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把兔子拔净毛,洗干净交给陈香。厨房里正在处理兔子肉,小贝、桃花、小李子围着锅台绕来绕去观看。
锅里冒了野兔肉,开始煮,倒掉热水,放进了陈皮、酱油、白酒一些调料,切了大肉煮进去,倒了许多酱油,陈香拿勺子敲敲锅边。
“这叫红烧兔子肉。”
锅里咕嘟冒热气,顿时满屋飘香。
院子里摆了两个方桌,煤库下班的人聚拢而来。
两张桌子上各摆一盆红烧兔子肉、几碟炒菜,拿碗倒上了酒。陈香端来了辣子白菜豇豆泡菜。
“咋回事?老杠头人呢?”胡主任焦心地向东边张望。
眼看天暗下来,老缸头披着灰色大衣走过来,左手拎过来一只野兔,右手抓着一条大花蛇。
吓得小贝退后几步喊:“蛇蛇。”
老缸头一仰脖子哈哈大笑:“小子,害怕啦?这是我抓的。”
“这么粗,这么长,身上花纹怪瘆人的”桃花在小贝的身后,神色怯怯地来回躲闪。
“呃,刘成打了一只兔,那敢情好,这回兔子肉顶饱吃。解馋哇。”
“老杠头,这蛇还动。”
“让你瞧瞧。一会我就扒了它的皮。”
“我还是想看看。”小贝挣开桃花的手跑过来。
小贝小心翼翼地跟着老杠头走到菜园子竖起的一根木桩前面,老杠头拿刀砍下蛇头,把蛇钉在木板上,从蛇颈处缓缓地往蛇尾撕扯,扒下蛇皮。
小贝嘴里唏唏吹冷气。
“这里有蛇胆,我让你瞧瞧咋取蛇胆。”老缸头清清嗓子,笑呵呵。
小贝瞅一眼,回过头,再瞅一眼,心里发瘆。
老杠头顺着蛇颈往下面摸,很快取出像拇指大小的蛇胆,走到桌旁,把汁液挤进桌上的酒盆里,白酒顿时泛绿。
“啊呀……”桃花轻轻惊叹一声。
“刚泡的蛇胆汁酒-”桌旁的人嚷嚷。
“小贝,你看那酒桌上的黑坛子,是老杠头让我端来他自制一坛的蛇胆酒。”王大卡对着小贝的耳朵吹着气说着,小贝忍不住喊耳朵痒痒。
“喝蛇胆酒有啥好处呀?”
“说法多了,什么治疗咳嗽痰了,明目去火、除风湿、舒筋活络了,好多好处,你要叫老杠头给你说,能不下十分钟。”刘成这么解释,小贝似懂非懂地点头默想。
娟子往桌上摆酒杯,刘成说:“娟子,你给小贝桃花小李子,还有你们都摆碎杯子。”
“这还用说,放心吧,我早准备妥当了。”
娟子捧起坛子给傍边的桌上的盆里咕咚咚倒了半盆,折回来把坛子酒放在给这边的桌上。又拿起碗舀了几碗新蛇胆酒端过去。
胡主任四下一望,大伙点头,他就笑呵呵站起来,目光又把两桌的人扫射一遍。
“开始了,呃呃,嗯嗯。”胡主任咳嗽两下,“同志们,一坛蛇胆酒,老杠头心意诚。大伙知道,他这倔巴头轻易不拿出来这陈封多年的蛇胆酒,今天终于献出来了。这是用散西风酒炮制的。他呀,我老胡要几次都舍不得让我喝,今天你们来,还有我们煤库的兄弟姐妹,全部欢聚在一起,老杠头才拼出血本,让我们大伙也沾沾口福。”
“好,老缸头没得说。”煤库的工人听得哈哈大笑。
老杠头摆摆手,呵呵笑捋捋胡子。
“那就啥都在酒中了,我说的大伙心急,不如长话短说,一句话:干一杯!”
“干干!”
几巡过后,娟子、陈香脸红扑扑地忙站起来去厨房忙活烹调蛇肉和菜。
天空燃烧最后一片晚霞,秦岭在夕阳下变成了青色的薄壁,像青色的画屏一直延伸。
“感谢煤库的兄弟姐妹,我和儿童团的两位代表首先敬大家一杯。”王大卡端起酒,小贝和桃花互相拉着自动跟着站起来。
“哎,慢慢,要按规矩走,这不能算,单挑!拉着小孩躲酒,这不丢人呢,王大卡你来这里咋还扭扭捏捏的像个娘们。”老杠头摇头笑着,引起大家一片附和声。
“那就先和老杠头干一杯。”
“我怎么敢先呢,你把胡主任往秦岭沟里掀,那咋行,再说刘黑子人家是大机关下来的人,看着也没脸面,不合理数,那不行。”
“你就先敬胡主任,把老缸头招呼好,我不用。”刘成插一句。
“你看,人家小贝桃花也是客人,第一次站起来敬酒,哪有坐下的道理,”胡主任站起来清清嗓子,“叫我说,咱们煤库今年形势大好,安全生产、各方面工作得到了公司的表彰肯定,大家没有拈轻怕重、弯弯绕什么鸡零狗碎的事情,大伙抱团亲如兄弟姐妹一般,平常工作勤勤恳恳,服从指挥,任劳任怨,我老胡敬大伙一杯。”
“对,是这么个理儿。”老杠头倏地站起来,一仰脖酒倒了个一滴不剩。
两桌的人全站起来,举杯同干,喝彩叫好。
“哎哎哎,咋回事,就把我俩忘了?”陈香端一盘油炸蛇肉、娟子也端另一盘从厨房出来。
“来,小贝桃花你们先尝尝。”陈香拿着筷子给他们各夹一块。
小贝入到嘴里,咯里咯嚓嚼完,连说“香脆”,伸出大拇指。
“嗯。”桃花声音憋在鼻子里,点点头。
陈香满脸笑意,走到王大卡跟前:“你也尝一块。”
“我常来常往,还照顾我。”
“嘿,你还生番啥哩?尝尝。”
“咦,味道绝佳。”
“嘿,多干脆,看看这是谁做的。”陈香说着已经乐得合不拢嘴。
“胡主任、老杠头、刘黑子你们吃。我俩补一杯。”
陈香、娟子早已倒好酒,一干酒杯撴在桌面上,两人风风火火进厨房去了。
“你看,咱们还没干呢。这样刘成、王大卡、老杠头为她俩干一杯。”老胡举起酒杯。
“哎呀呀,陈香娟子做得够味。喝一下,说啥哩?好事成双。”老杠头抹抹胡子。
“行,干干。”
老杠头放下酒杯,他正要夹蛇肉,小贝好奇地问:“老杠头,这蛇你怎么抓住的?”
“嘿,这话说起来,叫你小子听起来说不定还真有点心惊肉跳。”
“老杠头大声点,讲讲,大伙都想听。”
“哎,别卖关子,你看大伙竖着耳朵、都在听你讲。”胡主任指指老杠头、大伙催促着。
老杠头干咳几声,清清嗓子,大衣一抖,掀在板凳上。
“半夜我听到窗户外哗啦啦响,我以为是狼还是熊来了,听动静又不像。这几天老有声响,我咳嗽一声刷不见了。”
“咦,是不是鬼吧?”
“鬼来了,我老缸头也不怕它”
“鬼来了没有”小贝着急地说。
“晚上房跟前就有动静,我心里琢磨,咱这一辈子没做啥亏心事,我老缸头一辈子走的正,没有邪影子,鬼找我有啥事呢?我拿起操起木棒,把门窗大开,晚上我坐在大门的院子里,我抽袋烟,坐到半夜,晚上有点凉,我迷迷糊糊进到房子里,打个哈欠,掀开被子倒头就睡,怎么感觉嗖的一溜冰凉,我刚一伸腿,‘噌’地我一个旋子跳起来,看到被子上蜷着一条大蛇。”
“妈呀,瘆人。”
“听我这一声喊,那蛇哧溜滑向窗户跑了。”
“你看,它今天下午又溜进来,昂着头吐信子向我示威,我本来不招惹它,可它不依,你说怪不怪?”
“你是不是得罪啥人了?”
“我老缸头不信那个邪,得罪蝇蝇小苟的人,那是常有的事。”
“它要咬你呢。”
“我就在屋子里与它周旋,我老缸头是干啥的,能让它咬死我,我逮住它的七寸,一抖擞蛇尾,它嗖的蔫得立马没劲了。”
“嘘,紧张死了。”桃花和娟子互相搂紧。
“斗蛇大战,威武不屈。”刘成拍手,大家听得惊呆了,回过神跟着拍手。
“真厉害,我敬老杠头一杯!”小贝站起来叉着腰。
“嗬!英雄少年,这气氛热火,我老缸头喜欢小贝这豪气,人小志气大,有点老子的模样,干!”
小贝、老杠头仰脖干完。
“我们也干!”大伙碰撞酒杯喊叫,有的唱起来。
“你就是有福娃,我今天就逮到了这条蛇,稀罕吧,平常可吃不到。一般我们也不逮蛇。”
“刘成,来个由头干几杯,怎么能把看一眼就像过年似的?”王大卡的话刚一说出,引起一片响应。
“去你的王大卡,装模作样吧?不用说,你心里明白。”
“哪有啊?”
“装洋蒜,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刘成拿腔拿调说了一句。
陈香听到这句话,瞟几眼,脸“刷”得红了。
“不用化妆,陈香登台演出了。”
“哈哈哈。”
“你们胡说个啥,我和娟子炸出蛇肉,还没有抹把汗呢,不用废话,王大卡,咱干杯!”
“啊……”
“啊啥,扭捏啥哩,那还用说。”陈香喝完,嘴嘬嘬,“嗯,老杠头的蛇酒真地道。”
“我说这叫老杠头蛇酒,名牌,到哪里去也买不来。”刘成一句话把大家惹笑了,他推一把王大卡,“不能坐下,干双杯。”
“刘黑子你冷落人家娟子那不行,你就大大方方干个双杯,图个吉利。”
“你看你看,说你呢,乱拉扯啥么。”
“我看陈香说的有道理,但是刘黑子说的也不错,王大卡,你还得再干一杯,好事成双么。”
“干干。”大伙不停地叫,笑声不断。
“不用啰嗦,刘黑子你让大家赏赏脸,干个双杯,热闹,大伙啥事能这么畅快高兴么。”老杠头大粗嗓门一震,响起迎合的掌声。
“我就是鼓鼓这番热闹劲,大伙越来越高兴,我心里也乐开了花,喝得脸上放光。老杠头、胡主任,没啥说的,我干!”
娟子斜睨刘成,她也两杯一起一干完,刚抬眼,对面的目光射来一把火,就像电击一样,她急忙低下头,脸色绯红。
陈香时不时瞟一眼王大卡,默默含笑。
老杠头又起来和王大卡干了2杯,两人互相拍着肩膀,唠叨了一会。
“王大卡,吃块肉,咱还有话说。”胡主任站起来,“大伙,边吃边听,就说王大卡,常来我们这里开车装煤卸煤,来回奔忙在秦岭渭河两岸,路途挺辛苦的,而且和领导经常一起来,给我们解决了许多困难,大伙早就把他当作我们当中的一员,老杠头常常念叨不完的一件事,就是去年他和关经理来我们这里,那天深夜,老杠头得急病,王大卡和关经理,连夜把他送到市里的大医院抢救,你看我们今天的老杠头恢复的怎么样,大伙心里记着呢,我们秦岭煤库的人感谢你和关经理,这怎能不跟大伙干一下呢?”胡主任歪着头瞧王大卡。
“我常来这里,那就是缘分,我就是你们的兄弟,从来没有见外,风里雨里、冰天雪地,我们汗流在一起,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一句话,酒在其中,我干了。”
小贝忽地站起来:“我老爸今天不在,我小贝也代表他谢谢大伙,一起干。”
“哈哈哈哈。”
“小子真行,痛快!老子英雄儿好汉。”
“干干。”大伙在桌子上喝着杯中酒,拍着手。
“来,刘黑子,咱们的情谊,可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完的。吃口兔子肉,这肉做得香,咱俩也要干一下。”胡主任不由分说,一个杯底朝天,目光望着刘成。
刘成倒满酒,正要站起来,胡主任摁住:“离得近,不用站起来,麻烦。”
刘成默默点头,干完这杯酒,他有点激动,冷不丁站起来,拍着桌子,面对眼前的大伙,扬扬嗓子:“我来这里,胡主任、老杠头、陈香、娟子、小李子,还有大伙你们,就是这些好人待我像亲人一样,收留了我,我刘黑子振作了,工作生活天天快乐,天天向上,知足了,谢谢大伙。我敬大家两杯酒。”
刘成双手举杯连干两下,喘着粗气,眼睛潮湿,抱着拳头作揖。
两桌的人目光看着他,轻轻地点头,只听桌面上叮呤哐啷撴着酒杯,大伙全部站起来。
老杠头洪钟搬的声音响着:“谢啥呢?咱们都是兄弟,你我、胡主任咱们还是军人呢,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老缸头再干一杯。”
“刘成兄弟,”胡主任站起来,用手抹把眼,接着干一杯,“这里就是你的家,兄弟姐妹一家亲,有啥困难,不用客气,没有过不去的坎,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噼里啪啦的掌声、吆喝声回荡蓝色的夜空。树梢里传来鸟归巢的咕咕声,细溜溜一根弦的弯月亮像一条船在蓝河里静静躺着。
小贝眼泪涌出来,刘成拍着小贝的脑袋:“你现在有点大小伙的样了,还哭啥呢。”说着,他也忍不住掉下眼泪,桃花忙掏出手绢捂着自己的鼻子抽搭起来。
小李子走到桃花跟前说:“桃花姐,你们来了,我特别高兴。”
“我们也高兴,想我们了,有空到公司来玩,干一下。”
他走到小贝跟前;“你先吃块肉,咱们也得干一下。”
小贝嗯一声,叨块兔子肉吃了,碰杯喝了,小李子又走到桃花跟前干了一杯。他接着走到刘成身边,倒上了酒:“师傅,我敬佩你,你就是是我学习的榜样,我我……”
“说啥哩,不说了,呃,小李子,大小伙哭啥,我干!”刘成微微笑着,手握着对小李子的手。
“嗯,我干。”
“咋说呢,现在酒酣肉饱正当时,大伙来个锦上添花,表演几个节目如何?”胡主任举着两个手向两边招扬。
“好好。”
“我提议大伙一起来一个,团结就是力量,我指挥,”胡主任扎起胳膊,一瞪眼一张嘴,“预备起——”
“团结就是力量……”
歌声吼起来,大家对望互相拍着手。
胡主任离开座位,圈着腰,迈着罗圈腿,绕着两张桌子,打着拍子,逗得大伙边笑边唱。
“哈哈哈,胡主任像地雷战偷地雷的。”小贝指着,两桌人快笑岔气。
“不能停,胡主任、老杠头你俩来一个。”
老杠头站起来,拉着胡主任:“我俩来一段秦腔-苏武牧羊”
他俩站一起,昂头挺胸,式子已扎好。
老杠头(苏武白):贤弟请起!
胡主任(李陵白):仁兄请起!
老杠头(苏武白):你我一同起了!这是贤弟,似这等冰天雪地,不在北国侍奉你家,狼主,来在这荒郊野外,所为何事?
胡主任(李陵白):哎呀,仁兄!只因单于王知弟与兄甚好,特命弟前来,相劝仁兄,以弟之见,不如暂且投降北番,日后设法回朝,岂不两全其美。
老杠头(苏武白):贤弟差矣,想我苏武世食汉禄,当肝脑涂地,以报国家,今受挫折,死而无憾。
胡主任(李陵白):苏仁兄真乃忠臣义士,我李陵今降番莫——
(唱):李延年和魏律甘颜媚外,
我李陵今降番后悔迟焉。
一失足便成了遗恨千载,
悲切切上战马头儿懒抬。
胡主任(李陵白):罢了苏仁兄,苏子卿,哎,仁兄啊(下)老杠头(苏武白):李陵,贤弟——
(唱):李贤弟上了马望他不见,
不由我年迈人热泪下抛,
一刹时又只见风雪突起。
站沙丘望天朝怀念故土,
思念亲人桩桩往事现眼前。
自幼儿受尽了千般苦难,
勤读书得中了头名魁元,
初上任我做过七品县令。
后加封知府官位列朝班,
皆因我做官清正百姓称赞,
万岁爷调我在他的身边,
为汉业苏武我忠心赤胆,
为汉业苏武我受尽艰难,
那料想狗番奴兴兵作乱,
一心想灭我朝夺主江山,
李陵他奉王旨边关前往,
谁料想败了阵投降番邦,
苏武我到此地奉王旨意,
只言和决不降不叛祖先,
番贼他施诡计将我来骗,
一心想灭我朝夺我江山。
那一日我当众将贼叫骂。
骂的贼当殿上无言应答。
那料想番奴贼子违背书约 ,
良心尽丧劝我投降把国来背叛。
宁愿死誓不从牧羊此间。
站沙丘想老小是否康健,
站沙丘望同僚心志可坚,
站沙丘愿我邦农桑争艳,
站沙丘盼我朝康盛多年,
苏武我在北海遭此磨难,
为地是报国仇返回家园,
一刹时又只见风雪扑面。
忍饥饿我要度过严寒地冬天。
下面吼叫如雷,赞唱声不绝。
王大卡点头,不停地说:“啊啊,唱得嘹咋咧!真没想到呃,老杠头、胡主任唱得这么好,听得人心潮起伏,热血沸腾。”
“下面我说,王大卡小贝他们来一个。”
小贝笑眯眯对桃花耳语一下,又对王大卡挤挤眼睛。
三人站起来,小贝报幕:“下面我们合唱秦岭煤库最爱唱的歌,名字叫五彩的秦岭,词曲作者刘成。”
每当我来到如画的秦岭,
就像美酒灌醉了我的心灵,
美丽的秦岭展开一幅幅画屏
五彩的锦鸡绕飞在我的眼睛,
我要寻她而去
锦鸡洒下五彩的翡翠,
我听着她们美妙的歌声,
飘向了云里雾里……
三人唱着摇着,群情激昂,全站起来合着声唱着跳着,胡主任又站起来跑圈圈,伸手打着拍子。
刘成脸上顿时糊满了泪水,望着小贝他们咧嘴唱,娟子、陈香闪动着眼睛大声唱。老杠头吼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