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泰醒来,头脑还是清晰的。今天是腊月二十三,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四,就是孩子们订婚的日子,只剩一天的时间,还有许多事情要办,感到时间紧迫。他简单地洗漱一下,吃过早饭,安排了一下,便去市里的大酒店里订桌(筵席)去了。在家里,桂兰用电话通知二彬和媚娜,让他们负责通知近门儿的素娟的爷爷奶奶,叔叔大爷,婶子大娘,哥哥嫂嫂,姑姑(其实这些人都是双重身份)到明天去市里去赴订婚宴。大林来到家后,让他负责通知他的同学好友,明天去市里去赴订婚宴。桂兰在家负责通知前院后院的,东院西院的,所有近门儿的,大林的叔叔大爷们,大娘婶子们,哥哥嫂嫂们,姑姑们,本家族的老上司,外氏姓的德高望众的长者,天都去市里赴订婚宴。在家里,一切安排妥当了。
下午,文泰去市里订桌早早地就回来了。文泰去市里订桌,一路顺风,办事挺顺利,在埃菲尔大酒店订了桌。年龄稍大一点儿的人们不在意酒店的名子。哎,酒店叫什么名子吧,反正都是个大酒店呗。什么埃什么尔,说起来挺绕嘴的。一帮青年小伙子和青年妇女,则不然,他们听到酒店的名子,有些惊奇,有的说:“好,好名子。”
有的说:“埃菲尔是什么?埃菲尔铁塔。这是巴黎地标性的建筑物,它是巴黎的象征。”
有的说:“巴黎,这是世界浪漫之都。”
有的说:“这家酒店起这个名子,这家酒店里的设施一定很豪华,布置得一定很浪漫。”
有的说:“那么在这里举行婚礼,举行宴会,在这里就餐,一定很浪漫啦。”
有的说:“浪漫不浪漫,明天一去不就明白了吗。”
有的说:“别看文泰大爷年纪大了,思想可不老哇,思想先进,头脑开放,能选择在这样的大酒店里为大林举办订婚宴,有眼光,有头脑。”
明天去市里去赴订婚宴,近门儿的都通知到了。有一家还没给他们说。这就是文刚哥他们老两口子。这是文泰故意让桂兰留一家,他要亲自去请。本来文刚和文泰门氏不近了,早就出八伏了,只不过都姓王,是一个家族罢了。红白喜事儿从没有来往过。不过,两家有着特殊的感情。近不近不光在门氏(血缘关系),这只是表面儿关系。心里亲近才是真正的近。这次在市里大酒店中为大林举办订婚宴,一定得让他们老两口子去,让他们也热闹一下,欢乐欢乐。
晚饭后,文刚哥和文刚嫂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文泰推开虚掩着的门儿,“啊哈,您在看电视啊。”文泰主动地和文刚哥、文刚嫂打招呼。
“咦,文泰弟,你咋稀罕啦?”文刚哥忙站起身,笑脸儿相迎。
“呵哈,我也不稀罕。”
“有啥事儿?没事儿你是不会到这儿来的。”文刚嫂笑着问。
“明天,你大侄子订婚哩。”
“哦,哈哈,好,好,一场大喜,哈哈,哈哈”文刚哥一阵嬉笑。
“哪儿的?”文刚嫂问。
“常村铺的,大林他二舅的闺女。”
“啊,他们是同学吧。他们自己谈的?”
“嗯。”
“好,好,那好哇。”文刚嫂这个八十岁出头的老太婆欢快起来,连声叫好。
“淮备咋订婚?”文刚哥问。
“准备双方在一起吃顿饭,算是订婚宴。吃过订婚宴,就算订婚啦。”
“中,中。”文刚哥蛮赞称。
“这个订婚宴在哪儿举办?”文刚嫂问。
“在市里埃菲尔大酒店。”
其实文刚嫂也不知道这个埃菲尔大酒店在哪儿,也不知道这个大酒店是什么样子,只是随随便便顺着说:“啊,那太好啦,也排场排场。”
“明天,你们当大爷大娘的,可得去陪客呀。”
“好,好。俺俩一定去,俺俩一定去。孩子的一场大喜嘛,哈哈”文刚哥一乐,脸上的皱纹儿又多了,又深了。
文泰离开文刚嫂家,文刚哥和文刚嫂又看了一会儿电视,便睡觉了。人老了,瞌睡少了,以往都有这个习惯,睡下老长时间才能睡着。今天,仍改变不了这一习惯。老两口儿躺在床上,有关文泰的事儿议论了一会儿。时间不早了,文刚哥呼噜呼噜地打起鼻鼾来。文刚嫂仍不瞌睡,便回忆起有关文泰的一些往事来。她把回忆的往事,归纳起来,就是文泰孩童时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青少年时期,仍是一个善良的正直的青少年,有抱负有志向的清少年。到了中老年,仍是一个淳朴善良的人。他一生正直淳朴善良,是个一生的好人。桂兰是个好女人。大林是个好孩子。一家人都是好人。大林快三十了,要订婚啦,可是他们家的大喜事儿。虽说是他们家的事儿,我也感到很高兴。明天我也去庆贺,去凑凑热闹。不光我去,俺那老头子,让他也得去。
时间不早了,文刚嫂也无声无息地睡着了。
腊月二十四,是个好儿(是结婚订婚的吉祥日子),是个大喜的日子,今天大林要换帖儿啦。要在市里高级饭店——埃菲尔大酒店举办订婚宴啦。咱们大家伙儿可要前去为文泰他们两口子贺喜啦。乡下的老头儿老婆们,还有中青年男女们,可要到高级饭店里开开眼界啦。这天,是个大晴天,天空没有一片云,也没有风儿。天空很美。太阳很美,照到脸上,感到温馨。虽说是腊月,可不感觉着冷。
今天,文泰的脸儿放晴啦,晴得明朗。
前去赴宴的人们,早早地就吃过了早饭。女的把头发梳得溜光,从上身,到下身,连鞋带袜子都换成了崭新的。有的脸上还涂抹了化妆品。老头儿们不但换上了新衣服,还把胡子刮得净光。一个个从家里出来,到大街上集合,准备出发。
老头儿们和二号老头儿们,为了不妨碍妇女们说笑,知趣地躲得远远的,凑在一起闲聊,吸烟。一个年轻人说:”文泰大爷,在这个大酒店包桌,一定花很多钱吧?”文泰说:”呵呵,不多,不多。”一个中年人问:”文泰叔,一桌酒席得多少钱?”文泰说:”呵呵,不贵,不贵。”一个老者说:”文泰弟,这次肯定不少花钱。看来,今天给林小儿换帖儿,文泰弟是大破底。”文泰乐呵呵地说:“呵呵,谈不上,谈不上。”老婆儿们和二号老婆们凑在了一起。这是老妯娌们少有的大规模的聚会,这是老妯娌们少有的狂欢时机。她们见了面儿相互挖苦儿句儿,调侃儿句儿,俏骂几句儿。她们一看,叔公子们大伯子们离她们远远的,一个个便口无遮拦,信口开河,肆无忌惮,便你一句,她一句,争着说,抢着说,说一阵,笑一阵,高一阵,低一阵,这个嘀嘀嘀地笑。那个哈哈哈地笑,嘀嘀呱,嘀嘀呱,妇女们又欢乐又热闹。
忽然,一个老婆儿停住了说笑,向远处呶呶嘴儿,人们便向她提示的方向望去。
“哎,哎,老秦,老秦。”
“哎,哎,傻老秦出来啦。”
“傻花子出来啦。”
一个老婆子说:“今天是林小二的一场大喜,咱逗逗傻老秦,润润好儿。”几个老婆子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儿。
文刚嫂在这一群老妇女中,年龄最大,是老妯娌们的嫂嫂头儿。她性情活泼,好说好笑好热闹。 她脾气好,人缘好。不管和谁都合得来,歪着扭着都行。人们都好挨着她,有事好好和她商量,有事好找她帮忙。也爱和她说笑,爱 和她闹着玩。习惯了,在她面前说话总事无拘无束的。妯娌们说起话来,很少有人叫她嫂,大多数叫她老秦,有的叫她傻老秦,有的叫她傻花子。她却感到很亲切,很高兴。
文刚嫂今天也打扮一番:头发梳得光溜溜的。穿一件新的油绿色呢子大衣,双排扣,大褊领。颜色新鲜庄重,款式新颖大方。穿一双崭新的猩红色皮鞋。文刚嫂一出胡同口,老娘们儿们便使使眼色,小声儿嘀咕。一群老娘们儿便个个绷着脸,忍住笑,慢慢地迎了上去。文昌媳妇恭恭敬敬地说:“吔,文刚嫂,咋才出来呀?”
文则嫂一听这话,有些纳闷,“她今儿个咋这么规矩呀,咋不胡咧咧啦?说不定使啥坏哩。”忙接过来话茬儿,“可不,出来得晚啦。”
文明媳妇说:“傻花子,你的头发梳得可真好,梳得光溜溜的,好像,好像刚生下来的小牛犊。”
“老虎橛子,话从你嘴里出来就变味儿。”文刚嫂笑着骂。
“哈哈哈哈”大伙儿一阵哄笑。
文广媳妇说:“今儿个把傻老秦卖了,也能多卖二百块钱。”文平媳妇说:“嗯,可不止。光买一件呢子大衣就得三百多哩。”“哟,能多卖八百。”“不,能多卖一千。”
一个老婆子说:“吔,傻老秦身的外套还是双排扣儿。”
文刚嫂想说什么还没说出来,一个老婆子接过来说:“双排扣儿是老母猪。”
“老虎橛子。”文刚嫂笑着骂。
文平媳妇摆摆手,制止别人不要吵嚷,说:”傻老秦,你今天穿这么新干啥啦?”
“呃,今儿个有好衣裳不穿,啥时候穿啊?”
“唉,你放着呗。”
“放着,放着,放得时间长了,虫蛀鼠咬,不就成了破衣裳了吗。”
文成媳妇说:“看看,看看,还是人家傻老秦,认字儿,有文化,放个屁都带文词儿。”
“那是。”文刚嫂不假思索地接了一句。这句话接错了,退也退不回来了,又引起了大伙儿一阵哄笑。文刚嫂也随着笑了。
文玉媳妇说:”傻老秦,今儿个穿这么好,是想再找个男人吧。”
文刚媳妇朝男人那个地方呶呶嘴儿,说:”是,是,那不,你大伯子哥在那儿呢,去向你大伯子哥告状去吧。”
文明媳妇说:”傻花子,再给你找个好老头儿吧。”
“中,中,去,去给你大伯子哥商量商量,看你大伯子哥同意不同意。”
文刚嫂半开玩笑,故意提高嗓门儿,想用大伯子哥来吓唬她们。这群老娘们儿这个眼皮儿扑睁扑睁,那个眼珠儿滴溜儿滴溜儿,一双双眼睛好像在悄悄地说,大伯子哥们在那儿呢,离远着呢,他们听不见。既便是听见了也装着听不见。看见了也装着看不见。俺才不怕呢。
文玉媳妇“一本正经”地说:“文刚嫂,咱说个正经事儿啊。您订婚的时时,举办订婚宴了没有?”
文刚嫂也一本正经地说:“嗐,那个时候,举办啥订婚宴呀。那个时候,都多穷啊,谁能办起呀。那个时候也不兴。”
文玉媳妇压低了噪门儿,接着说;“哎,哎,傻老秦,叫俺文刚哥再给你补一回吧。在订婚宴上,也让俺文刚哥单膝跪着向你献花儿。”
文刚嫂一听,又胡咧咧哩,便故意提高嗓门儿,说;“中,中,去和你大伯子哥商量商量吧。”
文华媳妇最年轻,五十多岁小六十儿,人高马大,身强力壮。她凑到文刚嫂限前,把脸贴近文刚嫂的脸,带着神秘的样子,小声儿说:“文刚嫂,在订婚宴上两个人要接吻。你可能不会,我来教教你。”
文刚嫂一听,坏啦,又不知她又怎样瞎胡闹呢。于是,赶紧往外撤。撤没撤及,被文华媳妇双膀子搂在怀里。文刚嫂慌忙用双手往外推,她能推得开吗。文刚嫂奋力挣扎。她能挣脱吗。任文华媳妇任意摆布。文华媳妇在文刚嫂的额头上,脸上,一阵乱吻。文华媳妇一松手,文刚嫂站立不稳,往后趔趄一下。几个人马上围拢过来,从身后扶住了她。文刚嫂想骂也顾不得骂了,想笑也顾不得笑了,只是一个劲儿大口大口地喘粗气。老娘们儿们一个个笑得前栽后仰。有的笑得直不起来腰,有的眼泪都笑出来了,有的笑得喘不过气儿来。还没有进大酒店,就增添了喜庆欢乐的气氛。
凤林媳妇、凤安媳妇。凤扬媳妇等,她们都年轻,又是晚辈儿的,是不好意思和她们这些长辈的婶子大娘们在一起说笑嬉闹的,只是站在一旁看,站在一旁笑。
文泰准备了两辆中巴车。好几十个人,两辆中巴坐得满满的。人坐齐了,两辆车同时按响了喇叭。嘹亮的喇叭声响彻在村子上空,等于放了两把鞭炮,告知人们,车子启程啦。
汽车发动机响了,车子缓缓启动,并逐渐加速前进。汽车驶出了村庄,进入了乡间的水泥公路。走完了一段乡间公路,拐上了通往市里的省级公路。省级公路又宽,又平,又直,来往车辆很多,各行其道,井然有序,有条不紊,一辆辆行驶如飞。两辆中巴随着飞速行驶的车流,高速而又平稳地行驶着。车上的人们一心想到市里去观光,一心想着到大酒店里开开眼界,一心想看看订婚宴怎样进行,一心想品尝一下大酒店里高档的美味佳肴,一心想看看大林和素娟怎样举行订婚礼,也无心浏览沿途的风光。
一百来里的路程一会儿就到,车上的人们还没有坐够呢,车子已经驶到了市里。车子驶入了车多如蚁的城市大街。大街两旁高楼如林。大街如渠,车流如水,车子多,犹如求雨的蚁群。坐在车上,无论是往前看还是往后看,都看不到尽头儿,一辆辆各式各样的汽车,就像水渠里漂浮着大一层大小不一的小方木块儿,一块儿挨一块儿。十字街口儿的红绿灯,不时地变换着红、黄、绿的颜色,指挥着车辆循章遵则地安全行驶,车子以相同的速度行驶,并根据红绿灯的指令及时停车。没有进过城市的老太婆们,光看到大街上的车流就开了眼界,在乡下,咋能见到这么多的车呢。
中巴车通过了几个设有红绿灯的十字街口,拐了一个弯儿,人们老远就看到了这家大酒店了。因为这家酒店的楼顶,高高耸立着埃菲尔铁塔的造型。这是这家酒店最醒目的标志。
大酒店座落在长兴路与解放路交叉的十字街口的东北角。酒店前面是一个宽阔的广场。整个广场用白色涂料画成了一个个平形四边形的方格。这是停车位,每个停车位停放一辆车。这是专门为前来就餐客人停车使用。有两个保安专门指挥停车及车辆的出入。前来就餐的客人的车辆,把所有的停车位几乎占完,可见前来就餐的客人之多。他们乘坐的两辆中巴也在保安的指挥下停在了停车位上。
人们下了车,眼睛都投向了这座大酒店。这是一座局部三层的两层大楼。楼顶装有埃菲尔铁塔的造型,外部全用墨绿色玻璃镶嵌起来,从远处就给人们一种庄重,神秘,高深莫测的感觉,充满了浪漫的色彩。大酒店的玻璃大门高大雄伟,宽阔漂亮。门柱高大精美。大门两侧,摆着长长两行花篮。花篮里的鲜花鲜艳夺目。大门两侧站着两个漂亮标致的美女,身着花红柳绿的工装。这是酒店里的迎宾小姐。迎宾小姐笑容可掬,毕恭毕敬地迎接着前来就餐的客人。从大门外一直通往大厅的路上,铺着鲜红的地毯。前来就餐的客人,踏着这鲜红的地毯,由大门外步入大厅。这不免使人联想到,这里像十七世纪、十八世纪,乃至十九世纪,欧洲封建王国的宫殿。出入这种场合的尽是王公大臣,达官贵族。而今天到这里就餐的净是平头百姓。这些从乡下来的没有进过城市的老头儿老太婆们,哪见过这样的大酒店,哪见过这样的场合。一个个惊叹不已。
进了大门,便是前厅。前厅里摆放着两行花缸,花缸里栽种着奇异花术。巴台小姐忙忙碌碌,为就餐的客人结账。大堂经理忙忙碌碌地接待着一批又一批前来订餐的客户。身着工装的男女服务生出出进进。身着新衣服,胸前佩戴小红花儿,但仍土头土脸的乡下男女客人,一帮又一帮,出出进进。前厅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个个步履匆匆。这帮从乡下来们老头儿老太婆们,进了前厅,就感觉到长两只眼不够用了,恨自己没有长四只眼。
一楼是婚庆大厅。是专门儿为举行婚礼,举办结婚宴的地方。一楼有三个婚庆大厅,可供三家同时在这里举行结婚典礼。酒店大门外面,悬挂着一幅幅彩色的巨幅电子画图,有的是身披洁白婚纱漂亮姑娘,有的是身着笔挺西装的帅气潇洒的青年。开始人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这些是在这里举行结婚典礼的新娘新郎的肖像,这是婚姻庆典的标志。
每个婚庆大厅都像一个宽阔的小礼堂。在大厅的天花板上,悬挂满了彩灯,彩色气球,彩色缥纱,布置得花红柳绿,令人眼花缭乱,给人们一种温馨而又奇妙,如梦如幻的感觉。富有极其浪漫的色彩。人们就是在这如梦如幻的奇景下举行婚礼,庆典,祝贺,就餐。大厅的前方是个大舞台。舞台的上方装置着大型电子屏幕。屏幕上不断地显示着身披婚纱的新娘的画像,身着笔挺西装的新郎的画像,以及祝福他们的标语。大厅的后方搭设一座精美的小亭子。从小亭到舞台搭设了一条通道。通道上铺着鲜红的红毡。通道两侧摆满了鲜花。在小亭子里,并排站着新娘、新郎,身后站着两个孩童,这是陪童。在阵阵音乐声中,在阵阵锣鼓声中,在阵阵欢笑声中,在阵阵欢呼声中,在司仪的指令下,新娘新郎满面春风,面如桃花,臂挽着臂,陪童在身后托着拖地的婚纱,在彩灯、彩球、彩纱下,在鲜花之间,在满厅的亲朋好友的祝福下,脚下踏着红毡,缓步走向“婚姻的殿堂”——舞台。人们十分羡慕这些幸福的新婚夫妇。有的人非常感慨:酒店的名子起得非常浪漫。名符其实,这家酒店确实浪漫。
去二楼宴会厅,路过一楼的一个婚庆大厅。正巧一家正在这里举行结婚典礼。人们被这些场面惊呆了,个个看得入了神,两只眼只顾看了,两只脚却忘了走路了,无意识地呆在了原处。有的人己经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还一个劲儿地拧着脖子往后看。
二楼是宴会厅。宴会厅比婚庆大厅面积小些,也能摆得下十几桌,是专门儿为订婚宴、生日宴、寿宴,同学朋友聚会等准备的。他们的订婚宴就设在二楼的一个宴会厅里。
这天,前来赴宴的人也不少,大王庄来了好几十口,常村铺也来几十口。有素娟的爸妈,还有她的叔叔大爷、婶子大娘、哥哥嫂嫂、姑姑姐姐,这些人都是双重身份,既是素娟的叔叔大爷,又是大林的舅舅,既是素娟的婶子大娘,又是大林的舅妈,既是素娟的姑姑,又是大林的姨妈,还有大林、素娟高中时期的同学,还有大林素娟大学时期的同学。有的携同自己的娇妻或女朋友,有的携同自己的如意郎君或男朋友,也有独挑儿的大男大女。有的乘坐大巴车而来,有的乘坐出租车而来,有的开着自己的小轿车而来。一帮帮,一群群,一伙伙,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有一群特殊的客人,个个脸皮皱皱巴巴,满脸皱纹,有的大腹便便,有的骨瘦如柴,有的弯腰驼背,有的头发花白,有的“一头好脸”——头顶头发脱落,头顶光光,一群老头子老太婆。这些老头儿老太婆都是文泰当年的老同学,好朋友。随着日月的推移,也包括文泰在内,他们都老了。有的是退休工人,有的是退休干部,有的是退休教师,有的是乡下农民,有的是企业家,在学校,他们和文泰是好朋友。毕业后,他们如鸟如兽,四达迸散,各归其家。后来,他们又各自走上了不同的工作岗位。毕业返家后,文泰的前途命运因家庭原因遭受一连串的不幸,使他心情沮丧,产生强烈的自卑感,总认为自己低人一等,没脸见人,不愿与任何人交往,也包括高中时期的这些好朋友,几十年来,与这些老同学几乎断绝了来往。而这些老同学并没有忘记王文泰这个聪明活泼调皮可爱真诚善良热情友好的好同学,好朋友。他们时时关心着文泰,不断打听有关文泰的消息。当他们中间有人知道了文泰的独生子大林要订婚了,并在市里一个大酒店里举办订婚宴,便相互告知,串联了一群当年的非常要好的男女老同学前来赴宴。一是前来为老同学贺喜,二来是老同学多年不见,借此机会,叙叙旧。这是一群不请自到的特殊客人,文泰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今天会来,使文泰非常高兴,非常激动,并有些内疚,文泰的眼睛都湿润了。
这间宴会厅,宽敞明亮。墙壁上装饰着精美的壁灯和彩色的气球。天花板上装饰着豪华的吊灯。墙壁上贴着泛光的墙面砖。地面儿上贴着图案奇特的地板砖。窗户上挂着天鹅绒的窗帘儿,一切的图案花纹儿新颖,奇特,别出一格。人们无论看到什么,心里都感到舒服。宴会厅内摆放着十几张大圆桌,上面铺着淡黄色的锦丝绒台布。好漂亮啊。令人惊叹不已。
客人们随便就座。客人们根据性别,根据年龄段自动凑在一起。也就是说,男的和男的坐在一张桌子上,女的和女的坐在一张桌子上,年轻人和年轻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年老的和年老的坐在一张桌子上。十几张大圆桌坐得满满的。文泰的老同学坐了满满两桌。
老同学们坐在大厅里,个个心照不宣,一双双老眼,像一架架探照灯,放射出一束束光柱,在宴会大厅中扫视过来,扫视过去。扫视了一阵子后,一双双老眼又转了回来,相互对视一下,以目光勾通,用眼睛说话。过了一会儿,一张张老脸上,不约而同地现出了惋惜的神色,鼻孔里吐出轻微的叹息声。
这些老眼在扫视什么呢,他们都在那么地认真扫视?大厅的每个角落扫视个遍,参加宴会的每一张脸扫视个遍,最后确定,今天这个宴会,她确实没来。谁?何翠莲。
文泰扫视着宴会厅这热闹非凡喜气洋洋的场面,心情突然有些失落。他想起了那首歌曲苏联民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他没有口琴吹奏这首歌曲啦。他的心上人没有坐在他的身旁。
上菜了。男女服务生们个个步履匆匆,在大厅里跑来跑去,忙忙碌碌,忙个不停。盘、盆、碗、盏,所有餐具样式奇持,精美漂亮,一盘盘菜肴香色诱人。一道道菜肴摆到上了餐桌:有热菜,有凉菜,有咸的,有甜食,有辛辣味儿的,有苦酸味儿的,有清蒸的,有红烧的,有鸡鸭鱼肉,有海味山珍,有可口儿的面点,有时新的果品,有美味的糕点,有爽口的汤羹,有传统的佳肴,有时尚的菜品,酒瓶启开,散发着醇香。
今天,在这里不分主宾,非常随便,无拘无束,人们端起酒杯,架起筷子,该吃吃,该喝喝。人们一边吃喝,一边说笑。有的拉家常,有的讲一些奇闻趣事,有的评论某些人事,有的评论酒菜,嗡嗡,嘤嘤,哈哈,一阵又一阵,一阵高一阵。宴会厅里充满了欢乐,热闹非凡。
一个桌上,坐的都是未婚的大女。她们一边品尝菜肴,一边喝着饮品,一边欢快地谈论着什么。
一个人问:“‘婚’字从字面儿上讲是什么意思?”
一个说:“什么意思,反正与女人有关呗。什么‘订婚’,‘结婚’,‘退婚’,‘离婚’,‘金婚’等等吧,都离不开女人,。所以,有一个‘女’字旁。”
一个说:“不光离不开女人,也离不开男人。这‘婚’字咋没有个立人旁啊?不公平。”
一个说:“那‘女’字旁和立人旁都有,就公平了吧。可那不是个字啊。”
一个:“干脆,什么旁都不要。”
一个说:“那不成了一个’昏’字吗。昏,昏昏沉沉,浑浑噩噩,那也就是说,头脑不清醒,模模糊糊。”
一个说:“结婚,本来就是模模糊糊的,说不清楚的事儿。”
一个说:”说不清就不说,搞不清就不结。人为什么要结婚?让咱们作这种难。不结婚不好吗?不结婚,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人们都不结婚该多好哇。”
一个中年人冷冷一笑:“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一张桌子上坐着八九个老者,他们边喝边聊:
“老包铡了陈世美。猛一听,老包挺残忍的。其实,应该。别说他陈世美三款大罪,款款都犯律条。单单他贪图富贵,喜新厌旧,杀妻灭子,这一款大罪,铡他也不算亏。因为他没良心,没人心,禽兽不如。他也太残忍了。对于这种残忍的家伙,就应该用残忍的刑法去对付他。”
“我有一位校友叫王亚超,是我上一届的同学。他和同班同学武月晨在学校时就相爱。毕业后双双回到了农村老家。两村相距不远。回家后,经双方父母同意,托人做媒,从中牵线,成就了这桩美满媒事。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也换了帖儿,名正言顺地订了婚,这可是一桩无可挑剔的美好姻缘。王亚超参军了。武月晨在生产队里劳动。王亚超比武月晨地位高那么一点点儿。王亚超提出退婚,父母无奈,这桩美好姻缘就这样结束了。为这事儿,武月晨不伤心是假的,但她不哭,不掉眼泪。她认为,为这样的男人而生气不值得。也不知道,他们的恋爱是怎样淡的,也不知道他们的爱坐落在什么基础之上。他们既便是结了婚,婚烟也不合情合理,婚后不可能幸福。这是王亚超假爱情的自我暴露。晚暴露不如早暴露,长痛不如短痛,晚分手不如早分手。王亚超退伍了,在生产队里于活儿。大学招收工农兵学员了,武月晨报了名。武月晨被南京药物学院录敢了,上大学啦。哈哈。”
“哼,这是天在作美,这是报应。‘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啊。”
“乔迪和胡玉娥是我们那一届的同学,二人在校都是名人儿。二人在校期间就相爱,极为秘密地在谈恋爱,毕业后,水到渠成,成就了一双美好的未婚夫妇,并双双在各自的村里担任民办教师。大学招收工农兵学员了,乔迪报了名,几经推荐,乔迪被师范学校录取了。师范,只是中专,不属于大专,毕业后还拿不到文凭。毕业后,乔迪成了公办教师,比民办教师高一等,乔迪便自觉高高在上,飘飘欲仙了,便抛弃了胡玉娥。开始时,乔迪肯定是爱胡玉娥的。要不然,他们怎么会谈恋爱呢。我就不明白,乔迪为什么爱胡玉娥?到底是真爱还是假爱?恋爱期间,肯定少不了海誓山盟。那么后来这些海誓山盟又去那儿了呢?统统是假的。”
“这个乔迪是个伪君子,是个骗子,是个小人。”
“这次老天作美了没有?”
“没有。”
“在上完小的时候,我有一个同学叫凯奇,和我同岁。个儿没我高,比我瘦,脸色黑黄,面容憔悴。这可能是营养不良的原因。在生活艰苦的年代,许多孩子都是营养不良,这种现象不足为奇。他很少说话,目光阴郁,好像心上总有重物压在上面似的。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与一般的孩子截然不同。这是为什么?后来才知道,他爹是位‘人民教师’。他爹当教师前,不到二十岁就成人儿了。当然,也是传统的旧式婚姻,定亲时肯定也换了帖儿。娘是一个一身土气没有文化的典型的当代农村妇女。婚后,生下了凯奇。爹当上了教师,思想突然进步了,嫌凯奇的娘土气,没文化,不漂亮。借口是旧式婚姻,父母包办,夫妻感情不合,提出离婚。这些理由统统是狗屁。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离婚了,幼小的凯奇判给了爹,娘怀着巨大悲痛改嫁了。可怜的凯奇从此失去了母爱。爹和一个女教师结了婚,有了后娘。这个后娘,不过是一个娘的名份,其实,她是不爱凯奇的,不关心凯奇的。有了后娘,亲爹也变成了后爹,凯奇也失去了父爱。小凯奇的亲爹后娘对凯奇的虐待是难避免的。小凯奇的心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影。要不然,本该天真活泼,可爱健壮的少年,怎能会这样呢。”
“哼,教师,为人师表,人的表率。教书育人,言传身教。难道你就是这样为孩子做表率吗?就这样言传身教吗?别看你一个月能拿多少钱的工资,你是一个不称职的教师,是一个不合格的教师。”
“文兆哥是哥哥头儿,咱本该尊敬他。他比咱大得多,咱都没见过他。光知道有个老文兆嫂和她的一个闺女,文兆哥咋不回家来呀。他咋不要家啦?老文兆嫂和闺女可吃尽了苦。在生产队劳动,分的粮食不够吃,更没钱花。闺女出嫁,剩下一个老太婆,孤苦伶仃。后来才知道,文兆哥在外地工作,是个军官,官儿还不小哩。外边还有一个家,还有一个文兆嫂,有儿有女,一大家子人家。原来是这样,文兆哥十儿岁就成人儿了,老文兆嫂也不到二十岁,生下一个闺女叫玉苗。文兆哥当了兵,成了军官,后来成了高级军官。老文兆嫂在家抚养孩子,孝敬公婆,是有名的贤妻良母,孝顺熄妇。文兆哥在部队爱上了文工团的一个女演员,便抛弃了老文兆嫂,和那个女演员结了婚。两个人离婚,离就离呗,各走各的道,你在外边娶,我在家带着孩子改嫁。可悲的是老文兆嫂来个离婚不离家。既然他己经抛弃了你,你还为他守什么节呀。什么‘好女不事二夫男’,他好男为啥还娶二妇呀。”
“这事儿嘛,也不奇怪,这是封建的伦理道德的产物。”
“哼哼,王文兆,高级军官,人模人样。其实,哼哼,跟咱文泰哥比比。咱和文泰哥都是农民,都是社会下层的小人物。可咱们光明磊落,胸怀坦荡。人,要有良心,要有善心,要有爱心,要有仁爱之心。人生到世上,要潇潇洒洒地走一遭。”
一张圆桌上,坐着一群大男。大男们边吃边喝边高谈阔论。
“什么叫恋爱?”
“恋爱,恋爱,两人相爱,恋恋不舍呗。”
“这,呵呵,这,先从唯物辩证法的认认论说起吧。人们在实践活动中,接触某一事物,对这一事物产生了初步的认识。这种认识是零碎的,表面的,片面的,肤浅的,这种认识叫感性认识。对某一事物接触的时间长了,这种认识积累多了,把这些认识进行去粗取精,去伪存身,由此知彼,由表及里的加工制作,使这些认识产生了质的变化。这些对某一事物的认识,不在是片面的,而是全面的;不在是零碎的,而是整体的;不在是肤浅的,而是深刻的;不在是表面的,而是反映出这一事物的内在的联系。这种认识不再是感性认识,而是由感性认识上升到为理性认识。把这种理性认识放回到实践中去,再实践。再认识。这是唯物瓣证法认识事物的一般规律。具体到青年男女恋爱这方面呢,仍逃脱不了这一规律。男女二人初次接触,互对对方产生了好感---感情。这是认识论的感性认识阶段。这个阶段只能了解对方的外表。接触时间长了,不光相互了解对方的外表,还了解到对方的思想,品德,志向,情操等内心世界,发现二人互为知音,志同道合,以此为基础,相互产生爱慕之情。这就是感情。感情发展到了一个高级阶段,既由感情阶段发展到了爱情阶段。爱情继续发展,发展到订婚,结婚。结了婚,爱情还要继续向前发展。只有有爱情,婚后生活才会真正幸福,只有爱情的婚姻,才是合情合理的婚姻。”
“哎,哎,哲学家,婚姻是什么?”
“婚姻,婚烟,说白了,就是男女结合在一起过日子呗。”
“你解释一下婚烟的意义。”
“哈哈,你提的问题太笼统啦,不同的历史时期,不同的人物,有着不同的意义。有的处于政治目的。如秦始皇把自己十八岁的女儿嫁给了七十多岁的大将王翦。有的处于外交目的,如西汉初期的匈奴和亲。有的是为了巴结权贵,把自己的女儿或妹妹嫁给权贵或权贵的儿子。有的是为了钱财。”
“好啦好啦,别扯那么远啦,具体就咱们这一代,就咱们这些人吧。”
“那就是在生活上相互关心,相互照顾。在事业上,相互帮助,共同进步,共同发展呗。也就是平时咱们常说的事业双双有成,比翼双飞呗。”
“是啊,现代的年轻人,就是要这样的婚姻生活。”
“哎,哎,哲学家,你说说,新型的婚姻和旧式的婚烟,根本区别在哪里。”
“这个,这个,根本区别在于,前者是以两颗心来维持夫妻关系的。后者是以无形的绳索来维持夫妻关系的。所谓的两颗心来维持夫妻关系,那就是说两人有深厚的爱情,在此基础上结成夫妻,彼此相爱,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像两块强磁场的磁铁,紧紧地吸在一起,像用胶粘在一起,像用电焊条焊在一起,想分都分不开。所谓用绳索来维持夫妻关系,绳索,指的是封建的婚烟宗法制度及封建婚姻的思想意识。最显著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具体体现在一张婚帖上。婚帖,是女孩子的卖身契,一封婚帖,就等于把自己的女儿卖给了婆家,卖给了丈夫。这婚帖好比一条绳索,硬是把男女二人捆绑在一起,由男的拉着女的往前走。女的不愿走了,只有选择死。男的不想拉着走啦,扔掉。一纸休书就把女的抛弃啦。”
“哎,哎,哲学家,现在,婚帖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吧。”
“当然啦。这是封建社会中,在婚姻方面宗法制度的产物。封建社会灭亡了,封建婚姻的宗法制度灭亡了。这种制度下的产物当然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啦。”
“没有意义了就该淘汰。”
“不是淘汰,而是封存在文库里面,作为文物,供后人反映历史。”
二彬端着酒杯,风风火火,来到文泰跟前,“文泰哥,来,咱弟先俩干一杯。”
“好!”
文泰也端起了酒杯。二彬习惯比嘟嚷一句,“哥俩好。”两个酒杯猛地一碰,杯子里的酒溅出许多,撒到了袖子上。两个人一口气都把杯子里的酒喝个精光。二人都笑了,笑得那么开心。感到这杯酒特别醇香。
“二弟,看起来还是那种性格。”
“山河易改,”
“秉性难移。”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文泰哥,带来了吗?”
“哦,带来啦,带来啦。你呢?”
“也带来啦。那,咱换吧。”
文泰随手掏出大红喜帖,递给了二彬。二彬也掏出大红喜帖交给了文泰。文泰一看帖封,帖封上也写一个“恳”字。“嗯,二弟,你弄错啦。你不应该写个‘恳’字,应该写个‘允’字。”
在一旁的媚娜一愣,马上一把把帖抢回来,先看看帖封,把帖从帖封里抽出来,展开一看,“啊,你这不是比葫芦画瓢,你这是比葫芦画葫芦呀,你是照抄哇。”
几个人便伸过来头,凑过来看。看后,大伙儿一阵哄笑。笑得二彬有些不好意思。二彬并不服输,反唇相讥:“叫你找个葫芦,你咋找个男葫芦哇?”媚娜心里格登一下,“呃,我咋搞错了?媚娜不好意思地笑了。文泰说:“瑕不掩瑜。瑕,不但不降低美玉的品质,反而增加玉的美。”听了文泰这些话,众人琢磨起来,有的人眼睛直眨巴,表示不理解。有的人点点头儿,表示赞同。有的人拍手叫好。有的说:“帖,已经渐渐不兴了。咱今儿个开的帖,不过是赝品。赝品能没有纰漏吗?换帖儿,只是个虚伪的形式,帖,什么作用也没有,帖怎样开都一样。”这人的话不单单是为二彬解嘲,又说明了一个深刻的道理。一席话说得众人点头称是。文泰从媚娜手中要回那封帖,郑重地装了起来。
二彬说:“文泰哥,咱弟兄俩今后改觜不改嘴啦?”
“你说呢?”
“别改啦,今后我还叫你文泰哥,你还叫我二弟吧。这样随便,显得亲近。”
“好,好。”
一个中年妇女说:“大林,你以后得改嘴,不能再叫二舅,舅妈啦。得叫爸叫妈。”
又一个中年妇女说:“素娟,你以后也得改嘴,不能再叫姑父,二姑啦,得叫爹叫娘。”
一个青年妇女半开玩笑地说:“大林,素娟,你们以后说话也得注意些,不能再叫素娟姐啦,大林兄弟啦。以后你们说话时,必须把姐字儿兄弟去掉,光叫名子。”说得大林和素娟有些不好意思,脸儿有点儿红了。
酒店的几个服务生上来了,有的拉着移动式的电子音箱,有的拿着话筒,有的穿着熊猫服装,装扮得像一只只可爱的小熊猫。她们是为大林举办求婚仪式的。啊!大厅里的灯全灭了,整个大厅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突然,整个大厅里亮起了五彩斑烂的灯光,这灯光忽明忽暗,给人们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如同身处仙境,充满了浪漫主义的色彩。人们不禁细想,这家大酒店叫埃菲尔大酒店,埃菲尔铁塔是巴黎的象征。巴黎是世界浪漫之都。听着这个酒店的名子,就有一种浪漫的感觉。这家酒店与名子名符其实。
在五彩斑烂的灯光下,播放着优扬动听的音乐。在优扬动听的音乐的伴奏下,身着熊猫服装的服务员们跳起了舞姿优美的舞蹈。人们陶醉在这音乐舞蹈之中。大林和素娟举行了简单的求婚仪式。大林身着笔挺的深蓝色西装,内衬洁白的衬衫,打着鲜红的醒目的领带,显得十分潇洒英俊,更增添几分帅气。他双手捧着一束鲜花,单膝跪在素娟面前,把鲜花献给了素娟。素娟慌忙接过花束,伏下身子,双手搀起大林。两个人羞中带喜,两个人的脸儿成了两朵花儿。人们看到这幸福的小两口儿,非常感慨。人们欢呼,鼓掌,向他们祝贺。
文刚嫂对同桌的老妯娌们一本正经地说:“你们知道不知道,文泰为啥选择腊月二十四儿这一天。为大林和素娟举办订婚宴?”
“不知道。”
老妯娌们回答。这时,老妯娌们也不给文刚嫂儿戏了,正儿八经地认真听文刚嫂解释:“四十六年前的今天,文泰成人儿啦。”
“哦”
老妯娌们好像恍然大悟,其实她们似懂非懂,有谁能了解文泰的心思呢。有谁能理解选择这一天为大林和素娟举办订婚宴的意义呢。
文刚嫂拉了拉椅子,凑到文泰身边,:“文泰兄弟,你高中毕泰业回家后,咱们的第一次谈话,你还记得吗?”
“哦,嘿嘿,记不好啦。”
“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
“哦,想起来啦,想起来啦。”
“今天,实现了第一步。”
文泰点点头儿。
“我祝福的活忘了没有?”
“咝,”文泰从牙缝儿里吸了一口气。文刚嫂祝福他们的话,虽说将近五十年了,但还记忆犹新。他怕文刚嫂说漏了嘴,忙用眼神制止她。她还是继续往下说,“今天,咱村飞出两只雏鹰。一只是王大林,一只是常素娟。今后,这两只雏鹰要穿越云霄,凌空翱翔,比翼双飞。希望今后咱们村飞出一对又一对这样的雏鹰。”
文泰听到了文刚嫂的话,看到了幸福的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十分感慨。这时,他感到非常惋惜。惋惜的是翠莲姐今天没来参加宴会。如果她今天也到场该多好哇。这时,她很想念翠莲姐。她现在哪里?生活得怎么样?
宴会厅里依旧热闹非凡。
坐在一旁的文泰手指夹着烟卷儿。燃烧着的烟卷儿头儿上,稳稳当当地立着一线儿纤细的烟线儿。这烟线儿细高迢迢。烟线儿的顶端在微微摆动,在弥漫,在消失,溶和在空气之中。这些是否能构成一个奇幻的世界呢?能。这时文泰的心灵己离开了宴会厅这个喧闹的尘世,进入了另一个奇幻的世界之中。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织女踏着彩霞,来到人间,化作村姑,和牛郎并肩而行。他们迎着晚霞,朝他们那柴扉蓬荜的农家小院儿走去。他们夫妻双双把家还。他耕地,她种田。他担水,她浇园。
一位年轻潇洒的朝廷重臣,每天早晨在他们的西厢房(西阁)内,都要为他的妻子精心描眉。“西阁画眉张京兆。”
痴情的魏魁元在心上人田瑞莲面前,兴奋之极,夏天身棉衣不知热。冬天穿单衣不知冷。
祝英台下山,梁山伯送行十八里。他们一起走过了一架架山,一道道洼。他们一起走过河边,见到了水中的鹅。他们一起走过观音堂。
白素贞并非人类,可她对许仙情深似海。在罗帷帐口许仙被吓死了,白素贞悲伤痛哭。她开始哭的时候,眼里流的是泪。后来痛哭的时候,眼睛里流的是血。为了救许仙,怀有身孕的白素贞不惜自己的身体,不惜自己的生命,冒死到蓬莱山偷盗灵芝。多亏南极仙翁及时出现,不然就身首异处了。
缥缈的远方出现两个模糊的黑点儿。这两个黑点儿逐渐清晰,是两个人向他走来。一个是笔挺的欧罗巴。一个是金发碧眼的朱丽叶。
这是一个特殊的举行婚礼的场所:这里不是教堂,是刑场。主持婚礼的不是神父,是特务。这里没有前来祝贺的宾朋好友,只有荷枪实弹的军警,杀人的刽子手。新郎没有穿礼服。新娘没有披婚纱。他们都戴着镣铐。倒有庆贺他们婚礼的礼炮——那是枪杀他们的枪声。这就是两个共产党员,两位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革命爱情的题照。
文泰又想起了那首苏联民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文泰心中一亮,咦,英俊萧洒的小伙子旁边坐着他的心上人。
憨厚的小男生吹奏口琴,纯洁的小女生敲打拍节。
己进中年的妻子,亲昵地拍打丈夫,并模仿着孩童时期幼稚可笑的样子。丈夫深情地把妻子搂在怀里。
还有刚才的场面:身着礼服的大林,单膝跪地,双手把一束鲜花儿献给了披着婚纱的素娟。
“文泰大爷,文泰大爷。”
“哦,哦。”一个小青年的叫声,把文泰拉回到了喧闹的宴会厅。他习惯性地吸了一口烟。
“文泰大爷,说两句儿呗。”
“说啥呢?”
“随便,随便。”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社会是要发展的。历史是要前进的。人类是要进步的。儿子是要胜过老子的,一代是要胜过一代的。”
文泰他无意识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桂兰看见了,心里有些慌。她很关心文泰,光怕他喝多了酒。七十拐弯儿的老头子啦,哪能喝那么多酒哇。今天,已经喝得不少了。见文泰又喝一杯,忙过来劝阻。平时爱害羞的桂兰,现在长本事了,竟忘了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像初恋的情人似的,抱着文泰的胳膊摇晃着,央求着,焦急地劝说着,“别喝啦,别喝啦。”
这时,文泰的眼里出现了泪水。但没有滴下来。酒、眼泪,有着同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