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台上,略带疲惫的政法委张书记正绘声绘色的进行宣讲动员讲话,坐在右侧是目光扫视下方,并于王队对视后端坐的章局。如坐针毡的王队,时不时偷偷瞄瞄手机,生怕错过重要信息,心里一直祈祷小艾能发现重大线索,让案件发生转折,在草稿纸上写写,整理思绪:半个月前杨建被‘细高个’挨打——23日王一水夫妇诊所就诊,遇见‘细高个’——24日杨建乘坐大巴及陆勇买鱼缸及鱼——25日王一水夫妇被杀害,同天犯罪嫌疑人杨建失踪;26日凌晨宋局在监控下跳河自杀;27日凌晨‘细高个’出城,同日陆勇‘自杀’,鞋子和衣服上有腥臭味和膏药味。杨建与宋局除了体型相似,是否还有其他交织点?陆勇和宋局又是怎样的联系点?目前,最迫切的是找到中心人物——‘细高个’。
“王队,那辆白色的皮卡车最终也停在老政府小区附近。是外地车辆,陆勇中途下车。”王队即将起身汇报时,小艾发送信息。心里一惊,看来杨建真的装在鱼缸里?陆勇发现鱼缸里的杨建?满脑的疑问,差点在上讲台时摔倒。为了加快速度,王队拿着稿子,先做简短的开头,埋头一口气只读条条框框内容,待说道结束语时,台上的领导们面面相觑,台下的同事更加佩服的看向不按常理出牌的王队——都想尽快结束这冗长枯燥的会议。结束时,王队转身望向主席台的掩饰尴尬而干咳的章局,“好,我们会议进入第三流程。”机敏的主持人对着台下掀起的 微小的波浪。
王队还未坐好,手已经从桌洞里掏出手机,一条来自陌生手机号信息:“王队,你好。我是王芳芳,非常感谢你。能在这么短时间抓住凶手,我的父母可以瞑目了。陆勇选择了畏罪自杀,是他咎由自取。但他没有受到法律制裁,心里也不好受。所以,我今天到殡仪馆,亲眼看他烧成灰。我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右侧的同志轻轻的拽着弯腰僵硬的王队,悄声提醒:“王队,快坐下。”是谁下的命令,火化陆勇!为什么这么着急!?王队像石块一样坚硬的坐在椅子上,耳边传来政法委张书记声音坚定有力:“贯彻落实好会议精神提出要求,一要高站位、深领悟,充分认识开展警示教育的重要作用。二是知敬畏、守底线,不断提高自身‘免疫力’。三是强作风、勇担当,把警示教育活动的成效体现在振奋精神、促进工作上。”
王队坐立不安,抑制心中的怒火,藏不住愤恨与无奈的眼神盯向坐姿稳重的章局,然后义无反顾的起身离开会场。“王队,请你遵守会场纪律!”主持人目光坚定,声音激动高亢。
“对不起,支队有紧急情况。”说完转身离开。
此刻同样坐立不安的还有在院子里团团转的肖强,刚刚爱强带来爆炸性新闻——陆勇已火化!
昨晚,王爱华一再挽留一下,杨雪和爱强留宿一晚。天刚蒙蒙亮,爱强骑摩托车来到张家庄,自杨建被怀疑为凶手后,善良的他及杨雪仿佛他俩是凶手,不敢踏入这片令他俩羞愧且不安的土地,怕乡亲们厌恨的目光。今天,他来这里目的明确,一是探究陆勇自杀的原因,二是为杨建洗清冤屈。爱强来到大门紧闭的陆勇家,淳朴宽厚的乡亲们热情的与他打招呼,并告知令人震惊的消息——陆勇已被送到殡仪馆。
30年前事件再重演——死亡不足24小时,就埋葬!肖强心里一紧。这可怎么办?难道刑警支队没有发现死亡异常?还是有无形手在推动?怎么办?该找谁?对了,爱强曾说过——两名警察找他了解一些情况。“爱强,那两位警察给你留联系方式了吗?他们是谁呀?”
“嗯,是王队和小艾。”爱强不假思索的说,并从外套内侧口袋里取出名片,递给肖强,“这是他俩的名片。”
“邻居告诉我,说是因为老太太信仰基督教,而基督教反对自杀,认为自杀是违犯了教规,所以就没有举行葬礼,匆匆送去殡仪馆。姐夫,你听说还有这种习俗吗?”
“陆勇的父亲也是自杀。也是匆匆下葬的。”肖强手里紧紧攥着名片,停顿一会儿才慢腾腾说。
突然,大门被撞开了,冲进来的村民差点摔倒,“强子,你这门槛太高了,你看,每次来你家都要摔个跟头。”
“哈哈,每次你都急慌慌的,从不注意门槛。快进屋子。”这几天紧绷着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不了,有个好消息,再过几天,水利局可能要新来局长。”那位村民快人快语的说道。
“咋啦?你参加会议啦?”肖强笑嘻嘻的打断。
“强子,你咋这么爱接话呢?那搜刮我们血汗钱的宋局的尸体找到了!”
“在哪里!?”听到着炸裂的消息,俩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说是在一下小水潭里发现的,离咱有个二十来公里。被家人发现的。我走了,真想用村委会的大广播这特大新闻。”幸灾乐祸的说完转身就走了。
肖强这更加坚定决心——去找王队!
“小艾,你在哪?”王队恢复理智,冷静的打电话问道。
“王队,我和柳师傅在老政府小区呢,正逐一排查呢。”小艾气喘吁吁的说。
“好,我这就去找你。”
老政府小区是县城最早的修建楼房,现在已是“老破小”的代名词,住户大多数为外来务工人员,人员流动特别快。一位社区工作人员拿出厚厚一踏登记册,抱怨的说道“瞧,这就是今年租户们登记册,当然,也有遗漏,比如,短期租客、还有房主没有报备等等。哎,这些房主大多还是退休老干部及子女,很不好打交道。所以也不好管理。”
“李全县长的屋子是出租还是?”王队单刀直入,他要证实自己心中猜想。
“他的屋子。哦,今年没有出租。”那位工作人对房主如数家珍,未加思索脱口而出。
“那你带我们去可以吗?你有钥匙吗?”
“钥匙有呢,这些房主们为了省心省力,把钥匙都留给我们了。咱也不好推辞是不是。哦,我想起来了,半个月前,李县长的钥匙被他女儿拿走了,说是不出租了。哎,其实他们也看不上这点租金。哎,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李县长去世没多久,女婿宋局现在又是这种情况。我这就带你们过去。”工作人员絮絮叨叨的说着。
王队、小艾及老柳在逼仄的楼道口汇合,“咦,这楼道咋有股怪味。”老柳手捂鼻子。
“王队,这味道很像陆勇鞋上的。”小艾悄声说。
“上二楼。这是啥味?每天楼道里都有怪味,楼道卫生也不打扫。”社区工作人员抱怨道,“到了,就这家。这是啥味?味道就是从这个屋子里传来的。”
“大姐,我怀疑屋子里有啥东西坏了,咱想想办法把门打开吧?”王队看着紧锁的门,故作紧张的说。
“对呀,这味道,不会是厨房有啥东西煮坏了,不要燃气泄漏了。”反应敏捷的小艾添油加醋地制造紧张氛围。
那位工作人员思考一会,以征求的语气说道:“就目前这个状况跟李瑜会计联系也不合适。谁也不敢担责呀,万一爆炸了出事了。最好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社区的维修工人开锁了。”
“嗯,赶紧让师傅过来吧。”
“这是啥味,咋这么臭。”宽厚洪亮的声音,让死沉沉的楼道带来的生机,身材魁梧的维修工人让狭窄的楼道更拥挤。业务熟练的他,三下五除二把门打开,就在众人身体向前倾时,王队赶紧说道:“这儿危险,就我们警察进去。”
刚进门口,细心的小艾递上三双鞋套及手套。屋子里干净整洁,黑紫色的木制家具擦拭的闪闪发光,一尘不染。“看样子,清晨有人对这里进行细致的大扫除,消除所有指纹痕迹。”经验老道的老柳一阵见血说道。“哎呦,这些可怜的鱼儿翻白肚了,死了好几天了吧?这人做事真残忍且细心周到,明知鱼缸里有可爱的鱼儿,竟不插电打开氧气,这是想用鱼儿的死后的腥臭味来掩盖屋内的臭味。”老柳一边对着巨型鱼缸愤愤不平的说。
王队绕着这装有半缸浑浊水且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鱼缸一圈,但水位线却是一个明显的分界点,四面内壁极其干净透亮,四面外壁擦拭的异常认真。杨建的秘密会不会在这隐藏秘密的鱼缸里呢?
三人在干净整洁的屋子里没有查找到线索,卫生间一个黑灰色的干净垃圾桶引起小艾的注意,“王队,我们可能会揪住狐狸的尾巴。”小艾兴奋的对王队说道,“满屋子没有指纹,对吧。”
“赶紧说,现在可没有猜哑谜的时间。”老柳急躁的说。
“‘细高个’腰受伤了。自个儿贴膏药时是不是不能戴手套?”
“戴那玩意可不就不顺手。”
“你仔细闻闻,这垃圾桶是不是有淡淡的膏药味。”小艾拿起垃圾桶递到老柳眼前。
“大姐,小区垃圾桶摆放在哪里?城建一般几点拉运?”王队快步走到大姐面前。
“这个点可能还没有。哦,我还是先接一下电话。”那位工作人员接起一直嗡嗡震动的手机,“喂——什么——你确认吗!?刚好这儿有警察同志。”结束通话后,一脸震惊,语无伦次的对王队说道:“太——太——好了。已经——火化了,咋——这么快?”
“谁火化了?”王队猜测是陆勇。
“宋局。真是好领导——连追悼仪式都没有举行——”那位工作人员泪眼朦胧,惋惜的说着。
“小艾,你快去把‘细高个’的截图发给交通部门!老柳你现在去小区垃圾站,翻找膏药贴,等会儿小刘和其他同事过来协助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仿佛是王队早已预料到——没有惊讶。他果断下命令,此时手机铃声响起,“小刘,我刚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王队,宋局已火化了!太蹊跷了!”小刘打断道。
“你和办公室里的同事赶紧过来!速度要快!到老政府小区!具体工作听从柳师傅安排。”王队匆匆挂断电话,转过头,目光坚定的对老柳吩咐道:“老柳,这块任务就交给你。分两组干活。一组务必用密度小纱布过滤鱼缸里的水,过滤的参杂物都带回局里,二组到小区垃圾站翻找膏药贴。小艾,咱俩赶紧回队。”
“王队,咱们不去殡仪馆吗?”小艾边开车边不解的问道。
“不去。已经火化了,咱一去,必会激化矛盾,也会暴露调查方向。你把截图发给交警大队了吗?”王队右胳膊肘支撑在车窗,食指落在嘴唇上,思索着为什么会选中陆勇和杨建?
“王队,动机是什么?百思不得其解。对了,王队,在殡仪馆有可靠的亲朋好友吗?”小艾急切的目光望着王队,提醒道。
王队赶紧翻找手机通讯录,搜查到目标,思索了一会儿,拨通电话,“喂,安安,你上班了吗?”
王队与对方简短的问候后,直奔主题。恰好对方也是今日值班人员。由于在河水中侵泡太久,宋局的身体弥漫着腥臭味,面目全非,应家属要求,是一名政法干部带着法医现场开具死亡证明,我们领导也只好执行。至于为啥这么快,家属的答复是,孩子见到突然离去的父亲,且已变成这般惨不忍睹的模样,担心心理留下一辈子抹不去的阴影,所以趁孩子还在学校上课,赶紧火化。
王队和小艾已回到的办公室,“不是这么简单,欲盖弥彰!”气呼呼的挂断电话后,王队对小艾说道,“小艾,咱这次可能会触碰到某些高层领导的神经。他竟然可以在会场上远程指挥。”
“哪个他?”
“政法委书记。他见我不顾一切的离开会场,让整个计划都提前了。那两名法医和政法干部是整装待命的。咱们遇到强劲的对手了。”王队叹了一口气。
“估摸着‘细高个’已经离开县城了,因为任务已完成了。”小艾无奈的说道。
“今早那辆疾驰的黑色轿车,应该就是他!怪我大意!小艾你再催催——杨建的手机信息恢复的怎样?”
“这两天,我几乎每天都在催促呢。答复是,政法委安装系统及网络安全大检查,抽调两位同志去协助。哎,又是政法委。不过,我们上次去宋局家时,好像没有政法委张书记呀。再去催催。”小艾嘟嘟囔囔的走了。
杨建——让青少年误入歧途的恶棍,这和案件有关联点吗?我们遗漏了什么——孩子——父母的宝贝。宋局的孩子在省城上学,为什么转学?为了成绩?还是其他不可言喻的事?对,现在就到转学前的学校探个究竟。
手机铃声打断了王队的思路——一个陌生号,“喂,你好。”
“王队,你好。我是肖强,王爱强的姐夫。你有空吗?我有紧急事,向您汇报。”
“好。”王队像是等待这通电话似的,毫不犹豫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