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25日13点多,王文韬队长和警员已从张家庄赶回到县公安局。这是一起近五年来性质最恶劣的刑事案件。
每个人都非常严肃,恨不得把凶手就地正法。
现在迫在眉睫的是锁住凶手行踪,从现场留下的证据太少,再者从乡亲的口中得知王一水夫妇人际关系简单,为人随和,从未听说过与其他人有着解不开的疙瘩,是否能简单的定性为盗窃杀人?王队三步并两步来到技术科门口,“小王怎样呀?这可是最重要的线索!”
“王队,这小菜一碟。虽然手机屏幕碎了,我已把手机链接到电脑了。这家伙还起了个性化网名,叫'朝辞-暮归'。”小王兴奋的说。
“确定是这个网名吗!?”王队听了,一皱眉,一股怒火不由得从两肋一下窜了上来,冲到电脑前,再次确认了。
“真名是什么!?”
“好像是杨建。就是传说街上的‘二姨娘’。”小王望紧紧地抿住嘴,握着拳,努力忍住心中的怒火的王队。
“为啥有这么个外号?”王队追问。
“嗨,听说他有个营生,就是专门寻找小孩,然后....宣讲一些下三滥的东西。好像有个外县的壮汉狠狠的揍了他一顿呢,那天围观的人很多,竟没有一个上前帮忙拉架,当然他也没敢报警。”
“那这位家长还是知道伸张正义,虽然方式错误!可见大家对他的厌恶程度吧!罪有应得!”王队语气异常生硬。
“你瞧,这个...."小王愤怒的指着电脑说,“这个王八蛋,前天又加了一名可怜的小孩。”
王队眼睛盯着屏幕的聊天记录,格外的刺眼。
“聊天记录怎么只有这一条!再查查群聊记录,揪出他们的团伙。”王队问道。
“这家伙的微信通讯录里怎么只有这个小孩?难不成他作案前把手机清空了?他又预知未来的能力?”小王不解的问道。
“小王,能不能调出通讯记录?”
“王队,通讯记录竟被删空。看来只能到营业厅调取了。”
“小艾,赶紧召集大家开会!”王队一边电话通知,一边疾步前往会议室。
会议室里,年轻的警官们神色紧张中带着愤怒,说句不中听的话,还稍带着点激动,是呀,这是暂无定性的恶性案件,大家都想成为明星“福尔摩斯”,时刻准备火速破案并把凶手缉拿归案。王队急匆匆走进会议室,“现在行动!大家要争分夺秒。照片我已发送在工作群中!芳子迅速与交警支队联系,协助盯住嫌疑人杨建,再到营业厅调取通讯记录;小孙跟法医联系,确定一下死亡时间,还有跟户籍科要下杨建的住址,。其他人两两分组,分片区查找。快点行动!”
“小李,你和我一组!我俩去杨建的住址。”王队对着圆圆脑袋有点憨憨实习警官小李说道。
“好的。”其他警官听到这样的命令,高兴的会飞起来,谁不想跟聪明果敢的王队一组呢,可是内向的小李有点抵触,他怕和领导一组,担心王队会有很多的问题等他。
“小李,你认识杨建吗?你俩年纪相仿啊。”王队一边开车,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嗯,我跟他初中同一年级,但是,后来他辍学了。”小李挪了挪身体,眼睛看着依旧看着街边,似乎掩饰着愤怒。
“哦,他怎样呀?你们最近联系了吗?”
“我们上学期间都不怎么认识呢。”小李低声且语气生硬的说,依旧目视前方。
“我咋听说你姐夫被约谈了。为啥呀?”
“嗯,这个.......这个我不太清楚!”小李扭过头,瓮声瓮气的说道:“我的姐姐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理想,也不敢问这些事。。”
“哦。”王队右手触碰下脸,看着眼神躲闪,言语闪烁其辞的小李,提醒道:“你也仔细看看车外,不要让他从我们眼皮子下跑了。”
周末中午,太阳估摸着寒冷的冬季将要来临,所以这几个月加班加点加量送温暖,大部分人们承受不起太阳的爱意,躲在家里,不愿出门,稍微偏僻的街上晃悠的是热的急躁的妈妈拽拉着不愿走路的哭哭啼啼娃娃,还有就是几个难舍难分的像风一样的青少年骑着自行车,说说笑笑,再有的是生无可恋埋头坐在门口的商铺老板。
“哎呦,咱俩刚顾着聊天了,赶紧问问杨建住址确认了没?”王队扭头问。
“嗯,我现打电话问问。”说话间小李已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稀稀拉拉的人群里,没有杨建的踪迹,头伸出车窗,向商铺里面望去,老板为了省电,里面黑压压的,此时商铺门口音响的聒噪的歌曲和广告更显得生意的惨淡。
“王队,地址来了。是红旗村护城河边,水站的值班室了。。”
“哦,这也是去红旗村的方向。好,我们现在就去。街上虽然没有多少人,还是要关注路人噢。”
“嗯。”小李朝车窗侧了身,望向街边。
约莫15分钟的车程,来到了红旗村,这也是我们之前提到过的肖强所在的郊区。
红旗村较其他村算是富裕的。收入来源大致为两种,一是地理位置及优质的土壤,红旗村主要种植的经济作物是蔬菜,是本县城蔬菜供应地之一;二是离县城较近,人们到城里开出租或是经营商店等。一些居民为了给孩子更好的教育,就搬迁定居在县城,将空出屋子出租给外来务工人员。杨建的户籍地是另外一个偏僻落后的村,父母遗留下的房子,也被他贱卖,当然过了几日挥霍无度的日子,至今也恬不知耻的给他人炫耀那段“光辉”岁月。生性善良的姐姐想永久保留住房子里的父母的温度,因他私自出售父母的房子,姐姐异常决绝与他断绝关系。
“长姐如母”的姐姐叫杨雪,父母双双离世后,仅16岁的她承担起照顾体弱多病弟弟——杨家的独苗,肩负着延续杨家血脉的使命。弟弟夜晚发烧,她必会整宿整宿不睡觉,给弟弟喂药、喝水、物理降温。寂静的屋子里,她那双疲惫丹凤眼带着亏欠且温和目光落在弟弟熟睡的脸庞,细长又粗糙的手轻轻的拍打弟弟的肚子,不一会,她那只小巧而挺直的鼻子微微抽动,委屈、自责、更有思念的泪水已滚落到嘴边,轻轻擦拭,又深深的吸一口气,慢慢的呼出,平定自己的心情。
弟弟自幼体弱,性格内向,她担心被其他同学欺凌,饭前必问三句——今天有没有人欺负你,比如骂你或打你?上学路上有同伴吗?放学后买垃圾食品了吗?每天还要三看——掀起袖子看看细长的胳膊有没有伤疤,再回忆着旧伤疤来历;张开嘴巴看看有没有垃圾食品驻留在残次不齐的牙齿上;撸起裤腿检查一下有没有跌伤。此时的弟弟已经是个初中生了,应该和姐姐分床睡,但她像一位新手妈妈——要每时每刻要跟孩子在一起,摸摸脑袋是不是在发烧,手指轻轻触摸鼻子感觉一下有没有呼吸,轻轻晃晃胳膊确认一下是否骨折。杨建反抗了三年,例如:男女授受不亲、儿大避娘等理论,姐姐还是坚持与弟弟一起睡觉,这样她才能真正感受到弟弟是“活着”,“杨家的根”必须健健康康的。
弟弟中考落榜的那天,她呆呆的望着父母的遗像。这些年,为了让弟弟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她真的是独自一人每天在贫瘠的庄稼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劳作。
需要播种了,天刚蒙蒙亮,她第一个在播种师傅家门口候着排队,师傅看她是个瘦弱的女子,每次怜悯的说:“妮子,回家准备准备,第一家就是你。”此时此刻的她真的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一路快活的跑回家。
需要施肥了,这些活儿要不承包给村里的年轻力壮的汉子,要不就是家的男丁干,可是她从未要求弟弟参与这又脏又累的农活,自己捂着鼻子,硬着头皮,挥着铁锹。
需要收割了,又是她一人扛起。所有的农活都是她自己,没有帮手,但在贫瘠的土地刨出的收入只能维持姐弟俩日常开支。喜欢给他人出主意想办法的嬷嬷们纷纷劝她靠她勤劳的双手、踏实本分的性格、灵光的头脑必会立足在县城,姐姐之所以不离开贫穷落后的乡村,是因为弟弟需要在这里完成义务教育,在这里可以保证弟弟的三餐都是热气腾腾的、换着花样的营养饭菜。
弟弟落榜了。她收拾好行囊,锁好大门,领着弟弟来到县城,她不忍心瘦弱的弟弟在庄稼地里一锄头一锄头的刨出收入,她带他到县城谋生,通过自己的奋斗要让弟弟也在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宽敞明亮办公室里坐着。
在县城的这几年,杨雪干过很多工种,也学习也真应验了嬷嬷所说的,几乎所有东家都信赖她,重用她。作为女孩的她竟不知道精品女装店在哪里,衣服要么是老板娘淘汰的旧衣服,要么就在批发市场里挑拣断码衣服,给自己花一分钱都需要N多理由来支持,但是给弟弟花钱,真的是一点儿也不眨眼、犹豫。对他人善意的提醒,她总是笑眯眯回答:“他是我们杨家的根,是我们杨家的希望,钱就要用在刀刃上。”
杨建并没有被感化成一个诚实勇敢有担当的孩子,而变成一个永不知足、好高骛远、好吃懒做的的吸附在姐姐身上的”吸血虫”,当姐姐“给的”不满足时,变成“抢”、变卖父母遗留的房子、再不满足就将细长的手伸向老弱病残的口袋里。
杨建一步步从一个乖巧的孩子退化成“过街老鼠”,伤心绝望的姐姐也不愿成为她的庇护所。
该回到正题了,王文韬队长和小李找到了杨建的住所,孤零零的杵在护城河边,没有彩色粉刷,墙体上有着不规则的灰白色线条流痕,灰绿歪斜木框和窗框,门和窗户有各自得想法,游离在框子外,这之前是一间护城河边防汛值班室,许久没有人入住,已成一座危房。王队拉一下门,门彻底脱离了自由,打量着门框,:“这个门最近肯定遭受过蛮力。”一股潮湿黏人得臭气体穿过捂鼻子的手,滑进胃里,搅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作呕,慢半拍的小李,臭气钻进了嘴巴、鼻子。为了加快进度,他俩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进。
王队已适应臭味,进入侦察。 对着门是一张锈迹斑斑铁皮单人床,一床破破散散油油腻腻的褥子像竟然平平整整的铺在床上,同样破破散散油油腻腻的被子也规规整整的像豆腐块,一个被踩扁的矿泉水瓶也放在一张靠近门右侧的细窄的桌子上,桌子上的还有茶锈油渍混合在一起的水杯。
“这会是杨建打扫收拾的吗?简直不可思议。感觉是有人刻意收拾的”小李疑惑的问。
“怀疑得对,这哪是邋里邋遢的杨建收拾的,他应该有危险。”王队说道:“杨建得罪的人太多,不知道是谁干的?打电话给技术科,赶紧过来。看看能不能提取有用的信息。”
“跟其他组联系,问问有没有进展?”王队发现地面还有点湿软的牛粪,顺着牛粪印迹,发现两只价格不菲、沾满牛粪的品牌运动鞋被踢进床下——这也是屋内臭味的发祥地。在床下还有个纸箱子,一些挂着金属装饰品的潮流衣服缠绕在一起——可以推测,杨建并未带着多余的衣物离开。
他俩走出屋子,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耳边传来护城河流水声,“今年的护城河河水比往年要深好多,我听说的。”小李说道。
房子周边都是小石头和杂草,在通往护城河的方向的几丛杂草被人踩踏。王队顺着这些杂草来到护城河边,绿带似的河流,穿过绿树带,蜿蜒而来。
“王队,其他小组都没有发现杨建的踪迹。”小李跑到王队身旁焦急的说,:“已打电话通知技术科。”
“小李,护城河河水湍流直下,也不知道把多少秘密带去远方。”王队扔下一个石子,望着一圈圈波纹,“直觉告诉我,杨建此刻凶多吉少。”
小李的嘴巴动了动,正准备回应王队时,手机响了——
“你在哪里啊?”电话那头一位女性关切的问。
“我在红旗村呢,怎么了?”小李语气柔和地问道。
“哦,没.....事。我看昨晚你没有回家,是不是加班了呀?要......注意休息啊。”电话那头的女性温柔的语气中夹杂着紧张。
“嗯,姐姐,不聊了,我要工作了。”
“哦,你和谁在一起呀?”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的问道。
“和王队。再见了。”小李见王队已大步折返,便匆匆挂了电话。
“小李,谁的电话?”王队严肃的说道,“今后,不论是家人还是朋友,不要轻易给他们讲在哪里、和谁在一起等,这是纪律!"
“嗯,我下次注意。”小李也追赶王队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