家人细心调理,病情日渐见好。

王家堤王老爷是樊家屯吕家跟韶谷屯侯家共同的亲戚,他既是韶谷屯侯家的姑爷,还是樊家屯吕家的娘亲舅舅。王老爷中过举,做过官,霸着王家堤大集,很有势力。王老爷跟黄枪会聂会主会了个面,有意给吕、侯俩家做个好,了个结。王老爷此意正中黄枪会聂会主下怀,俩人一拍即合。

是日,王老爷在王家堤府上备了三桌酒席,先将樊家屯吕连生请了,又派出保丁,上韶谷屯请来侯育昌父子跟村长高太祥。

侯育昌、高太祥等人入座,见黄枪会聂会主在座,乔家堤、枣科、傅家堤、邵家寨村保长列在两厢一圈排开,场面甚是阔气【3】。酒过三巡,东道主王老爷说道:“恁侯、吕两村俩姓的事,因打‘旱骨爪’伤了和气,不值得。如今看来,也不是啥大事,亲戚里道的动枪动刀,净让人看笑话。依我看,恁俩家打旱骨爪的事儿,打今个就算了㗑!”侯育昌、吕连生都应道:“算了,算了,喝酒,喝酒!”

保丁拿来笔墨纸具,由王老爷具笔写据:

甘结

具甘结人樊家屯吕连生与韶谷屯侯育昌,今于甘结打旱骨爪事。

依奉得结:吕、侯两家打旱骨爪事,蒙承各方斡旋周到,把酒言和,今日完结,化干戈为玉帛,且再不敢争吵滋事,所具甘结是实。

画押:吕连生 侯育昌

保人:聂廷轩

王 重

民国十四年榴月望日

整个华北都在等雨,像一个初恋的少女等待汉子,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

这是一场尴尬的雨。雨一直处于游离状态,因为地方政府都说,有特大暴雨和极端天气,目前一直在尴尬中徘徊……

或许老天爷在想:这雨,先去山区呢,还是来平原呢,要是进城呢?先来点刺激的,还是蜻蜓点水?

因为这场雨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雨。该怎么下?下多大的量?下多久?

这是一场生命雨,这是一场革命雨,这是一场企盼已久了的雨。

先去山区,乡亲们受不了,会发生重大自然灾害;进城吧,城区排网工程承受不住,会发生内涝和交通瘫痪;下小了,道观的天师不满意,因为他们都祈祷了暴雨到大暴雨。

雨下大了,庄稼户的百姓不满意。毕竟他们要的,仅够庄稼用的就足够了,毕竟防汛不是啥好事。

要是肆无忌惮的下,弄的墙倒房塌人员伤亡。会天怒人怨的。

河治衙门也不满意。但凡下出了防汛豆腐渣工程,治河衙门里一批人会倒霉的。

不下吧!治河衙门又不满意。人家都弄了一大堆人准备防汛了,再不下,雁过拔毛苛扣的修河护堤款项又如何交待和填补。

暴雨一直憋着,深刻的思考着,徘徊着,犹豫着……再给我些时间吧!

樊家屯、韶谷屯吕侯俩家打过旱骨爪,死伤十数人,死了人的人家,一脸哀怨,天儿依然没有放阴的迹像,田中的禾苗愈加无助,小麦儿顶着几片黄叶,勉强挣扎,路边的树木开了几个叶子,便败落死去。韶谷屯侯家对那些死了壮年了的,依靠丰厚的家资做了些补偿。樊家屯吕家则失去了依仗,怨气十足,那个招惹来打旱骨爪事主吕庆生的鸡鸭,还是三天两头的丢失。

一天夜晚,鸡鸭又丢失,吕庆生扫了孽兽的踪影儿,喊了堂弟吕青生一众人,打了火把尾追而去。

孽兽一阵阵嘶嚎,将他们带到了韶谷屯侯家‘搅谷乱’地。他们猫着身子,在打了旱骨爪的侯家老董头坟地,隐约看见一队狼群。这狼群,众人觉得有一些异样,仔细观看,狼们后者叨着前者的尾巴依次排着队走着,眼睛是瞎的,数一数,刚好是七只,前面领头的那只应该是母狼。吕青生看得真切,心里立时明了,这就是曾经被扎瞎双眼的六只狼崽,他心里像打翻了五味陈杂,一通酸楚,涌上心头,不是滋味。

此时,天上空打起了㸌,雷电接地,声声滚滚,雨水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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