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家主母包氏虐待阵亡将士亲属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而且此人是康家子弟,是阵亡将士里面官衔最高的将官之一,是和二皇子一同血战虎丘山,战死沙场的将军妹妹,不但民间议论纷纷,就是官家听闻此事后也是怒不可遏。亲自下旨严查,结果一查之下不但确凿无误,还牵连出了不少其它腌臜事,苏庆梧与众多将官甚至还联名上奏弹劾,文官里也有不少一根筋的御史大夫弹劾。最终官家下旨降了忠勤伯康宁的爵位,以惩其治家不严之罪,康包氏则被收押至内狱,恐怕这辈子是别想在出来了。就是那老醇王也是被官家好一番申饬,此举恐怕也是官家在报那日朝堂上老醇王的逼迫,骂其为老不尊,欺辱阵亡将士遗孤亲眷,老醇王因而被气得一病不起。
那日内狱牢子前来拿人,那康包氏先是谩骂不已,骂康伯爷忘恩负义,胳膊肘往外拐,欺负自家人。骂康家众人狼心狗肺,还骂状告她的那几个妾室是贱人之类的。只是骂着骂着,快要出康家大门时,她又害怕了,哭哭啼啼的求饶认错。但那些女牢子可是见惯了这些命妇官眷撒泼打滚,个个都心狠不已,拖拉狠拽的带走。康家众人跟在后面就这样看着,也是无计可施。
这一切都是那妖妇应得的,若无她虐待英烈之亲,也不会有此横祸。而康馨儿自到了侯府后,苏庆梧便仔细照顾,亲自请名医为其诊治,在他的悉心照顾下,康馨儿恢复得不错,已经走出了阴影。
不知是丹橘真为苏庆梧所想,还是其吃醋,丹橘希望能将康馨儿纳入侯府。苏庆梧又怎会如此,一来他深爱着丹橘,二来他曾答应康成照顾好他妹子,所以在苏庆梧眼中,康馨儿就是他的妹妹。不过他也深知康馨儿一直在忠毅侯府也不是个事,好在苏庆桦实在来侯府请教苏庆梧一些诗书和用兵方略。一来二去的,竟与康馨儿熟了起来。
一日,苏庆梧和丹橘在侯府花园闲游,听见桃花园内有琴声,进园一看,空中桃花纷飞,一对佳人在树下弹琴跳舞,真是美极了。那弹琴的正是苏庆桦,在飞舞的桃花中跳舞的则是康馨儿。看着这对郎才女貌的佳人,苏庆梧不住的赞叹道:“夫人,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两人是天作之合。”
丹橘看后也是点头笑道:“确是郎才女貌。”
苏庆梧笑道:“康馨儿的归宿找到了。”
丹橘疑惑道:“夫君莫不是要让康馨儿配桦哥儿,康伯爷恐怕不会答应,毕竟桦哥不是嫡子。”
苏庆梧不以为意的说道:“夫人不必担忧,馨儿也并非康府嫡女。而且忠勇伯府嫡子一脉那些混账东西早就失去了继承爵位的机会,在庶子中,桦哥算是出众的了,未来说不定能承袭爵位。就算不能袭爵,凭他的才学能力,成就定不会小。况且不是有你夫君出门嘛!此事十有八九能成。”
丹橘听着苏庆梧的自信话语,微微一笑表示赞同。
没多久,苏庆梧找来了苏庆桦与康馨儿,问明两人心意。两人先是脸红,随后都看向了彼此,坚定的对苏庆梧说道。
“愚弟听从兄长安排。”
“小妹听从苏兄安排。”
苏庆梧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好,你们能喜结良缘,也算是圆了康兄弟的一桩心愿,也让我们完成了康兄弟的嘱托。”
为此苏庆梧就忙碌了起来,三媒六聘那是一样不少。苏庆梧为此还到处奔走,害怕康宁伯和庆梧父亲不答应,他亲自上门。两个老人其实也钟意这门婚事,毕竟都不是家中嫡子,彼此也是门当户对的,再加上有苏庆梧保媒,更觉妥当。两家就议好了结亲吉时,待时日一到,便轰轰烈烈的干了起来。
这场婚礼之热闹,比之苏庆梧当初也不遑多让,不少武将大臣登门拜访,就是官家也亲自提笔写上了“百年好合”四字以做庆贺。
在热闹之后,康馨儿便搬出了侯府,跟着苏庆桦在忠勇伯府过上了自己的小日子。而苏庆梧也因为完成了康成的遗愿而放松了下来,白日在军中,下值后便陪着妻儿,甚觉轻松惬意。可惜这美好时刻终究不是太长久,永王和磷王两党为争夺那皇位,可谓是大打出手。两位王爷都躲在幕后不出面,让手下大臣们个个弹劾对方,只要揪住对方一点小把柄,那就是群起而攻之。
苏庆梧对这些早就见怪不怪了,为了让自家主子上位都是不择手段了。不过苏庆梧敏锐的发现,在这跳的欢的大臣中多是那些个文官,多数没有什么实权,有实权的也不大,这自古造反无非要掌握“权”“钱”“兵”三样,这其中的“兵”,那两位王爷似乎都没有掌握住。在京都的武将没有一个明面上支持着两位王爷,原本苏庆梧以为就这样吵吵闹闹就过去了。没曾想有一日官家在晚上的召见了他。
苏庆梧虽然知晓有大事发生,但却不敢妄自悱恻,害怕犯了忌讳,引来杀身之祸。就这样跟着那内侍公公进了皇宫大内,在御书房见到了官家。经过这么多年,官家越发消瘦,连头发也白了许多。昔日那个喜欢丹青书画的官家是一去不复返了,取之的是忧国忧民,在考虑着如何将大颂江山安稳的传承下去。其消瘦与发白有多种原因,一是年老多病,这二是永王和磷王党争,将朝廷弄得不得安宁。其中后者的情况影响更大。
官家一见苏庆梧来了,便开口说道:“苏侯来得还挺快,快赐座。”
苏庆梧连忙行礼道:“臣下散值刚到府接到皇上旨意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不敢有丝毫耽搁。”
“苏侯的忠心朕是明白的,这段时间辛苦苏侯了。别光站着,坐着休息一番也无妨。”
“臣下不敢,这些都是臣下应该做的,谈不上什么辛苦。”
赵吉先是赞赏,后是叹息道:“苏侯果真是公忠体国啊!永王和磷王若是有你一半,朕就不会这么操心了。”
到了这里,苏庆梧只能违心的说道:“两位王爷尚且年轻,做事稳妥。”
赵吉冷哼一声道:“你呀!也是只说好话,你只要看了这个就不会这么说了。”
苏庆梧从内侍手中拿过了那两份册子,只是随意翻了几页便觉得了不得。这些都是两位王爷从幼时就做的腌臜事,其中诸如强抢民女,永王就干得不少,倒卖兵甲给关外异族,贩卖私盐,磷王是做得最多的。
赵吉叹息道:“这只是其中两册,还有不少,约莫着两人加起来能有十几箱子吧!”
苏庆梧听出了赵吉话语中的无奈。
“这几日他们还忙着结交权贵,尤其是京中统兵武将,朕想你也应该知道。”
苏庆梧知道官家说的那些统兵武将里也有他,忙表忠心道:“皇上,臣下一直与两位王爷保持着距离,并无逾矩。”
赵吉伸出手制止苏庆梧表忠心,随后缓缓开口道:“朕知道你忠心,要不然这大晚上也不会叫你来。朕常在想,朕的那三个儿子,最钟意的是老大,他宽厚而不失皇者风范,可惜早夭了。二皇子有勇略,但好大喜功,狂妄无知,骄傲自大,刚愎自用,到最后被自己给害死,但死得够硬气,用你们军中的话来说,死得像一条汉子。三皇子,哎,朕不说也罢,想必你也知道朕要说什么?但相比永王和磷王,朕觉得这大颂江山不能交给他们,江山不能交给他们这些无才无德之辈。”
苏庆梧单膝跪地道:“请皇上下旨,微臣依旨而办。”
“此事简单,你只需带一队精兵前去郓州一趟即可。这个锦囊你带在身边,到了郓州你在打开,里面有具体的地址,还有你需要做的事。”
“臣遵旨。”
苏庆梧拿了锦囊回了侯府,第二天天明便早早去了军营,带着石头点了二十名军中精锐,悄悄摸摸的离开了军营。原以为就这样便可蒙混过去,但还是被磷王发现。
磷王害怕夜长梦多,终于决定下手,他派了一队杀手紧跟着苏庆梧等人。随后暗中联络党羽,欲要除掉永王,逼官家拟诏退位。
苏庆梧带兵星夜兼程赶往郓州,终于到了郓州郊外。苏庆梧打开了那锦囊,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官家尚有血脉在人间,被其藏在民间。
苏庆梧从锦囊中得知此情况也是惊讶不已,但是里面所写甚为简略,只说了小皇子在郓州郊外的柳家庄。要苏庆梧赶快去将小皇子接出来,带到京都继承大位。苏庆梧不敢耽搁,生怕有人也知道此地,先他们一步劫杀皇子,到时候苏庆梧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当下骑马狂奔,在天色将晚时终于赶到了那柳家庄。
苏庆梧等人出军营时都换了衣甲,换成了一般江湖人的服饰,个个带刀拿枪的。来到了柳家庄门前,叫开了庄门,那管事的老人还以为是强贼打上了门来,慌忙叫着关门。被苏庆梧上前止住,其好言相劝了一番,才解释清楚。
这柳家庄主人虽说是一个叫赵清的,但真正当家的却是一个姓柳的女子,年已近五十,但仍然精神抖擞,庄里人都叫她柳婆婆。这柳家庄能有此名,一是庄内多有柳树,这第二便是这柳婆婆操有实权。
柳婆婆带着几个年轻丫鬟走到大门,看见他们武器精良,行之有序,双目炯炯有神,甚是精干,一看便是军中精锐兵卒。
“诸位军爷来我柳家庄不知有何公干,民妇家中可无人干那违法乱纪之事,不值得众军爷持刀舞枪的来拿人吧!”
苏庆梧拱手行礼道:“老婆婆,在下这厢有礼了,不知老人家怎知我等是军中战卒,莫非是看错了吧!”
“这位军爷想必是他们的头吧!老妇虽然年纪大了,但早年间还是有些见识过的,军中兵卒和江湖武夫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就这些精良的刀枪,行止有节有序,老妇这辈子只在京都禁军见过。”
苏庆梧一听,便知道此人不一般,上前悄声说道:“官家有旨意。”
那柳婆婆听后不动声色,随即吩咐道:“这几位壮士来庄内投宿,你们张罗着安排一下。”
“是,婆婆。”
“这位壮士且随我来。”
柳婆婆单独叫走了苏庆梧,苏庆梧暗暗嘱咐几人都警醒一些。这些人都是跟着苏庆梧在边军中杀出来的,自是警惕异常,晚上睡觉时都是和衣而睡,兵器不离身,还轮流守夜。
苏庆梧被柳婆婆带到一个偏僻小屋,一入门他就直接问道:“官家有何旨意。”
“官家让微臣带殿下入京继位。”
柳婆婆随后又问道:“可有诏书?”
“诏书在此。”
苏庆梧拿出了锦囊中的诏书,柳婆婆细细端详以后才确定苏庆梧所言非虚。
“请问婆婆你是?”
“一个老宫女罢了,将军若不嫌弃,也可同他们一般叫我柳婆婆吧!不过倒是将军你应该不简单吧!如此重要的事,官家只会交给亲信来做。”
“柳婆婆言重了,在下忠毅侯苏庆梧。”
柳婆婆自语道:“那就对了,此事也就只有忠勇无双,战功显赫的苏将军能担此重任了。”
柳婆婆问道:“什么时候带走殿下?”
苏庆梧不假思索道:“事情紧急,自然是越快越好。”
柳婆婆想了一下道:“此事太过突然,但需要老身跟殿下言明一二,不知可否明日启程。”
苏庆梧本想拒绝,但看着柳婆婆那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心软了。只能妥协道:“可以,但本侯得在身旁护卫殿下安全。”
这点要求符合常理,柳婆婆自是答应。
深夜,苏庆梧和柳婆婆来到了小殿下赵清的院子里,走进书房,看见一个中年书生正秉烛夜读,由于太过专注,都没有发现他们两人的到来。苏庆梧看着那还算俊朗坚毅的脸庞,心里已然知晓这将是大颂未来的帝王。
“清哥儿这么晚了还在用功呀!平常读书认真是好事,但也要注意休息呀!”
那书生听见了柳婆婆的声音,放下手中书本,连忙说道:“娘来了啊!娘请坐,你老放心,我待会就安寝。现如今我大颂内忧外患,孩儿也只是多学一些,将来报效朝廷,为官家解忧。”
苏庆梧和柳婆婆听了,心里有不同的感触。苏庆梧是觉得眼前的这位殿下单纯的可爱,没有被世俗所染,若按他的这一厢情愿,也不知能不能扫除大颂的积弊。而柳婆婆则是觉得太过残忍,马上一个偌大的江山就要压在他这个孩子的身上了。而且待会自己讲出的实情,恐怕会更加残忍。
赵清看见站在一旁的苏庆梧,疑惑的问道:“娘,这位兄台是哪位,我在庄里怎么没见过。”
苏庆梧自我介绍道:“忠毅侯苏庆梧。”
赵清听后先是一喜,开心的说道:“原来是苏侯爷,侯爷之名如雷贯耳,屡次在边关重挫敌军,护我大颂,小生没有什么送的,请受小生一拜。”
苏庆梧连忙扶住,他可不敢受这未来大颂皇帝的礼。但赵清突然又疑惑道:“只是小生不解的是,我柳家庄只是小门小户的普通百姓,侯爷因何大驾光临。”
苏庆梧刚要答话,柳婆婆咳嗽一声,随后语重心长的说道:“清哥儿,娘要跟你说一件事,你不用发问,只管听就好了。这事还是发生在官家刚继位的那几年,那时候的年号还不叫熙德,而是祥平年间。那一年官家刚继位没多久,太子便离奇薨逝,后来嫔妃们不管谁怀有身孕,都会离奇流产。官家没有子嗣,那就皇位不稳,江山动荡。后来官家酒后乱性,宠幸了一个叫刘氏的宫女,那宫女竟怀有龙种。官家不愿声张,暗中让刘氏生子,但还是被人发现,一场大火,烧死了那宫女。好在那时皇子已经安然降生,被一名当初与那刘氏宫女交好的宫女抱出,被官家安排的人保护。后来官家知晓后宫尔虞我诈,如此小的孩子纵然有他的保护,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最后送出宫扶养。”
清儿听后并没听出说的是自己,反倒是不解的问道:“娘,为何给我讲这个故事?而且私底下议论皇家之事终归不好,苏侯爷可还在身边呢!”
柳婆婆叹息一声道:“傻孩子,娘说的就是你啊!”
赵清笑道:“娘你说笑了,怎么可能是我,我就一个普通百姓,怎么会是皇子。”
苏庆梧不忍的说道:“殿下,柳婆婆说的千真万确,这是官家的诏书,还请殿下过目便可知真假。”
赵清初时不以为意,最后看完诏书后内心震惊不已,看向柳婆婆,不敢置信的问道:“娘,那你是?”
年过半百之多的柳婆婆双目流泪道:“我就是抱着你脱离火海的宫女呀!”
母子俩人包头痛哭,苏庆梧难见这场景,便自觉退到门外警戒。等两人哭过,柳婆婆嘱咐道:“现如今你父皇需要将这江山重担交与你,你读书也知道现如今大颂积弱,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奸臣为祸。你的重担不轻,为娘不想让你做什么千古一帝,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问心无愧就好。”
赵清双目通红,问道:“柳娘,你的养育之恩,孩儿没齿难忘。但孩儿想知道是谁害了我亲娘。”
柳婆婆叹息道:“是谁为娘不清楚,但我只知道官家的子嗣除了公主外,只有当今皇后安然无恙的生下两子。”
赵清点头道:“孩儿明白了,孩儿一定为娘报仇。”
柳婆婆也是抽咽道:“清儿此事不急,你明早就要赴京继位,今晚好好陪陪为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