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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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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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塘河之恋连载

温瑞塘河,北起温州小南门,南至瑞安东门白岩桥,遥遥七十余里。古时,温州一带还是海洋,后海水逐渐退去,淤泥沉积,温瑞平原渐现。《山海经·水经注》载:“瓯居海中”。因雨水冲刷与自然水流,温瑞塘河雏形显现。后经历代多次疏浚,成现规模。温瑞塘河,也被誉为温州人民的母亲河。

                                                             

                                                                        第一章   随父进城

         阿超出生在仙山乡大阳村,是地地道道的温州农村人。大多数村民以做砖瓦销售为主要的经济来源,阿超家同样如此。那时候,收入少,家庭人口普遍多,辛辛苦苦一年,到年终时,没有几块钱过年。当时周边农村建设少,做砖瓦的地方也比较多,村民自家若有盖房子,基本上也是自己提前准备,因而,砖瓦除在周边零星作些买卖外,大部分销往温州城底。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仙山乡至温州的交通运输主要依靠温瑞塘河。塘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很多,各种各样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客船、货船都有。大阳村的砖瓦运往温州,一次性量不是很多的话,一般用“河箱”(仙山方言,一种木船,载重量大约两吨半左右,载中等砖两千多块)和水泥船(载重量与“河箱”相仿)。一次性量很多的话,则要启用大家伙,叫“土驳”(一种木头制成的大船,一般载重量大约5吨左右),并且还要四五只、五六只连接在一起,一只拖一只,最前面的是动力船。

小时候,阿超只听说温州城底好。

阿超八岁的那一年冬天,一日,阿超的父亲对他说,明天,生产队里有一大批的砖要运往温州,问他去不去。

“明天是星期天,学校没有上课,我当然去啰!温州城底我还没有去过呢。”阿超头跳尾也跳。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阿超就随同父亲以及生产队里的大人们一起出发。那天,就是启用“土驳”运输,一只接一只,一连好多只。在塘河上,“土驳”的船底深深地埋在水里,只露出船舷在水面凸起。由于负载很重,连在一起的船只又多,因而,它的速度比较慢。阿超坐在一只“土驳”的船尾,只见两边的水波,沿着船舷慢慢荡漾开去,还没来得及伸向岸边,那水波已慢慢融入整个河面,抑或与其它水浪相互交错,然后又平息在远处的河面之上。“土驳”在慢慢前进,河岸在慢慢后退……

在船尾,阿超现在才发现“土驳”的屁股上其实还放有好多东西:锅灶、水桶、砧板、菜刀、勺子、“起量”。“起量”是仙山一带土话,一种用铝皮制成的小型圆柱体盛水器,上面系有一根长绳,一般用于在水井打水用。锅灶旁边还放有柴米油盐等等,俨然是一个厨房。那时塘河里的水很清澈,人站在“土驳”上,用“起量”打来塘河之水,可以直接饮用。后来阿超又发现,船尾的甲板上面还有一块可以移动的木盖。掀开木盖,人可以钻到底部,里面还是一个小房间的模样。在后来,阿超才听父亲说,船老大他们不是仙山本地人,常年在外面跑运输,经常要在外面过夜,所以,“土驳”也就是他们的一个移动的家。

大约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慢慢行驶,才到达温州城底的一个目的地。“土驳”靠岸后,大人们就开始忙碌了。他们要把这么多的砖挑到岸上堆放整齐,然后客户可以随时过来拉走。大人们忙着挑砖,阿超便无所事事,坐在船尾东看看,西望望。到底还是看着“起量”最想玩,最有感情。小时候,塘河里经常大旱,河床当路走。即便没有大旱,一年当中也经常少水。水一少,河水便很浑浊,不能挑来煮饭、饮用了。于是,大人们便要到水井里打水挑水了。大人们事情多,叫小孩子去井里打水提水应应急,也是时常有之。离阿超家不远处,约摸三百米的山边,就有一口水井。水井口高出地面七十公分左右,圆圆的一圈,用砖头砌好,是为安全防护,也不是很高,小孩子靠在井口边用“起量”打水刚好。阿超家没有“起量”,每次去打水,都是向住在井边的阿嬷家借。阿嬷一家人都好,没有一次不借给他的。

阿超坐的这只“土驳”的船老大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材粗壮,满脸胡茬,皮肤黝黑发亮,看上去有些吓人。起先他在船上的时候,阿超都不敢动他船上的东西,包括“起量”。现在,大人们在上上下下忙忙碌碌地挑砖,船老大也不知去向了。据说,“土驳”船老大只负者运输,不负责搬运。船尾仅剩阿超一人,于是,他便提起“起量”,欲往塘河里打水。刚刚一只手把“起量”一抛,哪知另一只手没有握紧绳子,绳子顺着“起量”一起落在河面。“起量”在水面晃悠了几下,便带着绳子慢慢地沉没在水中……

阿超孑然一身站在船尾,双腿开始发抖,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船老大那凶煞恶神的模样。他不知道是怎样走出船舱,开始逃离。在岸上,他东张西望,人生地不熟的,该去往哪儿?不远处,有一间小卖部。于是,他便向那里走去。小卖部不大,单层一间,门口的柜台旁边横着一张桌子,一个男的老板就坐在桌边。阿超选择站在老板的对面,很近。有人过来买东西了,老板就站起来拿,然后又坐回原处。他一直站在那里,老板当然知道有这么一个小孩子在,可也没有搭理,就如同没有他的存在。然而,阿超依然呆呆地站在那里。心想,假如等下船老大发现“起量”不见了,他就说自己一直在这间小卖部里,这位老板可以作证!

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突然,从河埠头处传来了阿超父亲急切的呼叫声:“阿——超!阿——超——”高喊声中参杂着嘶哑。

现在,阿超不得不回去了,他的小心脏嘭嘭直跳。来到船尾,他的父亲、船老大还有几个大人都在船尾了。只见船老大非常凶急的样子,一边高声嚷嚷,一边手指划来划去。边上一位大人怒对船老大,叫他慢慢说,不要凶,吓坏孩子怎么办。

阿超基本听懂了,船老大意思是说,起先他就在岸上不远处,看见阿超在玩“起量”。现在“起量”不见了,肯定是阿超把它玩到河里去了。

阿超的父亲瞪着圆圆的眼睛,高声问道:“阿超!到底是不是?”。

这回,阿超见到了父亲从未有过的满脸通红的模样。他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大气不敢喘,一声不响,默默地沉下了头。

答案已经明白。大家几乎同时问阿超,“起量”落水的具体位置。阿超抬起沉重的小手臂,用手指向“起量”落水的地方。那情形,与犯罪嫌疑人“指认现场”一模一样。阿超的父亲二话不说,一个转身,拿起灶边的一个勺子在边上的一个木桶里舀起水来“咕咚咕咚”一下子喝个精光。紧接着,他拿来船上一根很长很长的竹篙,伸向刚才阿超所指的河面,在场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竹篙上。竹篙在慢慢移动,同时在慢慢变短。不一会儿,阿超的父亲说,探到了。

时在冬季,天气已十分寒冷。“土驳”是直着停靠在河岸边的,船头顶着河岸,那船尾就几乎伸向河中央了。据竹篙的长度估计,水深约4米,怎么办?几个大人相互之间看了看。

“叔,我来吧。”邻居青年阿福边脱衣服边说。

“行吗?”阿超的父亲轻轻地说。

“试试看吧。”

“咚”的一声,阿福已一头扎向水里。很快,阿福的头就露出水面,“太冰了,太冰了。”阿福一边说,一边用手摸着脸上的水。还没有等众人反应过来,阿福的头又埋向水里。

阿超的双腿在瑟瑟发抖。

时间过得竟是如此的慢……突然,阿福的头重新伸出水面,手里高高举起那个令在场所有人都欢呼的“起量”。阿福迅速游向船边,还没等他爬上船,船老大就像夺宝似的一把拽过“起量”,撸好绳子放在“起量”里面,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好。这时,船老大才露出难得的笑容。大人们散开,继续挑砖。

回家时,阿福对阿超说,你爸爸一天辛辛苦苦挑砖所挣的钱,还不够买那个“起量”,难怪你爸爸又急又渴,舀起木桶里的“粉泔”(仙山一带土话,淘米洗菜洗碗后到在一起的剩水,可以用来喂猪)当水喝。说完,阿福哈哈大笑,阿超的父亲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塘河之上风平浪静。

回到家,已是傍晚时分。阿超的母亲早早地就做好饭菜,等待父子俩回来。

她知道丈夫今天比平时更辛苦,天刚蒙蒙亮就出去了。那么多的砖,要从砖窑挑到“土驳”运到温州,然后还要把这么多砖再挑到岸上去。今天,她特地买来了丈夫喜欢吃的猪头肉,还用自家酿制的黄酒蒸了两个鸡蛋。仙山乡一带叫做“卵酒”,吃补体的。

阿超的父亲一边喝酒,一边把白天发生的事向全家说了。

“啊?娒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哦哦,还好兮,‘起量’被阿福捞上来了。”母亲望着阿超,心疼地说。

“嗯嗯,还好有阿福。不然的话,今天挣来的钞票,还不够陪‘起量’。”父亲看了看阿超,说道。

阿超默不作声,低头只管扒饭。姐姐和两个妹妹也盯了盯阿超,然后同样顾自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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