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评估已经进入关键时刻了,由于领导布置的任务出了方向性的问题,教师们原来准备的材料都达不到要求,所以领导把大家召集起来,在没有表示任何歉意也没有任何解释的情况下,片面强调自己的观点,要求大家按照领导事先设计的套子去“照猫画虎”。
大家听了,心里不免埋怨。可是没有人敢公开提出意见。只能老老实实地拿回材料重新整理。
钟馨百无聊赖地打开文件夹,吃惊地发现文件夹里的教案是另外一个教师的。
凭字迹,钟馨知道这些教案是程倩老师,可程倩老师的教案怎么会在自己的文件夹里?自己的教案又到哪里去了?难道放错了?不,不可能。
钟馨想都没想就拿起文件夹,冲下楼来到办公室,贾老师坐在桌子前。钟馨把文件夹往贾老师跟前一放,问:“这是怎么回事?”
贾老师恹恹地转过头来:“什么啊?”
本来一直看不惯这张虚伪的嘴脸,今天这张脸在钟馨看来更丑陋了。她心中的怒火腾腾地燃烧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她恨不得冲上去掴她几个耳光,“你做的事你还不知道?”
“什么啊?”贾老师颇感意外地看着钟馨,懒洋洋地打开文件夹,拿出教案,“这又怎么啦?”
“你装什么?你的诡计骗得了谁?”钟馨大声说,“这不是我的教案,它怎么会在我的文件夹里?”
“你交上来的教案不够,所以我拿程倩的一部分教案补给你了。”
钟馨把桌子一拍:“胡说,你骗谁?我的教案明明已经完全交给你了,现在说什么不够?就是不够你也不能把程倩的放到我这里。”
“来不及了嘛。”
钟馨毫不退让:“骗谁呢?明明是你耍了手腕,你看看,这里没有一份教案是我的,全部是程倩的,这怎么解释?”
“你别急,等我看看。”贾老师故作惊讶地拿起文件夹,装模作样地查看,“没有吧?怎么会?”
“怎么会?”钟馨把教案全摔到桌子上,“你自己看吧,我的教案一份都不见了,这你怎么解释?”
在钟馨的逼问下,贾老师装模作样地解释:“可能放错了。”
放错?哼,罔顾事实,谁不知道你和程倩是一伙的?就你那臭德性肯定是利用职权玩手腕了,帮你的同伙的忙,只是没想到忙中出错。如果不是需要重新修改教案,这件事情肯定是无人知晓。钟馨暗暗咒骂:下三滥,龊龌,闻所未闻。
争吵引来了一些老师观看,做贼心虚的贾老师急忙给自己找台阶下:“等我查清楚了再向你解释。”说罢,也不等钟馨回答,拿着文件夹就走出了办公室。
钟馨气愤难忍,来到科长办公室,急冲冲道:“科长,我的教案全都不见了。”
科长颇感意外地问:“不见了?怎么会?”
钟馨指着贾老师的方向:“你亲自去看吧。我的文件夹里没有一份教案是我的,全是程倩的。”
“你先别激动。”科长急忙阻止钟馨,“说不定放混了。”
“不可能,是贾老师故意这样做的。”
“你不要这样。”科长故作镇定,“贾老师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她这么做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可她们是好朋友。”
“不会啦,贾老师不是这种人啦。”
“这可说不定……”钟馨突然泄气了,她知道,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否则凭贾老师的地位,科长是不会相信自己的。
现任科长就是原来的副科长。自高科长调到饲料厂之后,她就一直担任代理科长。
“等查清楚了再告诉你。”科长明显在搪塞。
中午吃饭的时候,贾老师和程倩老师聚在一起,两人不知在策划什么。这个程老师与钟馨年纪差不多,却比钟馨老练多了。她原来就在本校照相专业就读,因为深得老校长的赏识,毕业就留在学校任教。前几年因为优化专业,学校取消照相专业的课程,她也与时俱进,担任会计原理和商品营销等课程的教学。不仅仅这样,但凡与商品流通有关的课程,她都涉猎,自从钟馨被学校冷落后,钟馨的课程也就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她还代表学校到兄弟学校给毕业班做定级辅导。兄弟学校的老师对她的讲课提出了质疑。为此,科长还专门召开教学研讨会,这一次,钟馨对程老师提出了很多尖锐的质疑。
原本势单力薄的钟馨成了新闻人物,因为她触犯了某特权集团的禁忌,特别是以贾老师为首的小集团更是将炮口一至对准钟馨,贾老师借此机会不仅凭空臆测还添油加醋编造各种谣言,异常猛烈地鞭挞钟馨,侮辱钟馨的人格。
钟馨的生命力是顽强的,面对各种流言蜚语,她坚强地昂起她那高傲的头颅,以轻蔑地微笑来回击那不怀好意的窥视。
可易姬丽却被眼前的一切吓倒了,她责怪钟馨不懂分寸,钟馨如此行为不啻引火烧身、自掘坟墓,她忧虑钟馨会给她带来不利的影响。要知道,她不仅没有钟馨与世俗挑战的勇气,她更多的是爱面子,她明白见机行事的重要性,为了明哲保身,她开始有意识地与钟馨拉开距离,钟馨与易姬丽的友谊从此有了裂痕。为什么易姬丽没有完全弃钟馨而去?为什么没有与钟馨完全决裂?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夜校。
科长始终没给钟馨一个满意的解释,钟馨自知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为了评估能过关,领导专挑自己的心腹来整理材料,他们沆瀣一气,把一些根本不存在的项目编写成册,连夜加班加点,甚至发动学生会干部来帮忙。个别正直的教师戏称这是一个造假俱乐部。而在钟馨的眼里,这些人就是臭味相投的乌合之众,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明目张胆地造假还自我标榜为精英分子,简直本末倒置。
领导在大会上反复强调评估的重要性。之所以这么重视是因为万一评估没有得通过的话,学校就要被取消招生资格。学校也就不能生存下去。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学校一旦被合并,有关饲料厂的一切财务问题都会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可不得了。
教师们的课酬已经付不出来了,学校取消了教师的福利费,甚至还在教师的工资上做起了文章,借故说要对老师进行工作量的检查,对每一个教师每一个月的工资都克扣一百元,还要连续不断地扣下去。要想取回被扣的工资,那么在这次的评估工作中就不能失误,要不然,这些钱就拿不回来了。每个月被扣的钱占了钟馨月工资的六分之一,使得本来就已经很拮据的经济状况更加窘迫了。为了拿回自己的钱,也为了学校能顺利地通过评估,钟馨只能选择服从。
领导们每天发了疯似的在校园里奔忙着,不停地指挥大家做这个做那个,对哪个看不顺眼的就说上几句冷嘲热讽的话。为了顾全大局,大家忍气吞声默默编写一些根本就没有的材料。聪明人都明白,“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学校领导拿着这些材料一次次去上报,但每次都被退了回来,说是不合格要求重写。
这了编造假材料,大家耗费了很大的精力。领导更是急疯了眼,留在学校不回家,坐镇指挥大家编写假材料。
大家表面上遵从领导的意见,但私下议论纷纷,痛骂领导的官僚和无能。同时学校也有传言,说办饲料厂是受到上级领导的指示而兴建的。现在饲料厂办不下去了,上级领导也不承认自己对饲料厂有过任何的指示,把责任又推回给学校了。
学校领导把老师们分成几个群体,一些平时和她们关系好的自然就好上加好了;一些平时不怎么走动的,就把他们分为一、二、三等,每一个等级都用不同的办法对待。为了不让自己成为边缘人,一些老师学会了世故,她们经常给领导送礼,平时一有时间就聚在一起吃饭、打牌、玩耍。
这天午夜,宁老师填好材料后疲劳地伸了伸懒腰,她一边打呵欠一边信口说:“哎呀,真累。”
坐在她对面的工会主席从桌子上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恹恹的表情,继而半真半假地说:“哼,累?累也得干,不然,下岗。”
这句话要搁在平时,宁老师也只是一笑置之,但今天却触及了宁老师积聚多日的怨气,她倏地站起来,冲着工会主席吼道:“下岗?下岗就下岗,谁怕谁呀?”她指着工会主席的鼻子,说,“是谁逼我们走到绝路上的?是谁?哼,我们学校为什么落到这种地步?让我下岗,我告诉你,就是你们这些领导全下岗了也挽不回我们学校的损失。”
宁老师的声音在寂静的校园里显得很响亮,老师们急忙站起来拉住宁老师:“有话好好说,别生气。”
宁老师挣脱那些拉住她的手,大声喊:“哼,下岗?你们把学校搞垮了不下岗叫我们这些老老实实工作的人下岗?我告诉你们,别把事情做绝了,要不然,我把你们所有的内幕全抖搂出来。”
宁老师的父亲就是老校长。宁老师平时很随和,今天这样子大声吼叫实在是出人意料。
此次事件成了一个导火索,它引爆了大家的怨气,大家悄悄地议论起来:“动不动就说下岗,哼,要说下岗,那也应该是领导下才是,他们把学校弄得快破产了,还回来照样当领导,岂有此理。”
“就是剖腹自杀了也赎不了他们的罪,可现在他们居然还理直气壮,毫无羞耻之心,脸皮真厚。”
“不仅如此,还被选上年‘度先进分子’。”
“哎,我可没有投他们的票,真不明白,都把饲料厂办成这样子了,怎么还有人投他们的票呢?”
“谁知道?又没有当场验票。”
“少说一点,当心祸从口出。”大家又心照不宣地缄默了。可是沉默却让空气变得异常诡异,表面上的平静,掩盖不了私底下汹涌的暗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