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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上班后，小贝从楼道里出来，先到大院里晃一晃，一瞟眼就隐隐约约看见树林里有躲闪两个人影，小贝不觉兴奋，藏老蒙一样悄悄隐入树林的一棵梨树下，望见是肖灵通和吴静章贴着耳朵，亲密得不得了，几乎能抱在一起，好生奇怪，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时而他俩在树林里嘿嘿嘿讪笑，一会嘀嘀咕咕。
“把你的总务归在办公室，一个大姑娘管着你，你也可以饱饱眼福么？”
“饱怂哩，暗地里查额的库帐，给额小鞋穿，找事哩，看谁整过谁，哼！”
“关经理怎能把办公室交给一个女娃家当管家呢？”
“你不是说，刘成不行么，被你踢走了，反而没人当家有空缺了吧？”
“咋能是我踢走的，两片嘴一碰，我就是个恶人，那是书记让走，我只是和他发生点小纠纷，哪能踢走一个威武生杀的大汉呢？”
“起码你的火拱得好，火候到了。”
“啥火候，那是董大厨的拿手绝技，咱这个凡人，一个小小的老百姓，有火也只能往肚里咽，燎燎自己身上炸刺的毛，烧烧自己。”
“你还想修炼白骨精呢。”
“你倒不说我修炼孙悟空，竟说白骨精？”
“白骨精对你路数，厉害有鬼计。”
“反正世上的事，今天是孙悟空，明天兴许是白骨精啊。说实在的，我还真喜欢白骨精，精明灵透，美得很……”
“那你闲了，晚上再给你讲讲额亲眼看得白骨精？”
“你夜黑，见白骨精咋样？”
“哎，咋乱说哩？额就模模糊糊……”
“骗谁哩？”
“嘿嘿嘿……”
两人一笑，小贝“啊”一声脆，差点也喷出笑声，忙捂住嘴，旋即探下身体。
“有人？”肖灵通惊一跳，回转头，四下张望。
“哪有人，你看前边高枝上卧着一个黑老鸹再叫。”
“你看这恐怕有点不吉利了。”
“小心为是。”
“嗯，这老鸹黑亮，眼睛尖得很。”
“不信都不得行。好多事情就寸得很。”
“不说咧，额看你成天装得正人君子似的，周武正王的，其实城府生得很，没边没沿……”
“谝那闲传有啥意思，还是谝谝白骨精……”
“谝怂咧，给你个白骨精，你能能消受个啥咧？”
“外你不知道，额还三打白骨精哩。”
“吹吹吹，我有照妖镜，能看清白骨精，还伴有白骨精，你呢？光给眼过个年，你这人，嘿……”
“唉唉，不谝这个闲传，说正经的，听说你们供销科要与业务科合？”
“唉，合怂哩，烦得很！”
“老赵头当正科长，薛听说是副科长，如果再添一个，那副科长不就是你肖灵通吗？”
“哪有我的份啊，人家古玲玲咋办。”
“这个……避嫌，我敢断定，她当不上。我看你攻一哈。”
“不行不行，我这脑瓜跟不上趟呀。”
“没麻达，游说游说，关键给万……”
“嗨，摸不准么……”
“你这怂却能把对面巷子里那姑娘可摸的准呀……”
“嘘嘘嘘-啊呀！你咋敢这么大声说话，小心隔墙有耳啊……”肖灵通四下张望，未发现啥动静，才慢慢回过头来，满脸怒色。
“我咋说你呀，吴静章啊吴静章，有些道听途说，可不能乱谝，扣屎盆子……”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要说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日弄谁呢？我早都跟踪过你，见过见过……”
“啊……那不过是有事么，谁还不认识认识一两个女的。”
“你这人可不是那样的，咥硬货的，不是个瓤茬哩……”
“我的吴太爷，这可不能乱瞎猜，要报应的。”
“你看你急得跟孙猴子似的，脸色煞白煞白，就是开个玩笑么，你还没有经风雨见世面，咋地？”
“我给你叫老哥行吧，可不敢再开这样的玩笑了！”肖灵通嘿嘿冷笑几声，“再说给你个大姑娘，能咋样？”
“不敢不敢，我这身体都凑活活呢，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
“唏，话可不能这么说。活人不也是有七情六欲的是不是？光吃饭还活啥？”
“我来你吃饭都难凑合，活一天算一天吧，还不知明天是啥样。”
“我觉得病已经好差不多了，虽然挨了一刀子，从鬼门关里走出来，那是吉兆，你老哥的好日子在后边呢，我一直看好你。咱俩的关系没得说，我是不是你的知心朋友？”
“是，也不是，你给老哥也没办过啥事？”
“从今以后，我肖灵通就是的拜把兄弟，有啥难处找我，我要是不办……”
“不说了，不说了。”
两人分手时，相互拍拍肩膀，吴静章先走了。
肖灵通四下瞧瞧，走一下停一下脚步，头摇摇摆摆，嘴里哼哼唧唧着秦腔。
“我把你——
你把我咋么？
侠客，我要把你犁骨啦犁骨啦……哎哎哎嘿呀-咦呀嗨-唉唉唉唉嘿呀-噢噢噢嘿呀嘿-哎哎哎哎-咿咿咦呀哎嘿，哪个咥得美呀-咿咿咦呀哎嘿……”
这可是肖灵通的口头曲，没人时混浊的眼光叽里咕噜转，满脸的肉往一起聚，迷迷瞪瞪，跟喝醉酒没两样。
小贝到办公室，老赵头呵呵笑，端来大茶缸，让小贝嘘嘘哈哈喝了几大口，小贝声音憋得小小的扒在老赵头的耳边，把刚才树林里碰到的事一五一十告诉老赵头，老赵头眉毛蠕动几下，脖子上的筋一抽一抽的。
“这号怂……”
“唉，老赵头，我不明白，肖灵通他老唱得这是啥意思呀？他给我说过……”
“你问过他？”
“这一次，我没敢暴露目标。”
“嗯，你这个鬼机灵，这就对了。”
“我看他俩表情说话机密像特务间谍，这次我是地下工作着，在树下藏老蒙藏着，他和吴静章说话怪怪的，还谝上西游记孙悟空白骨精，怪有意思的，我差点笑出大声，他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四下张望，脸色都白了，结果，吴静章说是乌鸦叫，好笑不好笑，”小贝趴在老赵头耳边，“他还说到你……”
“这怂还是个野心家。你问他唱的是啥意思？”
“前一段好长行长的有一天，是个晌午，他在路上走着，我正走在他的背后，冷不丁听到他唱，哼哼呀呀的，吓我一跳，我‘嗨-’一声，吓得他脸色煞白煞白，我说你唱的是啥呀，像狼嚎一样，他眼睛瞪我一阵，忽闪忽闪接着嘿嘿笑，脸颜色才变过来，他说他唱得是戏文，讲得是有两个侠客相遇，各拔出刀要厮杀，最后一个人赢了。”
“放他的狗屁，他哄骗你这娃娃伙，真是的，”老赵头想想，“农村古戏里有，上不了台，他唱的是酸曲。”
“啥酸曲呀？”
“见不得人的曲子，你还小，现在没法给你说清。不说这些烦人的话，你可不要跟这坏人学，别跟着他唱这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肯定不会的，他像魔鬼一样，经常阴阳怪气的，总和别人不一样，今天说东家明天说西家，我听刘成说过，他皮笑肉不笑，满肚子坏水水。我最讨厌的就是他。”
“嗯，小贝，只给咱这些自家人悄悄说一些，你听到啥看到啥，轻易不要在机关里乱讲，有些事只有大人才能判断曲直。再说了，你就耍你的，大人的事机关的人复杂，天天都再发生，天天都有矛盾，天天需要大人去调解去平衡，你老爸处理这事没完没了，小心你有了皱纹，哈哈哈哈……”
“我才不会呢，我只是把那些不咋样的人说的话不听到了，悄悄告诉你，他们老是生诡计，我让你们小心，有孙悟空的火眼真睛，就不怕妖魔鬼怪……”
“啊哈哈哈，你这小贝，说的还真有趣，把孙悟空都扯出来了，不要紧，有你爸给咱掌好舵，就不会偏航。看来你小贝，”老赵头满脸笑地点点头，望望小贝，“你还是有点心眼，都快成大人了。”
“我好像没有长大，太慢了，个子还是这么高。”
“你就是那小树苗，施肥浇水，拿嗖嗖往上窜。”
“嘿嘿嘿，我就可以和大人一样，长成大树。”小贝手比划着，把老赵头逗笑，他拿起电壶往大茶缸倒点水，“来，小贝再喝点浓酽的茶，提提神。”
“嗯。”小贝接过缸子，喝了几口，呲咧着嘴，办公室的电话想起来，老赵头过去接电话。
小贝溜了出来，在小泉门口站站，看小泉正在开会，扒门缝往里瞧，给她新分来两个年轻人，看见一男一女。男的留着分头，就是机关的小田，那个女的叫菊梅，梳着两条辫子，小泉的嘴不停地吧嗒着，那两人低着头摊着本子在记录小泉说的工作。
算了，爸爸和妈妈说过，上班时间，娃娃一般不能乱窜办公室。人家都在忙工作，你已去嘻嘻哈哈半天，影响正常办公，没有啥事，不能去打搅，小贝想到这里，走出办公室前的林荫道、小花园，东瞧瞧西看看，咦，去董大厨那里看看有啥好吃的东西。
“董大厨，有啥好吃的，我嘴馋了。”
“刚吃过早饭多长时间，你就嘴不使闲，我这里永远都有好吃的。”
“啥东西？”小贝两眼顿时闪亮，笑靥荡漾。
“模样似元宝，角儿两头翘，硬皮包白肉，要吃水里找。”
“哇！是菱角。划小船两头翘，白胖娃娃送元宝……”
“对了。”
“咦！我咋没有发现菱角已经下来了。我明天就和桃花姐去买。菱角长得可好看了，黑亮黑亮的，水灵灵的，白乎乎胖乎乎，里面的白肉香糯糯，甜丝丝的。这我可馋啦。董大厨，快给我吃。”
“行，我刚采购回来的，等一会给你家称上一些。”
“那你要把账记上，要不，我爸我妈不愿意。”
“你放心，哪一次都给你算过账，不过你零吃的就算你在这干干活，犒劳犒劳。”
“这还行。每次我回家，我妈都要问我。”
“你妈过一段就来算一次账，把钱给了。”
董大厨说着，端来一竹筐菱角放到地上，菱角震得蹦跳笑声朗朗。小贝赶紧蹲到旁边，双手捧起来一把，哗啦啦流到框里，发出叮叮当当脆灵灵的声响，他拿起一个菱角左举右举，仔细端详。
“啊，胖娃娃，你藏在里面干什么呢？在唱歌呢，还是在做梦啊……”
董大厨搬来两个小板凳，小贝手捧一堆撂下框子，“你知道菱角什么颜色最好。”
“我在大街上菜铺里看到有像是绿的、红红的、黑不楚楚的，还有紫颜色的。”
“黑得好，找那些壮壮的胖嘟嘟的水灵灵的就是好吃。”
“菱角太难剥了，去年剥得我的手都剥烂了，它那角长得就像牛牴角一样，把你牴一下，我拿着斧头砸，砸不好就碎了，桃花姐用钳子敲加，可费劲了。我干脆拿着玩，牛的头和牴角，来回奔跑，你看。”小贝左右手各拿一只菱角互相追逐碰撞，他嘴里“呜呜”个不停。
董大厨笑得眼泪出来，用围裙擦擦眼睛：“小贝，我给你教咋剥菱角。”董大厨用式菜刀把四个角都卡擦切掉，“要不然，这菱角的尖尖可厉害了，就你说的牴角非把你刺伤不可”董大厨比划着，小贝站到跟前，“从中间切开，底面朝下，你见过我用刀就像拍蒜一样这么拍几下，你来挤一挤，就出来了”
“我来挤。”
“你用手捏住偏后面一点的地方，挤一下。”
“我用劲，不好挤。”
“如果不太好挤，你就再拍两下。在菱角的上面和跟下部各切一刀，我给螺丝刀你撬。”
“用螺丝刀沿刀口要往外撬。”
“哇！撬出来了，白娃娃还不愿意出来，他在这壳子里睡得可香甜了。”小贝高兴得看自己撬出来的菱角白肉。
“这办法好吧？”
“嗯。”
“干啥都有窍头，通窍就能把事情办好。”
“嗯，这窍门一下子就能吃到菱角了。”小贝说着，把一块菱角一点点放嘴里嚼着，嘴边白花花的汁子溢到嘴边，
“你可不能动刀，你把这学会的交给桃花，让她用刀切，你可要小心，把手容易切着流血。用这办法轻松去掉外皮，得到完整的果肉啦。菱角果肉你让她跟猪骨一起煲汤，好吃，粉粉的香香的。”
“菱角生的有甜水水，在锅里煮的菱角，我拨开吃绵绵的有香味，如果炖上排骨，耐久更香了。”小贝拉住董大厨的手，着急地说；“你快给我称点，我拿回去让桃花中午就做，生吃一点，煮熟一点，炖一些。”
“那你中午不来这吃了。”
“不来了，我要回去挤菱角玩。”
“我这就给你去称好，我也该做饭了。”
“记上账，我妈提醒我，回去中午就要问我。”
“呵，你这个小贝，还对我不放心，我看称3斤2两，没麻哒。”董大厨提着称，眼睛盯着秤杆，“你小子，在不放心来看看，反正我已教会你看称，是不是？”
“是。”
“我拿出账本记着3斤2两。”董大厨笑着，“我给你记在本子上，你在旁边画个娃娃脸，证明是小贝买的。咋样？”
“我会写小贝两个字。”
“画个娃娃好看，你妈清账时看到这光笑。”
“那我这次就不写小贝两个字了。”
“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