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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到县城的第一批鱼在水产市场激起供不应求的反馈之后，刘金宁感觉他这一把赌对了。做投资也好，做销售也罢，绝对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虽然他很支持李秀华和唐文丽极力推动的“渔获节”宣传活动，但她这一番实战的市场营销，又为接下来的“渔获节”宣传活动积累了广泛的人脉口碑。虽然他也曾想着能够通过市场先行的这种传统方式“一石二鸟”，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低估了汤良兵在水产市场的人脉沉淀，如果说他自己预想的“市场含金量”是一个饼的重量，但最后需求和潜量反馈给他的竟是双倍的份量。
在马桥村的水产品成功覆盖了怀新县城的水产市场后，刘金宁再次袒露出从未有过的轻松感。他知道，这只是村里的水产养殖户们在今年的第一场硬仗，是偌大的全溪市水产市场“满汉全席”宴前的一道开胃菜，而“开渔节”则连接着省城、广州这样的大城市的水产生鲜市场。“一招吃遍天下鲜”，县城的出师大捷，让刘金宁对“渔获节”又充满期待。
一身腥臭味回到家里，李秀华还蹲在马星河堤上帮着唐文丽筹备隔天的“渔获节”的场地布置。见媳妇不在家，刘金宁撇开在家吃饭带娃的父母像只充满电的黑豹子，闪着亮堂堂的眼睛就骑着小电驴赶去了生态湿地园。虽然汤良兵的400多亩荷花鱼塘在白天也都一眼望不到头，但在刘金宁看来，哪怕这些鱼塘以后沿着河堤变成一千亩一万亩，在他眼里也都还是村里人寻找生计的鱼塘泡子。
从刘金宁家里出来，经过牌坊，穿过修村道移民安置修建的那几栋气派别墅，路边和河堤边装满阴凉的水杉、白杨，这一路刘金宁闭着眼睛都能比划出每一棵树有多粗。赶到河堤边，“渔获节”活动的舞台已经搭建完成，舞台前的红地毯上整整齐齐地摆满红色折叠椅，折叠椅留出的过道中间看着像是李秀华和唐文丽在闲聊着什么，舞台旁边梁倩领着一些人在摆放鲜花，城里来的传媒公司正在调试音响设备，白亮的电子屏把他们的脸都照得像是涂了一层蜡。
见刘金宁一身汗馊味地过来，李秀华顾不上老夫老妻的坦诚相见，一句话就逼停了他，说，“你是刚从我哥的猪圈里回来吗？身上这么大味？”
刘金宁自顾自的埋头扯起身上的衣服嗅了嗅，在感受到一股浓重怪异的臭鸡蛋味道直冲天灵盖的时候，却强装镇定地说，“没有啊，不信你闻闻！”
李秀华拉着唐文丽一个快步地闪躲，像两只受惊的小鹿，刘金宁呆若木鸡地一阵傻笑。
在保持一定距离之后，李秀华这才揣测行为有些反常的刘金宁，猜想一定是他着急跟她汇报什么大喜事，因为平常刘金宁从不这样一身汗臭地跟她靠这么近，不管是帮着跑村里的事情、帮父母下地干活或者跑步运动，他都一定会把自己洗到连指甲盖里的泥垢都不剩，才会和她保持能够感知彼此磁场热度、呼吸气息的距离。
“你们送到县城的6车鱼都卖完了？”李秀华看着白色衬衣溢满灰色汗渍的刘金宁问？
“都卖完了！你怎么知道，我来这就是想跟你说这事！是梁倩告诉你的？！”
“赚了多少？”
刘金宁比出个“剪刀手”的手势，李秀华马上心领神会，忍不住惊呼出来，“20万？！”
“对，20万，还不包括直播下单准备发广州冷链的单！”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汤良兵在城里的水产市场这么受欢迎的吗？”
“那你不想想你老公我的功劳，靠着咱们马桥村的名气，只要我往那一站，不就是活脱脱的广告吗？”
“那倒也是啊，你可比这塘里的鱼还会钻营！”
“弟妹，这都是金宁老弟的人格魅力，不要挖苦人家了！”
李秀华像怀里偷偷捡了只猪仔，笑得合不拢嘴，嘴上却像吃了秤砣一样硬，“他这种人不能捋着心口膛来，要压块石头！”
“弟妹说话真是幽默，看得出来金宁老弟心里装着你的份量很重！”
“她呀本来就份量很重！”刘金宁一边上下细瞅着这段时间明显胖了不少的李秀华，嘴里满是夫妻间打情骂俏的戏谑感。
“看你这一身腥臭味的德性，赶紧去坝子上的野泳场洗洗，不然晚上别想上床！”
“得嘞！”
“对了，你得交费？！”
“多少？”
“五万！”
“怎么别人五十我五万呐？”
“是交给我，野泳场就靠你那点消费好意思进村里的账！”
“行，没有问题！”刘金宁把汗透的白衬衣从黏湿的身上扒下来，露出壮硕的肌肉，一只手握住卷紧的衣领在半空中旋转地转了起来，嘴里轻吹着口哨、双脚蹦哒着跑开了。
马星河坝口的瀑布声、田间的稻花荷香、起伏的虫鸣蛙声、舞台上电子屏照出的白亮光景，都映衬出李秀华红扑扑的脸红、扑棱棱的心跳。
李秀华还沉浸在莫名其妙的脸红心跳当中，唐文丽把她的心思从追逐刘金宁的目光中拉了回来，说，“秀华妹子，要不今天我们场地布置就到这里，你先回去照顾金宁兄弟？”
“没事，我们再把现场的细节过一遍，明天上午还得要彩排！”
“据说明天活动有市里的大人物要来！”唐文丽期待地看着李秀华，希望能从她这里破解一些信息。
“我也听说了要来市里大人物，可金宁他也没跟我说！”
“那也没事，那我们再把场地布置和流程的细节再过一遍，就是有大人物来了我们有备无患也不会搞得太匆忙！”
“行！”李秀华一边看着台上电子屏调试播放的宣传片，一边招呼梁倩把方案的资料都拿了过来。他感觉这次的活动和前面的那些评检专家团接待、春节村晚、春耕会、越野车赛都不同，因为从市县到村里都更加地重视起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刘金宁就早早地守候在开渔节的活动场地。裹在银杏树和白杨树之间的微风拂过河堤上忙碌的人群，刘金宁坐在红毯上的一条红色胶凳上，望着远处荷塘里忙忙碌碌下塘捕鱼的村民发怔。河堤坝口的瀑布下，积水很深的潭水里放着两只船头悬挂"耕田牧鱼 渔开得胜"字样的打渔船，这是专门为这次开渔节准备的表演船，他们将在河心上演入江打渔的场景。
还没坐安稳一下的刘金宁，手机在裤兜里震个不停，他不用看都知道是刘金海从广州发来的消息——他们合作的生鲜超市冰柜里的挪威三文鱼正打五折。他知道在他们村的淡水鱼进入广州的生鲜市场后引起了合作超市水产品市场价格竞争的连锁反应，大城市生鲜超市的销售口子又得想些新法子了。
"金宁哥！市里来人了！"李春林的破锣嗓子被淹没在电子屏上的音乐声和坝口的瀑布声中。刘金宁转头望去，田间的柏油路上扬起一溜黄尘，三辆黑色轿车正碾过晒着鱼干的竹匾，惊得晾晒的妇女们慌忙收拢家什。
林副市长钻出车门时，西装裤脚沾了片鱼鳞。这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干部蹲下来，用纸巾小心包起那片银光，转身对随行的记者说："马桥村的鱼获，连空气都在发光啊。"快门声顿时响成一片。
活动开始后，林副市长精神抖擞地站到了舞台上。“现在我宣布，马桥村'香荷明珠'水产认证正式生效！”林副市长展开烫金证书的刹那，十几架无人机腾空而起，将证书上的防伪水印投射在百米外的浪涛水花之上。刘金宁看见那成片透着花香清新的池塘里荷花鱼在光影中游弋，鳞片折射出翡翠般的光泽。
当刘金宁正在愣神的时候，林副市长的话把他拉回到现实当中。“另外我还有个事情要宣布，”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就是经过大家不懈的共同努力，马桥村市生态保护示范村的荣誉总算尘埃落定，马桥村在全市可谓是水环境生态保护的表率啊，旅游，种植养殖，水环境保护一步到位，市里将进行专门的示范推广。”现场一片欢呼，大家也都欢欣鼓舞，全场振动。
"吉时到——"随着老村长刘运城沙哑的吆喝，几十面牛皮大鼓同时擂响。林副市长踩着鼓点踏上祭台，河边的风掀起他深蓝色西装下摆，露出内衬绣着的暗纹龙鳞。他接过三炷檀香，对着铺满稻谷、莲子和鱼谷粉的香案深深三拜，转身时目光扫过台下乌压压的直播手机。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好几个赤膊汉子抬着开渔节的祭祀猪闯过人群，三百斤的肥猪浑身缀满鱼虾稻谷，躺在芭蕉叶铺就的担架上哼哼。几个举着自拍杆的主播追着猪跑，镜头扫过正在表演织补渔网的渔家女，她们手指翻飞间，梭子在空中划出银色弧线，像极了跃出河面的飞鱼。
当夕阳把两艘表演江河捕鱼场景的渔船拉成长长的影子，冷藏车已经在河堤边排成长龙。汤良兵接完第六个订货电话，发现微信群里跳出一条短视频：刘金宁扮演的渔夫村长正蹲在自家渔船上，就着搪瓷缸喝鱼汤，超强山水田园意境的画面感让点赞数正以每分钟上千的速度飙升。
田间的虫鸣声渐起，月光在稻叶荷尖碎成万千银鳞。刘金宁望着冷藏车红色的尾灯消失在公路尽头，远处筹备已久新建的食品加工厂和电商直播基地，打桩机渐渐淡下来的轰鸣声正在村前的一片开阔土地上迎合着次第亮起的乡村灯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