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窦宝育的头像

窦宝育

网站用户

小说
202506/15
分享
《乐园》连载

第二十一章

万丽丽吃罢早饭,来到小贝家,见到小贝妈:“阿姨好。”打过招呼,一眼瞥见小贝拉住妈妈的手不放,不觉奇怪。

万丽丽望着小贝嘻嘻地笑,扒在桃花耳朵旁嘀咕一阵,桃花耳根红了。小贝眼睛忽悠悠逡巡她俩笑哈哈的脸,盯着万丽丽翻动的眼睛。

小贝家来了个农村老太婆亲戚,一口地道的陕西话。家里住比较拥挤,在家里打个地铺。可是农村来的老太婆亲戚说什么也不同意,说到外边找个地方搭个棚子住几天就行。

小贝爸爸和老赵头就在院子里侧面的墙角旮旯搭了个临时棚子,让农村老太婆住下。

机关院里的年轻人见小贝走来,好奇地轻声问:“小贝,你家来的那个小脚婆婆,你叫啥来着?”

“我叫奶……听我爸说叫姑吧。”小贝话刚出口,脸色就泛红,甚至觉得不好意思。小贝开始问爸爸这位老奶奶是谁,她怎么是小脚,和别人长得不一样,爸爸说是他的姐,长得有点像爸爸,她长的脸型椭圆,眉毛细细的长长的,嘴很小有点圆,肤色白红,人们望一眼长得很美,可是再一望下面她的脚,就觉得稀奇古怪了。因为她的脚短短的像小孩子的脚,走路摇摇摆摆,小贝瞥一眼见就想笑,后来感觉有点难为情,主要是走来走去的机关人好奇地观看,偷偷地还嘻嘻笑。小贝这才知发笑的原因,瞩目的是这双脚怎么长成这样子,小贝百思不得其解,他终于憋不住好奇地问妈妈。

妈妈对他说:“她是你爸他姐,你应该叫姑。说起这小脚,为啥和现在人不一样,那是因为旧社会封建,把女人不当人,限制女人的自由,把脚残害成这样,不让出远门,成天呆在家里干活,走不出家门,就成这个样子了。”

“可是……妈妈,你也从旧社会过来,可是你的脚怎么这样大呢?”小贝伸出两个小手的指头碰一下比划开,晃动着眼睛仰脸问。

“那年代,那种环境,要不是你舅舅保护我,我也会成小脚这个样子。你姥爷叫人来缠我的脚,我哭着喊着大闹,还是被缠上了脚。我哭得死去活来,你舅舅不忍心背地里偷偷把缠我脚的布解开。三番五次缠脚,你舅三番五次帮我把脚解开。我硬是从家里逃出来,你舅慌忙给我拿几件衣服塞些钱,我就一路向西奔去,逃荒要饭,最后参加革命了。部队里都是大脚,行军走路跑得快,很快就迎来了全国解放,在新社会妇女地位提高了,女人也是大脚,不缠小脚,走路虎虎生风,跟男人一样风风火火参加国家建设,再也不会裹小脚拴在家里围着锅台转。”

桃花瞧着小贝疑惑的目光神情不定,拉到一边,正要开口,万丽丽一把拉住小贝,嘴里连珠炮似得喷泄而出:“嗷嗷,你还笑话过我妈呢,你看你姑来了那脚我妈说稀罕的很,难见到的三寸金莲,是典型的小脚女人……”说到这里,万丽丽的眼光闪闪,努努嘴唇,“我妈缠了没多长时间的脚,整天到晚哭闹着要解开,毕竟是大小姐么,我爷爷熬不住解开了,这不跟我爸跑了,脚虽然是小一点,但还不至于那么小,走路也咯噔咯噔的。”

万丽丽边说下巴颏不停扬高,小贝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总之你妈也算个小脚女人,反正没有我妈的脚大。我妈才是大脚女人。”

桃花看小贝挠挠头,就把小贝拉到一边说:“旧社会不是小脚女人还难嫁出去,我奶奶就是小脚,那时候女人小时候就把脚用白布裹紧压实不让长,我奶奶疼得呲哩哇啦一天到晚哭,稍微懂事,就要大人放脚……”

“啥叫放脚?”小贝愈发不明白了。

“就是把缠着脚的布叫裹脚布解开,脚畸形肉囔囔的,虽然恢复不了原来的样子,但是还能长一些。我奶奶天天闹,后来我祖奶奶实在不忍心,说服家里人给她放开,家里人骂她:‘看你长大以后谁要你?怎么找婆家!’我奶奶就这样脚才长了一些,脚比姑姑大,比丽丽她妈小一些,但是走路稳当多了。”

“怎么能这样……”小贝一半明白一半糊涂,自言自语一阵。

机关大院的人议论纷纷。

“关经理不在机关开个房子给老家来的人住住,却在院子里搭个棚子,有权不用啊……”

“你看看还是个小脚老婆,走路摇摇晃晃的,三寸金莲……”机关年轻姑娘学着走路,引起一片笑声。

刘成找到关经理说:“老家的人来了,应该厚礼相待,你让她住在院子里,我觉得不妥当……”

“那是我姐,我本来家里给她腾开,我住到办公室,让我姐住进家里来,可她硬是不肯。老赵头联系给她住旅社,她说离家远那不方便,就近她也不愿意去。在家里扶着桌子、椅子转着说‘城里人住的窄卡,转不过身,不像我们乡下人荒山野地的,住小院子的舒坦,你给我腾床也就脚底大的地方,亏你还是个当官的,我就住院子里习惯。’闹得我没有办法,只好给她搭棚子……”

“可是机关有招待房啊,住一间不就解决了么?”“那不行,要公私分明,我作为经理不能带这头,上级来人住的,或着其他同志有困难的要住,这是招待房,有时都是给小两口住的,房子很紧张,你把一个老太婆塞进去,大家生活会受到干扰,影响工作,我怎么能搞特殊?”

“要不,开招待房掏钱就是了么?”

“那也不行,这是规定,尤其我是经理,我给自己办私事,影响不好。”

“我的关经理呀,你怎么老是这样,这是多大的私呀,这怎么能……”

“这事不说了,就这么办。”关经理摆摆手,拿出文件看,刘成左右看两下,无奈地走出办公室。

关经理回到家里,小贝的姑姑带着老花镜,坐在桌旁拉鞋底,小贝妈瞧见关经理进来窝一肚子气,甩一脸子说:“你还知道回来,脸往哪搁?大姐,你评评理,他不让你住招待房你就住家里,怎么还搭棚子住这算哪门子事,机关人说三道四,话有多难听,难道我们还虐待大姐不成?”

“不管你们的事,我这在乡下住惯了,这拥拥挤挤,巴掌大的地方,连我小脚老婆转身都觉得家里太憋屈,再说你们还要上班,别因为我这早老婆子影响你们睡不好休息不好,耽误公家的事,那就事闹大咧。”

“大姐,外边机关群众议论都炸了锅,你回去可怎么向乡亲们交待呢?”

“额怎么言传?”

“你说,你这个当弟的大官,进城就忘本了。你不说,大伙问你住的咋样?肯定住的是洋房,吃得咋样?山珍海味,结果却……”

“额也不会编谎,这条件比乡下不知好到哪里去了,就照实说城里人住得就是窄狭,搭棚子住,宽展舒服,吃得嘹咋咧大白馒头大碗面,还有红烧肉,日子越过越红火。”

“大姐,你别跟她啰嗦,我都是千般万般最后依着大姐的心思办,况且在棚子里面拉了线安上灯,四周围得严实,被褥都是新的厚实。几步路就到家,白天在家里待,就是睡觉过去也方便。就是比过去好到哪里去了。”

“夜个搭完棚子,我住进去,那可比咱乡下的窝棚子好的不知上千里,就好像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额觉得宽展,灯亮闪闪的,额睡得踏实,一觉天就亮了,额来咱家住得踏实,吃得好,享福死了……”老婆说着,眉眼尽是笑,脸上浮现一纹一纹的波动旋转。她笑得很好看,头发输得光溜溜的,头发卷成髻,脑后一个小圆疙瘩,罩上一个黑网子,头发更加黑油油发亮,身着自己纺线织得青布青衣,衣襟展展的,干干净净,鹅蛋型的脸,满面泛红光,眼白黑眼珠色泽分明,格外引人,眼睛炯炯有神。

小贝听着想着,姑姑挪着小脚走进里屋来,万丽丽惊讶地张大眼睛,半张着嘴,想笑没笑出来。

姑姑点点头,细眉细眼的满脸都是笑,把小贝左看右看,上下细细打量个遍,慈眉细眼点着头笑呵呵:“娃呀,长得蛮得很,英俊有豪气,外一看将来必就有出息。”小贝姑说着,露出一溜齐嚓嚓白细细的牙齿,面容放红光,若笑非笑,忍不住还捂住嘴,说话不紧不慢,声音纯纯的还带点细声细气,。

“你还真有点像你大小时候……”小贝姑低头拉着鞋底轻轻叹了一声。

小贝眼睛一亮:“哎!大姑,你快给我讲讲我爸小时候的事。”

桃花、万丽丽附和着,忽地聚集坐到桌子旁。

小贝姑挑起眼瞧一下小贝,望望桃花、丽丽,又低下头,清清嗓子小声说:“你们可不能对外人讲……”

桃花、万丽丽互相望一眼,不停点头。小贝目不转睛地望着姑姑。

“外过去十里八乡哪人不知,咱祖上是地地道道的大户人家,朝代动荡,兵荒马乱的,几代人也就慢慢家道中衰。族人辗转逃难各地,总归留下的咱这一族,家大业大开销大,也终归维持着钟鼎诗书礼仪之家,私塾官学咱家族历代没有拉下。你大这人书念得好,孔子孟子、古文诗经楚辞背得滚瓜烂熟,常常受到教书先生的赞扬,后来他考到县中学读书,每到假期回到家里,来人找他跟走马灯似得,老是躲着人不知他们在商量啥事情。家里人心慌慌的,这外边兵荒马乱的。老娘问他话也掏不出个究竟,有天老娘说,别让他在外边动下啥乱子,就气死额了,想到这心里像吊个水桶七上八下的,就派额去听墙根。他们一屋子的人,高一声底一声的,我趴着耳朵听清楚了,说什么要活就要当班超马超一类人,后来他们声音低下去,要搞什么枪支弹药。这一哈把额吓坏了,额赶紧报告老娘。老娘把他叫到厢房问询,他说他只是参加孙中山研究会,大丈夫志在天下,不能做蓬蒿之辈,立鸿鹄之志哉。老娘听到这也就放心了,因为老娘也念过书,祖上也参加的是孙中山的同盟会。老娘偏爱他,觉得他抱负远大,这么一亩三分地能留住他人么,就是留住他也留不住他的心,他天生就是不安生的人,要达济天下,就随他去吧……”

“你大?”小贝扑动眼神。

“咱们老家的话是把你爸叫大么,就是你爸,不像城里人叫法,农村叫爸叫的是——大,”小贝姑忍不住有手绢抹抹嘴,“你大,把人心都操碎了,他在25年左右参加一个组织,里面有学校的一个先生引导的,你大深受影响,老往先生那里去钻,先生人长得仪表堂堂,听说从上海回来的乡党,在学校教书。他一回到家,还有当官的军队的人与他往来,三教九流都是宾上客,你大他见到这群人话篓子打开谝得云天雾地,就没完没了,慷慨激昂。老娘实在不放心,等他们半夜熄灯后,老娘颤颤巍巍把他叫去说‘关武啊,为啥把你叫关武啊,就是怕你打打杀杀的,怪不得额请来阴阳先生算你的生辰八字,觉得有凶,果不其然,你却参加这是不是孙先生的研究会呀同盟会呀,额听你姐说要拿枪杆子造反才有出息,这话要是传出去了,那是要掉脑袋的,咱祖祖辈辈的香火要断,那可不行,你死咱这一大家子怎么办,老娘也活不成,咱不要参加什么党,你忘了祖上家训,远离朝廷,做个本本分分的读书人,远离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咱关家要绝后的,那可是大逆不道啊……’说到这里老娘伤心地哭泣,你大跪在地上站起来说:‘娘,额的志向一定,绝不会改’他低着头退着出去,娘俩人背过身去都哭得不行,额也哭得心痛得不行。每次,你大从学校回来,跟猴子一样,外在家里呆不住,就跑到对面的北山里去,我知道那里聚集一大批人,搞秘密活动,我就在进山口的高坡上拉鞋底瞭望,看有没有陌生人可疑人进山,害怕你大他们万一被人盯梢出事。过了几年,你大到西安去参加国民党,还当上官,这下老娘和额才放下心来。那一年,额就要出嫁了,捎信给你大他答应回来参加额的婚礼,并说在额出嫁前他就回来,可额心里就像猫抓似地,辗转反侧,夜里睡不好觉,心绪一直不得安宁,最终没有看到他的踪影。额擦把眼泪,狠狠心,额说娘额走了,额会常回来看你,关武忙公事请不哈假,别怪他,额走了,娘哭得撕心裂肺,额跺跺脚,轿子抬着额吹吹打打离开了家。只有你小姑在家里与她陪伴。几年过去了,有一天的深夜,村子里狗叫声乱乱糟糟,把额惊醒,听见有轻轻地扣环敲院门的声音,额披衣下炕来到院子里,问弄啥哩?谁呀?额听见咳嗽声,那熟悉得再不能熟了,保准是你大来了,我拉开门栓,掀开门闯进来两个黑人,手里掂着盒子枪,把额吓得浑身打摆子一样不停地哆嗦,举起煤油灯一瞧,嘿,是你大,还有额当家的弟弟。你大他赶忙掩上门,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村子里狗叫,欢实得翻了天。额忙让他俩换身衣服,把枪藏了。当家的这才迷迷糊糊起来,问咋回事?额说,额弟你弟回来了。他忙起来,大吃一惊,几个人坐下,我给他俩倒碗开水,他们唠叨一夜没个完。第二天,额当家的在村子里转一圈,打听消息,外真是不得了啦,村子里人各占在家门口低声细语说昨晚打死一个共产党,手里还掂着抢,被保安队用架子车刚拉走,县上夜个来了一队警察,把在村口的各个路口,看有没有可疑人,盘问情况。当家的一打听,这共产党打死了几个保安队的人。事情过去后听你大说才知道被打死的共产党小伙他家是二十里外侯家的,你大不让他回来,这小伙孝心重,非要回来结婚,刚结完婚,从额这村口经过,世上事巧不巧,就被熟人碰见认出来,而且保安队这人还知道他是共产党,那小伙当时就拔枪,保安队人举枪让他们束手就擒,说是快还是慢,跟着他的人,眼疾手快一枪撂倒认他们保安队人,他们急忙跑脱,枪响得跟炒豆子一样,那小伙没跑急被打死了,接着枪声就跟放鞭炮一样哔哩啪啦的,保安队集合去追赶也没追上,打了一阵乱枪,跟他的人跑掉了,死得共产党只有他没有跑掉,怪可怜的,让人领尸,不见人来,一天夜里保安队没有盯梢住,尸体不见了,查了十里八乡没有下落,还是听你大说得是侯家人,他给背走埋在北山里。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人就这样没了,媳妇守寡了,人死了再也不能复活了。当家的回来,我听说这事。心突突直跳,额备好的酒菜一搭坐哈吃。”

“啥是当家的?”小贝的手托着脸,张大着眼睛。

“当家的就是额男人额老汉,也就是家里的事他说了算,就是当家的。额合一搭就成一家子。”

“就是这一会,我才知道你大已经把额当家的弟弟也引上了革命道路。额心里也明白了,他弟这么长时间在西安不会来,说是当兵了,实际上跟上他了。这个乡党和你大是同学,非回来结婚,你大劝说不通,他说哪有危险,只是回老家结个婚就是了,给老人一个交代。谁知就这样走上了黄泉之路。年轻轻的,怪可惜的……”

“啥叫黄泉?还有泉水,”小宝摇着头仰起脸问。

“咳,外就是阴曹地府,人最后的归宿,死了黄土埋人的地方,外人不管你富贵贫穷都都要去的地方,外地方就叫黄泉。那天你大和额当家的弟弟晚上回到侯家,叫他赶紧走,很危险,他们一起走,被发现,你大开枪打死那个保安队的。额当家的弟弟忍不住哭,你大难受的几次背过脸去。额说,咱不到西安去了,不参加什么党派,回家,守好这一亩三分地,过过小日子就行了。后来他是回来一阵子,却在北山拉起了游击队,阵势更大了。额心里歉疚的是,你大把老汉的弟弟引上这条路他就再没有回来,他年纪轻轻,也当上了大官,48年,老汉他弟弟跟着这拉起的队伍,整天打仗,最后在北山里被抓住,押送西安,眼看就要解放了,49年被枪毙了,二十郎当岁,就这样没了,连家没有来得急成,外就一命呜呼了,想起来风流倜傥的真年轻……”小贝姑拿手绢擦抹眼泪,哽咽一阵,喘着气。

“你大几次危险嘚差点掉命,他蹲过大狱,夏天穿着薄零零的衫子进大狱的,冬天牢里冻得冰窟窿,你大背椅子在监牢里跑圈圈,差点冻死那里,额和老母亲打听了好长时间才知道他被关在西安的监狱里,老母亲变卖家产,到西安找了许多当官的乡党说情,再说当时没有证据说他是共产党,只是可疑误抓你大才得以释放,你大得了一场大病,回到家里养了半年多时间,后来他软缠硬磨还是老母亲摇头叹息应允他再回西安……”小贝姑喘喘气,喝口水。

“那太危险了,真要被叛徒认出来,就会枪毙的。”小贝嘴里吸着气,桃花、万丽丽嘴里不停地“咦!吓人。”

“还有最危险的一次,你大他们在半路上夺取蒋介石运往甘肃的德国抢,他们又在甘肃搞兵变,抢夺枪支弹药。陕西去了二十几人,回来的只有你大他们5个人了……不说咧,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想起来现在心里也怪伤心的。操不完的心,你大是不是命大呀?还是给咱祖上烧高香咧。”小贝姑眼睛扑闪扑闪,泪禁不住掉下来,嘴唇憋着,眼睛挤成一条缝,嘤嘤啜泣还是哭出声来。小贝不由得流泪,站在旁边的桃花、万丽丽也在抹眼泪。

小贝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竟有这样传奇惊险的故事,就像画书上、电影里别抢叉腰的英雄好汉。他忽然心中对父亲的崇拜油然而生。

过了一段日子,小贝姑嚷嚷着要回家,总说城里住不惯,该看的也看了该说的也说了,也没有什么念想,回去要忙活屋里一摊子事紧要拾掇,大家劝说难得来再多住些时日,她还坚持要回去,恰巧有卡车到油库去拉油,顺路可以把小贝姑送往长途汽车站。小贝全家上卡车,到了长途汽车站下车,小贝姑情绪有点激动,手微微颤动,满脸不知什么时候糊满了泪水,眼睛红肿,拄着拐棍嗫嚅嘬嘬嘴,话语也不连贯,断断续续地说:“还不知能不能再见面呢?……”

父亲的眼泪顿时掉下来,哽咽地转过头背过身去。小贝感到心里难受,望着长途车徐徐驶动,就像滑在冰上溜走,模糊中依稀辨认一只骨瘦如材的指头夹着手绢在窗外摇动,汽车的背后冒起一团团的尘土。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