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老杨的剃头挑子吱呀吱呀地响个不停,从村东头一路响到村西头。那声音像是一支古老的童谣,在清晨的薄雾中飘荡开来,唤醒了一个又一个沉睡的院落。
雪又下了起来,父女俩的影子在雪地上融成了一团。张屠夫背起女儿往家走,脚步比平时轻松了许多。我知道,他杀猪时从不犹豫的那双手,此刻一定在微微发抖。
天还没亮透,长江巴东段的江面上浮着一层薄雾,像谁撒了一把棉絮在青灰色的绸缎上。背脚子张德厚蹲在码头石阶的最上层,从怀里掏出半块冷冰冰的面馍,就着江水啃了起来。
我至今还记得,父亲那双永远洗不干净的手。他的指缝里嵌着黑色的纹路,像地图上蜿蜒的煤脉。
那声音让我想起老张说过的话:“表比人强,停了还能走;人停了,就再也走不动了。但只要有表在走,就有人记得时间,记得那些走过时间的人。”
当她肉乎乎的小手捏着针,皱着眉头努力把线穿过针眼时,阳光照在她茸茸的睫毛上,阿君仿佛看到了时光的河流里,那些永不消逝的温柔涟漪。
到那时,老李的弓或许又能发出声响,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继续讲述那些关于温暖的故事。
春天又来了,香樟树长出了新叶,嫩绿得耀眼。弄巷里又出现了新的擦鞋匠,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但再没有人像陈阿婆那样,静静地坐在树下,仿佛与那棵百年香樟融为了一体。
远处,五金店老板的幼子举着变形金刚跑来,胸前挂着的铜钱补丁,随着步伐在叮咚作响。那是老章头生前最后的一块锡片,如今成了弄堂里的孩子最新的护身符。
摊主说,这是晚清匠人的手艺,我却在那抹月牙里看见他龟裂的指甲,炉膛内壁分明刻着极小极工整的“刘”字,落款处还粘着半片风干的艾草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