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月,刘成已经搬到年轻人聚集的二楼单身宿舍。看起来,他和李春芝离婚的事从沸沸扬扬发展到现在已不可收拾,机关年轻人偷偷望着刘成提着电壶打水的身影议论刘成家两人分道扬镳肯定无悬念了。
晚饭时,小贝家没有往日吃饭时轻松洋溢的气氛。小贝偷偷闪几眼爸爸、妈妈的表情,他嘴里还是忍不住冒出一句:“刘成他家说要闹离婚呢,他自己一个人搬楼上去住。”
小贝爸犀利地目光扫过来:“你操心大人事干什么?成天不务正业,瞎操心!”
桃花从桌子底下伸脚踢几下小贝,小贝妈小贝妈瞄过来一眼。
小贝妈瞄一眼小贝,对着小贝爸望一会,憋不住说:“也就是,李春芝已经和刘成闹得一塌糊涂,成了机关一大新闻。我怎么看你还像个菩萨似得无动于衷?”
小贝爸叨了一口土豆丝放进嘴里:“土豆丝怎么这么酸?”拿起一个杠子馍鼓着腮帮嚼起来。
“酸辣土豆丝,不酸不是这个菜,你说话呀?”
“不是我无动于衷,而是刘成根本听不进去我说的话,只好任其这样吧……”
“什么这样吧那样吧,你也不说说。”
“我说顶毬用。李春芝那个人,现在看起来怪挂的。不愿意调动。她对刘成这事火上加油,离什么婚,虽然因这事与古玲玲在一个科室里,而且低头不见抬头见,可李春芝把话说开了,做到这一步,古玲玲反倒对李春芝倍加客气。”
“那刘成呢?”小贝妈嘴里削着筷子,“这时候咋办呢?”
“刘成,就是不低头,他要像李春芝那样,事情早都化解了。可刘成又写了一个材料,向上级反映万书记的信,你看看这家伙杠到底,九头牛拉不回来,一条道走到黑。局长给我打电话,问我咋处理,我说,刘成教育教育,写个检查,找书记谈谈心,局长说,这么长时间,还在迁就,不要再迁就了,你看万书记一天到晚给我打电话,这不是矛盾吗,这事不能再拖了,你看局长的意思还不是要处理刘成。”
“怎么处理?不会给处分吧?”
“办公室主任是干不成了,就是机关也没法待了,他和李春芝离婚闹到已经不可开交的地步。机关为这事闲言碎语不断,有人添油加醋,工作受到影响,久拖不是个办法,我已经想好,再找刘成谈谈。”
“你不会把刘成调走吧?”小贝妈放下碗筷愣着。
“不行啊,刘成说他要去偏远的煤场去当工人,这头犟牛谁能拉不回,我对他已经把话说透说开了,不调动那是不行的,只有这样调动处理,长远来看比较恰当,之所以果断这么做,任其刘成的问题发展下去那就很难预料……”
“那他和春芝的事怎么办呢?”
“他俩你看在这节骨眼上又添乱,哎,要不你再去做做工作。”小贝爸喝完稀饭放下了碗。
小贝一点一点撕扯着杠子馍。
小贝爸气不打一处来嚷起来:“你看你咋吃馍哩,这样撕撕扯扯,不是掉馍喳么。不听话,最近也不好好学习,一点到晚疯疯张张的,到处打听大人的事,没有正形。今天练一百个字,晚上我回来检查。”
小贝望着爸爸凶狠地脸,一顿训斥,“哇哇”哭叫,小贝爸站起来抡起巴掌,小贝妈一把拽住;“他在多大,你在家耍什么官僚脾气,他能练一百个字?你把他当几年级学生,惩罚也不是这个办法,我说小贝,既然你爸看你最近东逛西游没有正形,就练10个字,桃花监督,晚上我来检查。”
“哼!真是的,最近你你就没有正形,就这么办。”小贝爸叹口气,摇摇头走出去。
桃花忍不住学一句:“你你就没有个正形。”话出口忍不住“噗嗤”笑,小贝憋住一口气,突然扑喷出一口饭来,笑得眼睛卷着泪花。
老赵头说晚上要给刘成送行,告诉小泉、小贝参加。下班后,刘成先走了,过了十几分钟,老赵头与小泉、小贝后走。小贝猜想,这恐怕防止万一被机关人看见背地里说闲话,可刘成就要走了,也不知为啥还这么小心啥呀。
到了大肉泡馍馆。老赵头问小泉、小贝吃什么菜,刘成点一盘酱猪头肉,小泉点一盘韭菜炒鸡蛋,小贝点一盘僵肚丝,老赵头点一盘芥末三丝。刘成从挎包里拿出2瓶红西凤酒顿在桌子中间。
“我看,今天就喝一瓶吧。”老赵头若有所思地说。
“不行,本来我要拿3瓶的,但总不能让小泉喝醉,再说,小贝只喝一点。”刘成望着小泉嘴蠕动了几下。
“那怎么行,我也拿了一瓶。”小泉从公文包里掏出来一瓶汾酒。
老赵头、刘成张大嘴呵呵笑,直说:“啊啊,好酒好酒,有诗云,什么呢,你看我这记性,小贝说说。”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来,一醉方休!”小贝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
“哎呀呀,这小家伙还真绿林好汉的那股子豪气!”刘成乐得叫出声,“好,除小泉小贝外,老赵头咱俩一醉方休。”
四人大笑起来。
“你这个小大人……”小泉噘着嘴拧了一下小贝的耳朵。
吃罢饭,刘成对小泉说:“你和贝贝先走,我和老赵头还有些话要说。”
“行,人多眼杂,我们先回去了。”小泉拉着小贝的手,身影慢慢消失在夜幕中。
刘成回过头来,两人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走在路上,刘成开始摇摆,看样子是喝多了,老赵头扶着走着,又哭又笑来到机关大院子门口陡坡的台阶下,刘成推开老赵头,伸出手:“你不要扶我,怪不好看的,我自己能上台阶,回到办公室去。”
老赵头说:“你行吗?”
刘成摆摆手掌,示意老赵头离开。老赵头会意地点点头,刘成站了一会,望望街面上昏暗的灯光,双手搓搓脸,向台阶上瞟一眼,步履沉重,一步步迈上台阶,喘着粗气。
刘成走进院子,绕过第一排平房,迈着八字步,身体摇摇晃晃叽里咕噜哼得不知什么曲子,对面一个黑影冲过来,差点撞个满怀,两人愣神定睛端详,是肖灵通满脸堆笑凑上来:“哎哟哟,我的刘大主任,您今天碰到什么喜事啦?喝什么喜酒了,走路跟跳舞似的,我还以为碰上马戏团的猴子演戏呢,差点把我撞到,你说说也让我沾沾喜气,”肖灵通眨巴眼,薄嘴唇上下一碰,一伸一缩,似笑非笑,“怪不得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刘成上去抓住肖灵通的领子:“你是谁呀?我怎么不认识,怎么碰上是哪来的丧门星,晦气!我咋看不清楚你是谁呀,是不是一条狗呢。”
“还不知道谁是丧门星呢,恐怕是一条丧家犬吧?”
“老子打你这条狗,叫你知道什么是乱咬的下场。”
刘成抡起拳头砸下去,肖灵通慌忙一躲,干笑几声:
“哟呵呵,吓死我这小女子了,你当你是谁呀,醉鬼!不过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啊!”肖灵通瞪圆眼,伸长脖子,摆出一副不怕挨揍的表情。
刘成怒不可遏,又抡起一拳正正打在肖灵通的鼻子上,肖灵通“啊”一声,鼻子喷出一股子血来,大喊:“救命!刘成要打死人啦!”
办公室加班的人嚷嚷喊着跑出来,一群人围到他俩的跟前,赶紧把两人拉开。
肖灵通躺在院子的地上打滚,直喊“妈呀妈呀”的痛叫声,有的人蹲下来,扶不起肖灵通,问是不是得上医院。
刘成被机关人扯住,这打架的消息很快传遍大院。
关经理的办公室里站着刘成、海绵纱布包着鼻子呲牙咧嘴的肖灵通,坐着的万书记、班子成员,还有小泉,关经理问:“刘成,你今天去哪喝酒了?”关经理黑着脸,眉毛快竖起来,谁也不敢惹。
“我自己到街上喝得。”
“为啥喝酒?”
“下班没事吃点饭。”
“那你在机关院子里耍什么酒疯?”
“我没耍什么酒疯,有个黑影唰唰冲过来差点撞到我,我以为是条狗,还有个黑影在骂我,气得我质问就撕扯几下。”
“还撕扯几下,领导你看我这不是毁容了吗,让我以后咋见人呢?啊啊啊,我的妈呀……”
“你敢不敢把你刚在说的话再说一遍,谁听了都要揍你。机关里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混蛋!”刘成怒不可视,肖灵通吓得身子往旁边躲闪。
“你看你看,他还想打人骂人。就这水平,还当什么主任?”肖灵通斜眼瞪着刘成,刘成脖子上的青筋爆着,呼呼喘动粗气。
“肖灵通,刘成为什么打你?”
“我碰见他,倒霉透了,一股子酒气,我就问他遇到什么喜事了,他说碰到一条狗……上来就打,这是违法犯罪,土匪行为!”
“你恶渣人,说我马戏团的猴子演戏,看我的笑话!”
“看不看那是我的自由,可我没有动手啊……”
“好吧,你们可以走了。”
刘成走出办公室,小贝跟在刘成的背后,和他手拉手一起走进单身宿舍。
“小贝喝点水?”刘成扫射一遍小贝奇怪的表情,拿起电壶往缸子里倒了半杯热水,想了一阵,缓缓转过身,盯住小贝望了好一会。
“小贝,你咋了,喝口水。”
“你声音低得叫人害怕,脸色煞白,怪吓人的。”小贝接过缸子,瞅瞅刘成他的嘴动一下,脸色显得忧郁,还没有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解脱出来,“刘哥,我还真没有想到你俩还发生这么一件事,机关里人议论:打得好,真解气。”
“嗬!机关人真是这么讲的?好好,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刘成吐一口气,脸上浮现笑容。
“你怎么一阵子高兴,又一阵子不怎么高兴了,好像心里很难受。”小贝眨巴眼睛,唏溜喝着热水。
“嗨,小贝,我就是军人出身,泰山好移人性难改,对的就是对的,错的我不会忍气吞声。有的人从根子上就不是好人。贪婪,沾公家便宜,打击好人,为自己谋私利,我就要说出来,歪风邪气我是看不惯,要让大家都知道,使他们无处躲藏。”刘成叹口气,眼神瞅着墙,摇摇头,“小贝你长大后要记住,我们一定要做好人,做对老百姓有用的人。绝不能像肖灵通那些小人狗苟蝇营,沆瀣一气……”刘成在房间里踱步,声调高昂起来,“活人就是活志气,要光明正大,正正派派,决不为自己一己私利低头哈腰,干那些不见人的勾当,”刘成挥着拳头,嘴唇哆嗦,拍拍胸脯,“我就是粉身碎骨,我也不会向那些小人同流合污。”只见他手往脸上抹一把,“嗯,小贝,你一定要听你爸你妈的话,做个好孩子。不管你刘哥将来有多惨,也不要忘了我……”说到这里,刘成有点颤声,嘘气停顿,肩膀轻微抖动。
小贝双手抱住白缸子,又在瞄着上面写得三个红字“参军光荣”,眼睛眨巴着,又开始咧嘴,抽泣哼哼,刘成背过身去,抬起手往脸上抹一把,他是不是也难受了,小贝呆望他晃动的背影,嘴嘟哝也不知道说什么,屋里一片静默,小贝不停地来回搓手。
晚上公司领导层开会研究对刘成打架的处理,最后决定刘成免去办公室主任职务,第二天去远郊的秦岭深山煤库报到。
天还麻麻亮,小贝不知道妈妈啥时间起的床,起得这么早,还把饭早早做熟了。
妈妈让小贝把做好的饭菜给刘成端去。
小贝提着饭走进刘成的单身宿舍,推开门想叫一声:“刘哥,你这个大懒蛋!”还没有喊出来,就被满屋子烟呛着嗓子,瞬间烟雾模糊了小贝的双眼,呛得小贝不停咳嗽。
刘成一个人端坐桌前,手指头夹着将要燃尽的烟头发愣,地上扔好多烟头,这才听见刘成“啊”一声,小贝拎着面疙瘩汤汤盒提子,端来一个小篮子油条、烙饼、鸡蛋,刘成接过来,手捂住小贝的脸,勉强笑笑,眼睛潮湿,闪点泪花。
“啊,这么多烟,刘哥,你咋冒烟筒呢,赶紧打开窗户跑跑味,熏死人了。”
刘成打开窗户,忙拿起毛巾擦把脸和手,望着桌子上的饭菜,慢慢垂下眼睛。
“谢谢你爸你妈,我,还是舍不得你们,舍不得大家伙……”刘成哽咽几声,抹把眼睛,“好,不说了,小贝你早上给我端来这么好吃的早餐,我应该高兴才是!”刘嘴成狼吞虎咽地吃着,嘴里不停地发出响声,小贝看到这笑了几下。
太阳升的老高了,机关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已是6点多钟。
刘成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一套洗得发白的军装,背着豆腐块的被子,旁边绑着一条白毛巾和一只茶缸,白杠子上写得“参军光荣”几个红字,刘成一只手里拎着一个帆布长大的军绿包,另只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放着球鞋等生活用品。
刘成来到关经理办公室门前,步子迟疑地停在门外,默默站了好一会,接着他叹口气转身朝大院门口走去,小贝站在正面,已经瞥见爸爸闪动在窗前的影子,爸爸背过身去,小贝以为爸爸走出来,好一会,爸爸却没有走出办公室。
小贝赶忙跑几步追上刘成,拉着他的手走着,小贝不停地转回身,瞧瞧爸爸过来没有,眼看刘成就要走出大门了。
看门的老王站在传达室门口,嘴唇哆嗦出一句:“刘主任,我会念叨你的……”
小贝好生奇怪,今天从院子里走到大门口,他觉得路很长好像时间还过得慢。
小泉、老赵头、董大厨早站在大门口坡下面等刘成。
“刘主任,咱们合个影,留留念想……”小泉说到这,鼻子一酸,眼泪哗哗流,急忙背过脸去。
刘成憨憨的笑几下:“好的,好的,小泉不要这样,又不是说我刘成走了把一切都断了,也不是走得有千而八百里远,不就是个秦岭么,深山里的脚下么,那里的风景独秀,哎,有时间你们带上小贝去那观赏观赏四季的美景,我给你们做做山里的土菜。”
“刘主任,现在可以照相了吧?”办公室的小王端起相机。
“你看,太阳出来了,咱们快照。”刘成拉着小贝站一起,大家凑成一排,把小贝围在当中。
照相时小贝偷偷瞥一眼刘成还是憨憨地笑,他也咧开嘴,大家都笑了。
“咔嚓咔嚓”,小王捏了几张照片。
“刘主任,这是关经理给你的酒,他让我给你做的酱肘子,没事咱们兄弟几个痛饮几杯,聊聊天叙叙旧,没啥说的,保重身体第一。”董大厨把小贝爸爸包得一个包递到刘成手里。
小泉忍不住抽泣,哽咽地说不出话。
老赵头拍拍小贝的头,抓住刘成的肩膀:“好兄弟,煤库有大车来往,寂寞了捎个信,絮叨絮叨就好了。想我们啦就回来看看,有啥事一个口信叫额老赵头,额就来咧……”老赵头说着就低下了脑袋,眼睛直愣愣盯着地面。
“哎,你咋走呢?”
“有王大卡的顺车。”
“他人呢?”
“我早都给王大卡说好了,我在渭河桥边等他,不用开到这里来。顺便我就走了。”
又分别照完几张相,刘成与大家一一握握手,几个人说要把刘成送一程,刘成直摆手。
“我说过,不能送,好像咱们再不见面了。好了,你们回去吧,小贝,刘哥和你拉拉手。”
刘成走出十多米远,小贝再也忍不住哭,他追上去抱住刘成的腿往回拉:“刘哥,我不让你走……”
“小贝,听话,不哭,你刘哥闲了回来看你。”刘成放下提袋和军绿包,蹲下身给小贝擦擦眼泪,接着站起来,笑笑,“小贝,你要坚强,咱不哭。”
小贝望着刘成渐渐走远,哇哇大哭,目光开始隐隐约约、视线模模糊糊,刘成挥动褪色的军帽,冲他们笑,走进早晨太阳的光芒之中去。
这时,小贝忽的察觉小泉的双手安在他的肩膀上不停地抖动。小泉、董大厨、老赵头抽泣的声音时断时续。
小贝哭的哇哇往回走,差点撞上吾玖大院的台阶下来一个人。
原来是与刘成离婚的妻子李春芝。
她脸色焦黄,眼睛肿胀,头发在风中吹得有点凌乱,她瞥见他们站在那里,冷不丁小贝跑过来,她急忙转身向台阶上边的大门里回去。
小贝跑进院子里,并作几步跑上楼的台阶,冲向刘成的单身宿舍。
门虚掩着,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可是屋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太阳照射在窗户上,玻璃窗和茶缸斜斜的影子,在屋里的墙面晃动。一条兰格格粗布的床单展展地铺在床上。
小贝抽抽搭搭抹着鼻子,摇晃脑袋,复来看去房子里熟悉的一切。
屋里透进来的阳光洒在静静的桌椅上,房子显得空空荡荡,小贝顿时心里袭来一阵哀伤。他在房子里来回转圈,坐在凳子上,倏地站起来又坐下。一股静静的寂寞,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他心里发潮,想喊喊不出来,嘴默默咧开无声地哭,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小贝突然想起什么,发疯似地跑向楼顶的阳台。他跑到水泥墙边向东边张望。
太阳光的照射,迷乱了他的双眼,小贝不停地眨巴眼睛,踮起脚跟极力朝远处搜寻。
街面上行人熙熙攘攘,慢慢移动,自行车在马路上来回穿梭,圆包包红色的公共汽车时而驰过,总望不见刘成的影子。
他趴在楼台上,小手擂着水泥的台面。恐怕刘成已经走到街道的尽头,那天边一片烟雾的地方,他消逝在天涯尽头。顿时,小贝他心里一阵落寞,想哭的念头不断泛起,鼻子又一次次抽搭起来。
中午吃饭时,小贝一声不吭,瞅一眼爸爸、妈妈,他们表情严肃,坐在桌子旁一言不发,空气就像凝固一般。
桃花端来一盆糊涂面,给小贝爸妈先盛上,再给小贝盛一碗。
糊涂面点了香油,里面有豆腐、胡萝卜、芹菜和肉臊子,把剩下炒的菜端上来就着吃。
“小贝,你要不要辣子?”桃花看小贝有点发愣,端起油辣椒碗舀了半勺,放进小贝的面里,“还要不要再放点醋?”
“桃花姐,烦死了,你看着放么。”
“哦,闻闻,你看这面味道不错。桃花今天做的糊涂面真香!”小贝爸唏溜一口。
“这都是向干妈学的。”桃花声音亮亮的,传到小贝妈的耳旁。小贝妈抬起头望一眼。
小贝妈上端起碗,咽下一口面,脸上浮显一丝笑容,:“桃花学的给我差不多了,做的地道。”
“那,干妈你就多吃两碗。”
吃了一阵,小贝妈瞧着老关闷头吃面不吭声,终于忍不住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老关,今天刘成就这么走了?”
“还能咋走。”
“他去哪个煤场了?”
“秦岭煤库。”
“嗳,这咋了,分那么远干啥,也不说分近点,他回来方便。”
“这是党委会研究的分配方案,这样也好。远个啥,百十里路就到了。”
“你也不给他分近点。”
“近?再让他惹祸,毁了这个刘成。”
“咳,刘成怪可怜。小贝说他们送刘成,李春芝悄悄站在大门口,也不去送送他,真是的。”
“送个啥?两人都离婚了,吵架也不是一天两天,谁说都没用,谁劝说也没用。”
“这两口,就为这事分道扬镳。李春芝真是倔得没办法。”
“那,刘成还不更倔。”
“唉,这两个人这脾气,早晚都要吃亏,李春芝倒还灵光些。”
“灵光个啥?能不离婚就不离。刘成的事,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道得白。”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应该帮衬帮衬,刘成这一走,他俩就各奔前程,难撮合了。”小贝妈嘴里衔着筷子,呆呆的望着碗,“这个李春芝,是不是一时赌口气,说不定还能回心转意。”
“算了,不说了,吃饭吃饭。”
小贝眼神愣愣的,嘴里的饭来回嚼着,心想秦岭煤库在这里总看不见,看秦岭一望就是,那个煤库是不是在大山最里头呢,到底是个啥样子,啥时间一定想方设法去看看,刘成在那里也不知道好玩不,秦岭看起来有多美,白云缭绕,山里面有金丝猴,花花绿绿好看的锦鸡,还有好好好多毛栗子、五味子,小贝边想傻呵呵笑,呼呼一下子吃了三碗。
桃花瞧着小贝的吃样,嘻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