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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金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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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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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流过马星河》连载

第五十四章 暴雨救援

初春的马桥村,浸泡在一场迟迟不肯醒透的睡梦里。宽阔的河堤蜿蜒,新放的荷鱼苗在微浑的水面下不安地攒动,远处平整的水田刚铺下嫩绿的秧苗,一切井然得如同一幅精心描绘的工笔画。只是刘金宁望着天际堆积的铅灰色云团,心头沉甸甸坠着一块冰。今年的春汛,来得太早,也太急。

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夹杂着河水的微腥。自从市里那巨大的风电场在村后连绵的山脊上拔地而起,马桥村的“人气”便陡然旺了起来。穿着深蓝或灰色工装的电力人员络绎不绝,他们的车辆频繁碾过村中的水泥路。与之相伴的,是一波波举着小旗、背着画板或相机、满脸新奇兴奋的城里人,尤其是那些由老师带领着的中小学生,趁着春色,在田野间、山坡上奔跑采风,喧闹声时常打破乡村固有的宁静。

刘金宁刚挂断电话,县里和镇上关于雷暴雨和山洪的预警信息一遍又一遍,字字都敲在紧绷的心弦上。他深吸一口气,那潮湿的空气沉甸甸地压进肺里。不敢有丝毫耽搁,他迅速召集人手:李春林、弟弟刘金海、沉稳的刘新庆,还有汤良兵。声音在略显凝滞的空气里迅速传开:“河堤、荷鱼塘、坡谷地、种养场,一处都不能漏!特别是上游那几个点,给我盯死!”

另一头,陈达聪已带人守在废弃煤矿区的边缘,警惕着可能松动的坡体。妇女主任王艳丽领着几个利索的妇女,正手脚麻利地将露天茶座的遮阳棚加固、收起。李秀华和梁倩这对妯娌,则分头奔向散落在山脚和半坡的几个新开发的“生态景点”——那些供游人休憩的草亭、观景的木台,此刻成了风雨中最脆弱的所在,需要紧急加固防雨布、固定围栏。风声开始呼啸,卷起地上的草屑和尘土,发出呜呜的低鸣,仿佛某种巨大而不祥的征兆。

刘金宁和李春林顶着渐渐强劲的风,在火电厂周边巡查排水渠。雨水开始零星砸落,冰冷地打在脸上。就在火电厂高大的冷却塔阴影下,他们遇到了正冒雨指挥工人加固一处护坡的风电工程师姜维安。

“姜工!”刘金宁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提高嗓门盖过风声,“你们这边怎么样?特别是风机基座那一片坡地,可得盯紧了!”

姜维安转过身,雨水顺着他安全帽的帽檐往下淌。他用力点点头,声音带着工程人员特有的笃定:“放心,刘村长!公司加派了人手,重点就是风机基座周边的稳定排查,滑坡隐患点都做了标记,加固材料也预备下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山脊上那些矗立在灰暗天幕下的巨大白色风车,叶片在越来越急的风中发出低沉的呼啸。

刘金宁紧锁的眉头略微舒展,双手竖起大拇指,雨水顺着他粗糙的手指流下。“好!好!” 他连声道,那份专业的态度多少带来一丝安心。

然而这份安心转瞬即逝。头顶的乌云仿佛瞬间倾倒下来,豆大的雨点骤然连成了线,又迅速织成一片铺天盖地的雨幕,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混沌,哗哗的雨声吞噬了其他所有声响。刘金宁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是李秀华打来的。他几乎是吼着接通:“喂?秀华!”

电话那头,李秀华的声音被风雨撕扯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惊惶:“金宁!…风车山…西边那片坡谷!…有…十几个老师学生…采风…没下山!…我和梁倩找了…没找到!…雨太大了!…要人!要人手支援!”

仿佛一道冰冷的闪电劈中天灵盖,刘金宁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他猛地看向李春林,对方同样脸色煞白,显然也听到了电话里那令人窒息的消息。“走!风车山西坡!”刘金宁的声音变了调,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对着另一部对讲机吼道:“金海!良兵!河堤那边你们守死!我和春林去西山!” 顾不上再交代,两人一头扎进滂沱大雨中,跳上停在路边的皮卡车。

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摆动,却只能勉强在挡风玻璃上刮开两道瞬间又被雨水覆盖的模糊扇形。车轮碾过迅速积水的路面,溅起浑浊的水浪。刘金宁紧握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油门几乎踩到底。他一遍又一遍地拨打李秀华的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那冰冷而单调的忙音,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接电话…秀华…快接电话啊…” 他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前闪过妻子温和的笑脸,闪过梁倩爽利的身影。如果她们…刘金宁不敢想下去。这个家不能没有秀华,这刚刚起步、承载着全村人希望的马桥村更不能没有她们!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攫住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只剩下那单调而催命的忙音。视线被雨水和泪水模糊,他甚至没看清路边那个在暴雨中拼命挥舞着手臂的身影。

“吱——嘎!”

刺耳的急刹!皮卡在湿滑的路面上猛地打横,车尾甩出危险的弧度,几乎撞上路旁一棵老槐树。车前,浑身湿透、安全帽歪斜的姜维安惊魂未定地拍打着引擎盖。

“刘村长!是我!姜维安!”他拉开车门,带着一身寒气和水汽挤进副驾,雨水顺着他的工装往下淌,瞬间在座椅上积了一小滩。“我跟你去!滑坡点我熟!”他喘着粗气,抹了把脸,急切地补充,“别太担心!刚才碰到那群学生老师了!他们淋着雨跑下山了,人都齐!李主任她们肯定没事!相信我!”

刘金宁却像一尊被雨水泡透的泥塑,僵硬地握着方向盘,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白茫茫的雨幕。姜维安的话似乎飘过耳边,却没有在他空洞的心湖里激起半点涟漪。他猛地再次踩下油门,皮卡如同离弦之箭,重新冲入狂暴的风雨之中,溅起一人多高的水墙。

当皮卡歪斜着停在距离那巨大滑坡豁口还有几十米的地方时,眼前的景象让刘金宁如坠冰窟。

风雨声依旧狂野,但似乎比方才小了一点点,至少能看清前方那触目惊心的创口。就在一座巨大的风力发电机下方,原本覆盖着绿草和灌木的山坡,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新鲜的、湿滑的黄褐色泥浆裹挟着石块和断裂的树木,像一条恶龙般从半山腰直冲而下,在下方谷地堆积成一片狼藉的泥潭。泥石流冲垮了几十米宽的山体,只留下狰狞、陡峭的泥壁。那庞大的风力发电机,孤零零地矗立在豁口边缘,巨大的叶片在低垂的雨云下缓缓转动,发出沉闷的呜咽,仿佛在为这灾难低吟。雨水冲刷着新鲜的泥壁,形成无数道浑浊的小溪流。

“秀华——!梁倩——!”刘金宁踉跄着跳下车,脚下一滑,差点直接滚进泥泞的豁口边缘。他不管不顾,嘶哑的吼声瞬间被风雨撕碎。李春林和姜维安也立刻跟着呼喊起来,声音在空旷而混乱的山谷间回荡,显得无比微弱和徒劳。回应他们的,只有风呼啸着掠过豁口发出的鬼哭般的尖啸,以及叶片切割空气的沉闷呜咽,还有雨点疯狂击打大地和泥浆的噼啪声。

刘金宁像个梦游者,机械地一遍遍按着手机的重拨键。屏幕上李秀华的名字亮起又暗下,那冰冷的“无法接通”提示如同淬毒的针,一次次扎进他的眼底和心脏。他抬头望向那扇动的巨大叶片,又低头看向脚下深不见底的泥泞豁口,眼神涣散而空洞。雨水顺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往下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绝望的泪。

“刘村长!不能站这儿!危险!”姜维安一把抓住刘金宁的胳膊,用力将他从豁口边缘往后拖。头顶,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昏暗的天幕,紧随其后的炸雷仿佛就在头顶爆开,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那巨大的风机叶片在电光映照下,投下转瞬即逝的、令人心悸的阴影。

时间在狂风骤雨和绝望的呼喊中变得粘稠而漫长。仿佛过了几个世纪,泥泞的道路尽头终于出现了晃动的车灯光柱和人影。风力电场的专业检修队伍和刘金海带着几个青壮村民,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了。看到眼前这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景象,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搜救范围立刻扩大。众人分散在滑坡豁口的上缘和下缘,沿着泥浆的边缘艰难跋涉,手电光柱在雨幕和泥泞中交叉晃动,一声声焦急的呼喊此起彼伏:

“李主任——!”

“梁倩——!”

“嫂子——!你们在哪——!”

声音被风雨无情地吞噬,没有任何回应。只有脚下湿滑的黄泥,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心惊肉跳的下滑感。

刘金宁抬起手腕,雨水模糊了表盘。他用力抹去水珠——下午4点10分。距离他亲眼目睹那山体崩裂、泥流倾泻的恐怖一幕,已经过去整整一个小时。一个足以吞噬一切生命的、漫长而绝望的小时。

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被抽空,巨大的悲痛和绝望如同泥石流般将他彻底淹没。刘金宁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噗通”一声,重重地瘫坐在泥泞冰冷的豁口边缘。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裤子,寒意刺骨。他眼神空洞,失去了所有神采,像一尊被遗弃的泥胎木偶,死死地、茫然地凝望着对面那被浑浊泥浆覆盖、只勉强露出一小截灰白色水泥护坡基座的风机掩体。雨点砸在他的脸上、身上,他毫无知觉。

就在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即将把他彻底压垮的瞬间,他空洞的瞳孔里,映入了对面景象的细微变化。

在那片泥黄和灰白交错的、死寂的滑坡面上,距离他瘫坐的位置大概七八米远的斜下方,那截孤零零露出泥浆的水泥掩体旁边,似乎……有东西在动?

刘金宁眨了眨被雨水糊住的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视觉。他用力抹去脸上的水,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

是幻觉吗?还是绝望中的幻影?

两个小小的、沾满泥浆的身影,正从那截灰暗的水泥掩体后面极其艰难地探出来!她们紧贴着冰冷的水泥壁,其中一个正奋力地朝着他这边,高高地扬起手臂,大幅度地挥动着!风雨声中,一个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声音,穿透了哗哗的雨幕,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金…宁…!这…这里…!”

那声音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刘金宁凝固的血液和冻结的灵魂。不是幻觉!是秀华!真的是她!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心底最深处炸开,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绝望堤坝!

“秀华——!”刘金宁发出一声非人般的嘶吼,那声音里饱含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无尽的恐惧余悸。他猛地从泥水里弹起,像一头发现猎物的豹子,根本顾不上查看脚下是陡坡还是深渊,也全然不顾李春林和姜维安惊骇的阻拦呼喊,纵身就朝着那个方向扑了下去!

“哥!别!”刘金海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后面响起。

刘金宁的身体重重砸进豁口边缘湿滑松软的泥浆里,溅起大片浑浊的泥浪。他顾不上疼痛,也顾不上肮脏,手脚并用地在冰冷的泥泞中奋力向前爬行、挣扎、翻滚。每一次移动都异常艰难,黄泥如同贪婪的沼泽,吸吮着他的力量,试图将他拖回深渊。他的衣服被泥水完全浸透,紧紧裹在身上,脸上、头发上糊满了泥浆,狼狈得如同从地底钻出的泥人。

短短的七八米距离,此刻却漫长得如同穿越了整个生死。终于,他挣扎着扑到了那冰冷坚硬的水泥掩体下方。他几乎是滚落下去的,然后,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张开沾满泥浆的双臂,死死地、紧紧地抱住了那个同样浑身泥泞、冰冷颤抖的身体!

“秀华!秀华!……”他把脸深深埋进妻子湿透的、散发着泥土和汗水气息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和泥浆,肆意流淌。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声音哽咽破碎,只剩下反复呼唤她名字的本能,“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

被他紧紧拥在怀里的李秀华,同样浑身泥泞,脸色苍白,嘴唇因寒冷和惊吓而微微发紫。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闪烁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奇异光彩。她抬起同样沾满泥浆的手,轻轻拍着丈夫剧烈起伏的后背,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顽强的生命力:

“傻样……哭啥……”她喘了口气,雨水顺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滴落,“我天生阳命,福大命大!阎王爷…嫌我吵,不收!” 尽管狼狈不堪,她发间那朵不知何时簪上去的木槿花,竟奇迹般未被泥浆完全掩埋,被雨水冲刷得异常鲜红,在一片灰黄泥泞中倔强地绽放着一点灼目的亮色。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也从水泥掩体后挪了出来,正是同样成了泥人的梁倩,她看着眼前紧紧相拥的哥嫂,脸上也露出疲惫却欣慰的笑容。

“哥!嫂子!倩倩!” 豁口上方,传来刘金海带着哭腔的嘶喊。只见他学着哥哥的样子,毫不犹豫地也纵身跳进了这片泥泞的豁口里。他深一脚浅一脚,连滚带爬地挣扎着向这边靠近,身上那件原本还算干净的白衬衫,瞬间被泥浆浸染成了难看的黄褐色,紧紧贴在身上。他同样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张开双臂,将妻子梁倩紧紧搂进怀里。

“倩倩!你吓死我了!”刘金海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后怕,手臂收得死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梁倩靠在他同样湿透冰冷的胸膛上,感受着那狂乱的心跳,脸上露出混杂着疲惫、委屈和巨大安心的神情,轻轻“嗯”了一声,反手也抱住了他。

两对劫后余生的夫妻,两对血脉相连的兄弟妯娌,在这片被泥石流蹂躏过的、冰冷泥泞的山坡上,在依旧哗哗落下的冰冷春雨中,紧紧相拥在一起。泪水、雨水、泥水交织在一起,顺着他们的脸颊流淌,浸透了衣衫,却无法冷却那从彼此身体深处传递过来的、劫后余生的、足以融化一切寒冷的温热。那是一种超越了言语的紧密联结,在生死的边缘被淬炼得无比坚韧。风声雨声依旧,但在他们紧紧相拥的这个小小空间里,却仿佛只剩下彼此沉重而踏实的心跳,以及那份失而复得的、足以对抗整个世界的柔情。

水泥掩体冰冷坚硬的棱角硌着刘金宁的脊背,混合着泥浆的雨水依旧顺着发梢流进脖颈,带来刺骨的寒意。然而怀里的妻子是温热的,她的心跳透过湿透的、沾满泥浆的衣服,一声声沉重而清晰地撞击着他的胸膛,像擂鼓,宣告着生命最顽强的存在。刘金宁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几乎要将李秀华勒进自己的骨头里。他低头,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沾满泥点却依旧生动的眉眼,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泥土、汗水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木槿花混合的气息——那是活着的、属于他的秀华的气息。

“你簪的花…” 他声音沙哑,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拂过她鬓角那抹被泥浆半掩却依旧倔强鲜亮的红色木槿,“还在。”

李秀华在他怀里微微仰起脸,雨水冲开她脸颊上一道泥痕,露出底下略显苍白的皮肤。她扯动嘴角,那笑容虚弱,却有着磐石般的坚定:“我说了,命硬着呢。” 她的目光越过刘金宁的肩头,看向旁边同样紧紧相拥的金海和梁倩,再投向豁口上方那些焦急晃动的手电光柱和模糊的人影,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雨幕,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沉静力量:“没事了…都过去了。”

雨势终于开始收敛它狂暴的爪牙,从倾盆变成了连绵的丝线,风也渐渐失去了嘶吼的力气。姜维安带着几个穿着醒目橙色工装的检修队员,腰上系着安全绳,正小心翼翼地沿着泥泞的豁口边缘向下探来。李春林和其他村民在上面紧张地拉着绳索,手电光柱交织着,将下方这片狼藉的泥泞和紧紧相拥的四个人照亮。

“李主任!梁老师!刘村长!金海!” 姜维安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激动,“坚持住!绳子马上放下来!”

刘金宁抬起头,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他环顾四周——脚下是冰冷滑腻的泥浆,背后是坚硬的水泥掩体,头顶是依旧低沉呜咽的风车叶片。这方寸之地,在不久前还是吞噬生命的绝境,此刻却成了他们唯一的生之孤岛。他缓缓收回目光,落在妻子那双依旧明亮、映着手电微光的眼睛上,心头那沉甸甸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随之涌上的,是劫波渡尽后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后怕的巨大庆幸。

救援的绳索垂落下来,带着生的希望。刘金宁和李秀华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他小心地帮妻子系好安全绳,粗糙的手指拂过她冰冷的手背,传递着无声的暖意和守护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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