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哼着小曲,摇摇晃晃回宿舍去了。
小贝嚷嚷晚上要和刘成住一个房子,王大卡安排在客房里,桃花和娟子陈香她们住到一起,。
夜里起风了,月亮躲进一团乌云中去。天上慢慢游动许多乌云。
刘成和胡主任、王大卡站在院子里不时张望天空的风云变幻。
“我感觉不好,有点像雨云。”刘成有点担心地对胡主任说。
老杠头疾走过来,看见他们三个老远就喊:“我观察天气有点不妙,已到潮湿阴雨天气,我的关节就隐隐作疼。咱们是不是再做点准备?”
“嗯,看起来咱哥们想到一起了,要说老杠头更有发言权,身体感应了,天气忧郁愁闷八九不离十。风起了,我看这天象是有点想下雨,山雨欲来风满楼,根据多年的经验,我觉得半夜可能会有场暴雨。”胡主任点燃1支香烟吐着,眉头紧蹙着,“沙袋在几个关键地方摆的都有,如果遇到强暴雨,量显得还不够,再把仓库里的备用运出来。”
“这样,王大卡我让工人把车上的煤卸了,用你的车你从库房拉出沙袋投放几个地方,有备无患。我再看看情况,老杠头,你就把好你的大门,注意一下你的大门处防备怎么样?不行我把小李子调过去帮衬你。”
老杠头一摆手:“那不用,我这就过去,门口有推车,我那只有一处要害就是大门,害怕洪水进来,我平时早就准备好的沙袋堆码好,再向大门处垒些就是了,况且平常我挖的有渠,防着它洪水猛兽,我一直实地观察考察一点一滴的动静,其他地方蛮结实,历年都不会出问题。”他说着,转身就走。
刘成查完四周,堆积了几处沙袋,回到宿舍,小贝已经睡了一觉醒来。
夜半时分,刘成和小贝唠叨许多知心话,小贝不知不觉又睡着了,他睡梦里只听得一声不好,天空响起几声炸雷,惊醒了小贝,他倏地坐起来,揉揉眼睛,怎么不见刘成。
房外边传来急促的嘈杂声、脚步声,风刮的呜呜声。
小贝穿上鞋,冲出房子。
风裹挟大雨哗哗而来,雷声闪电炸裂天空。山涧急流的河水动静很大。
汽车拉着一卡车的沙袋往西南角开去,煤库的职工手电筒晃动微弱的光、拿着铁锨、肩扛沙袋、绳索和铁丝奔跑。
雨势更大了,滚滚雷声闪电。电杆上的探照灯亮起来,照射在西南角的塌墙豁口,沙袋垒起十米长半人高的墙,山洪吼叫冲击着奔涌而下。
胡主任手拿高音喇叭不停地喊叫指挥。
卡车停在沙袋墙边,车上面站着刘成、小李子正往下撂沙袋。老杠头、王大卡、娟子、陈香、桃花都在那里搬运。
桃花看见小贝叫着,几人拉扯着沙袋移动。
暴雨如注,刘成在卡车上的身影伴着闪电一明一灭,几人站在沙袋上继续往上摞。
沙袋筑墙外边的洪水咆哮轰隆隆俯冲,山涧里有石头撞击的声音。
洪水猛兽的爆裂脾气慢慢减弱。暴风雨过去了,刘成、胡主任、老杠头脱下衣服拧着雨水汗水,转身望着小贝他们。沙袋墙往下滴着水。
娟子、陈香桃花的头发湿漉漉地贴着脸面垂下,她们不停地拨动头发拧水。小贝、小李子挽着肩抹抹脸上的水,衣服湿透地贴在身上。忙碌的工人喘着粗气,七倒八歪斜靠着沙袋铁锨镢头。
胡主任举着喇叭嘶哑的声音喊起来:“同志们,辛苦了,雨势已经过去,经过大家的激战,我们取得了胜利。现在我宣布,这里除了值班人员,大伙全部回去洗一洗,换上干衣服。抓紧睡觉。”
人们相扶着三三俩俩往回走。
胡主任回头对刘成说:“你带领小贝他们、还有王大卡你们回去休息,我再呆一会,查看查看。”说着推动刘成几步,“老杠头你也回,你的岗位主要时再注意大门口的动静。”
老杠头眨巴眨巴眼睛:“那我过去再盯盯,有事叫我,没事了,你也快回去休息。”
“行,我再四下喵喵,没有遗漏,我就回去。”
路上,小贝拉着老杠头说:“啊,老杠头你的胡子咋啦?”
大伙一听回头打量,忍不住哈哈大笑,老杠头捋捋带坨泥的胡子,拍怕小贝的后背:“嗯,我这模样会有神力把泥水带走,呼天唤地,变成神仙老子了!啊哈哈哈哈……”
大伙跟着笑个不停。
桃花说:“小贝,等会回去,我给你拿几件干衣服换上。”
小贝“嗯”一声,默默走着。
前边娟子、陈香边说边笑,娟子清脆地叫一声:“我们给大伙唱支歌,给咱们鼓鼓劲,好吗?”
“好,唱个痛快!”
她们边走边唱:
暴风雨电闪雷鸣,
狂兽肆虐洪水横流,
我们战天斗地缚住苍龙
日月同辉,尽显英雄豪情,
等待明天雨过天晴,
巍巍秦岭依然太阳升,
绿草鲜花,小鸟啁啾,
万物欣欣向荣
……
暗夜里铁锨铿锵,大伙拍手叫好,小贝、桃花、王大卡、小李子听着歌,摇头晃脑,伴随节奏蹦蹦哒哒朝前走。
“你们这是哪来的歌-”刘成打着拍子问。
“你说呢?”
“学来的,还是早有准备。”
“错错错,我们刚才编得。”
“哎哟,不会吧?”
“瞧不起人,是吧?就你会,难道我们还不是百灵鸟,就你能当雄鹰?”
“不是不是,嗯,真不错。”刘成自言自语。
“嗨,唱得人走路真带劲。”王大卡添一句。
“桃花姐,快学会娟子陈香姐唱的这首歌,咱们回去我还要你教给我唱呢。”小贝手背碰一下桃花的胳膊,悄悄说。
“大声点,不用保密,我知道了。现在差不多我就会唱,路上我再仔细跟着唱唱,回去保准交给你。”
“啊,那这次我们来,不但学会了刘黑子的歌、又学娟子陈香姐他们的歌,哈,两首啦,想起他们的时候,我就唱,他们就一下子到了咱们跟前。”
“回去玩,保准你没事就能唱。”
“嗯,我会的。”
水洗过的月亮出来了,照亮了秦岭葳蕤的草木,几声鸟鸣回荡在山谷里。
桃花跟她们学着唱,身后飘过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歌声。
小鸟的叫声把小贝呼唤起来。天已经大亮了。
桃花、小李子正在院子里转悠。小贝揉揉眼睛,嘴里嘟嘟囔囔:“咦!我咋睡得啥都不知道呢?”
“你看太阳出来了,我们等你吃饭,刘黑子他们又去干活了,”桃花拉着小贝走到洗脸池跟前,“我给你拿脸盆倒点电壶水,掺和就不凉了,再洗脸。”
“不,我就对着水管洗两下。”小贝手捧自来水管的水,嗖一阵冰凉,呲呲牙洗罢脸。
桃花拉着小贝的手说:“快点吃饭,咱们要赶时间回呢。”
到了厨房,陈香已经热好包谷糁稀饭、腾好了馍,端上酱菜、炒了一盘酸辣土豆丝,三人围着桌旁大口吃着。
“小贝啊,你爸来电话催着呢,我们打算让你们住几天,嗨,你爸不答应,我说吃了晌午饭再走,也不行,要不是啊,你俩还能多尝尝我给你们做得家常菜,味道香着呢,说走就要走,嗨,咋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你们哟要是想我和他们,拔腿就来,行吗?”
“嗯。”小贝嘴里嚼馍鼓动着腮帮子,闷闷地回答。
“夜黑,你们参加抢险,勇敢难得,有一句话说得好,不经风雨哪里能见世面。人就是遇险关闯难关,一步一步磨出来,长大成人的。我说的小贝你听见没有?”
“嗯,我听着呢,我记着,可我我不想走么,”小贝眼睛瞅着桌子,叨着土豆丝塞嘴里,“陈香姐,你炒的土豆丝挺好吃。”
“好吃就行,想吃,闲了拍拍屁股来,坐上王大卡的车呼一下就来,甭想那么多哦。”陈香说着鼻子开始抽搭。
“陈香姐我们还想来的,现在我咋不想离开,”桃花眼睛扑闪着,转身推一把小贝:“愣啥?快吃。”
“我盼你们时间不长再来。咱们还没有上那边山看风景呢。”小李子声音有点哽咽,满眼泪汪汪。
“小李子,还有陈香姐,你们也到公司来玩。”
“呃,会的。”
门口传来汽车的轰鸣声。
“小贝,你老爹来电话,让你们回,他要亲自来这里察看,我要回去运砖头水泥,运这里加挖壕沟、砌砖墙用。”王大卡站在厨房门口气喘吁吁说着,“陈香,我想回去一趟,拐过来可能天黑了。”
“饭跟你留着,我们等着。”陈香转身收拾碗碟。
小贝桃花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目光把厨房扫了一遍。
“陈香姐,我们走了。”
陈香背对着他们,洗着碗碟,肩膀在抖动。
小贝摇摇头:“陈香姐怎么不说话。”
王大卡拍拍小贝的臂膀大声:“上车。”
小李子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车启动了,小李子招手,小贝向后望,不停地摆着小手,突然看见陈香冲出厨房,追着跑了几步,拿着围裙擦拭着眼睛。王大卡望着汽车镜子,按响了喇叭。
车到达门口停下,老杠头披着那件灰色大衣,走到驾驶室跟前,望着他们好一会,呵呵笑,点点头,再绕过去伸出粗糙的大手,握握小贝桃花的手:“好样的,啥时想我老杠头,咱再掏掏心窝子,痛快地干几杯!”,他摆摆手,摇摇头,一阵洪钟般的笑声。
汽车一溜烟开出去,王大卡又一次按响了喇叭。
大门口久久立着老杠头铁塔般的身影。车拐了个弯,望不见了。
“小贝,胡主任打电话向你爸汇报昨晚暴风雨抢险防洪的事,还夸赞你俩投入夜里防洪的小英雄行为,汇报完正事,胡主任提出让你俩待两天再回去,我在旁边听着,他说娃娃忙活一个晚上,歇个一天半晌的吃点好吃的多增长点知识,再走也不迟,你爸不答应只说说添乱。刘成在一旁帮衬劝说也不行,你爸大声说一个中心就是要防洪彻底治理,他要亲自来规划落实。哎,刘成胡主任老杠头他们心里咋舍得你俩走,他们实在忙得不得了,拜托我转达转达。刘黑子说他们正在加紧防固,你爸说要派人来还有我们拉材料拉人抓紧支援,墙外边要挖渠砌石头,煤库推倒土坯墙,垒砖墙,确实忙活得东奔西跑,不能来送你俩,胡主任说,这里也是你们的家,常来看看玩玩,刘黑子说下次你们来,他要带你们到处走走,逛逛这神秘的秦岭深山,让你们知道秦岭的许多动植物,长长见识,娟子陈香说要好好给你们做好多好吃的,所以只有小李子、陈香、老杠头给你们送别……”
路上横七八竖折断的树枝、还有碎石滚落,王大卡小心地绕行过去。
“昨晚,老杠头、刘成、小李子他们就在在这路上忙活快一夜,撬走了一些落石和大树叉子,电话联系前边公社的路界,他们连夜发动人清理了前方的路障,这,今天才能通行无阻啊……”
小贝桃花一声不吭,再也没有心情观赏这雨后秦岭湿漉漉青翠的身影,各自想着心事。
小贝不时扭动着身子,脑子里浮现刘成、胡主任、老杠头、小李子、陈香、娟子的音容笑貌,他有点想哭,憋着嘴,极力不留下眼泪,望着车窗外,现在刘成他们在干什么呢?昨晚回来刘成和他换完衣服,洗完脚,拉灭灯,他和刘成说着话,就迷迷糊糊睡着,啥都不知道,刘成啥时候起来,还到这路上搬石头、挪树杈,不停地清理。想起昨天过来的时候,刘成站高高煤堆上呼喊、满身煤黑,手摸得他也变成花脸包,他们澡堂里洗澡唱歌,工人们拍着澡水欢声雀跃,在山涧清粼粼水响的岸边,桃花姐、小李子他们吃着酸甜可口的野果,玩得多痛快。刘成拿着枪和他们坐在青青的草地上说笑玩耍,晚上大伙一起喝酒吃肉热闹,夜里雷雨闪电,大伙冒着风雨垒沙墙,泥水糊满了老杠头翘翘的胡子。吃罢中午饭,他们翻过呃土墙,在夜晚一下子就被暴风雨和洪水的冲击下坍塌了,幸亏里面有一道渠通往墙外的山下,煤库地势高上去而没有淹着。娟子陈香淋湿透披着头发算唱的歌,现在怎么一下子空荡荡的,像做梦一样。
山野静了,路面懒洋洋地悠闲地晃动睡眼惺忪的阳光,洒在树丛里斑斑点点,太阳也许昨晚没有睡好,睁开疲倦的眼睛,散散漫漫,过了一阵,苏醒和跳跃起来,翠绿的峰顶,山涧的石头和河面跳跃着金色的光彩,秦岭的山谷里传来清脆的鸟鸣声,接着一片安详,寂静的山村农家小院的柿子树,反射着红艳艳的光芒,一切显得安静,感觉空无一人,这一切就像演电影一样谢幕了。
小贝心里空落落地发潮,胸口袭上来一阵阵说不清的难受,眼泪不知不觉无声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