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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马桥村的冬天就来了。腊月的风虽然没有北方那样冷冽，但依然会冻得人脖颈发凉，带着碎雨的风掠过马星河，会像春天的蒲公英粘住河堤边落完叶子的杨树、柳树，村道的樟树。梁倩会站在村委会门前，新建的篮球场边，那棵老槐树底、太阳能路灯下，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那里刚安装好的风力发电机叶片正缓缓转动，像巨大的白色风车。
土地河流，山林田野，民宿特产，古村傩舞，光伏风电，红色文化，这些天地造设和历史创造的自然人文元素串联起来的样标，让马桥村变成一个点榫知卯的游览胜地。李秀华偶尔发现，在村里的事情归复平常之后，平日里抵得过一个精壮汉子的梁倩，似乎有些失去了往日的劲头和热情，感觉她在期盼什么又好像在失望什么，冥冥之中少了些什么。她看着梁倩总说不上来，但一回到家似乎又想起来些什么。所以她故意找上刘金宁去套她的话，想知道凭借她们女人之间的直觉，是不是猜中了她的所想。
开始刘金宁还被李秀华拉着从村委楼出来边走边聊的讨论着冬天村部工作的事情，接着刘金宁就被李秀华推搡到了梁倩身边。刘金宁无奈，只好尴尬地开了腔，说，"梁干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刘金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贯的爽朗。
梁倩转过身，看着这位皮肤黝黑的村长，笑道："刘村长，我在看咱们村的新风景。去年这时候，可没有这些大风车。"
"是啊，变化大着呢！"刘金宁走到她身边，也望向远处的山峦，李秀华却拿着手里的资料独自走回了村委的办公楼。"多亏了你们帮扶队，还有金海那小子给大家支的这些点子。"意识到自己的话题有些牵强附会，像是对自家老弟王婆卖瓜，一阵爽快地笑声之后，又急促地收了起来。
提到刘金海，梁倩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自从去年村晚那晚，他们约定"你回来我就留下"后，她就开始盼着刘金海回到这个生他养他的小山村，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留下来，但刘金海却并没有给她像嘴里的糍粑一样黏实的希望，所以她也就在不停的等待中游离。
"对了，梁干部，"刘金宁突然压低声音，"你和金海那小子...处得怎么样了？我家秀华可天天念叨着要给你们做媒呢。"
梁倩的脸一下子红了，"刘村长，您别瞎说，我们不就是工作关系，他是你弟，这些你应该都清楚啊？"
"得了吧，"刘金宁哈哈大笑，"全村人都看得出来。金海那小子跟你处一块的时候，说是从我和你秀华嫂子这里复刻的，我就说都是年轻人嘛，都一样了！"
梁倩正要反驳，手机突然响了。是赵建平打来的。
"喂，赵队长。"
"小梁啊，学校里通知下来了，我们这批驻村帮扶干部的轮换名单已经确定。你真的决定不跟我们回省城了？"赵建平的声音里带着关切。
梁倩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村委会门前新栽的樱花树，远处古村旁正在修建的民宿工地，还有河边几个正在练习傩舞的村民。
"赵队长，我决定了。马桥村的旅游规划才刚起步，我想看着它开花结果。"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省农业厅那边我会帮你沟通，争取让你以技术指导的身份继续留在马桥村。"
"谢谢赵队长！"
挂断电话，梁倩发现刘金宁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决定了？"
"嗯，留下来了。"梁倩点头，心里涌起一股踏实感。
"太好了！走，我带你去看看傩舞排练，据说金海那小子最近可忙坏了，人还没回来就天天让你帮着安排年轻人排练新编的傩舞。"
两人沿着新修的景观步道向村文化广场走去。路上，几个村民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与一开始刚到马桥村时不同，现在村民看她的眼神里满是亲切和信任。
广场上，十几个年轻人戴着色彩鲜艳的傩面，随着鼓点变换队形。领头的后生戴着一面青面獠牙的傩面，动作矫健有力，身姿飒爽，雄壮富有魄力，趁着梁倩看得出神，后生一个飞跳跃步就跑到她前面，把她吓得扑棱愣愣地往后退。
"停！谁家后生这么不讲礼数，梁队副面前也这么张牙舞爪！"刘金宁脸色暗沉下来一万个不乐意。
“是我！”刘金海摘下傩面，额头上挂着汗珠，脸上盈满笑意。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刘金宁一脸饺子馅里咬出硬币来的表情，梁倩却满心欢喜又不好声张。
“梁倩，送给你！”他甩掉手里的傩面，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掏出从广州带回的一只精致女士手表。
梁倩接过来打开盒子拿出手表戴上，微笑着没有说话。
跳傩戏的后生开始起哄，刘金宁赶紧喝止，“赶紧练舞，这戏下周还要跳给省里来的文化专家看！”
"小王，你转身的时候动作再大一点，要有那种震慑邪祟的气势！"刘金海退回到队伍里，回头看了看身后散了队形的几个同龄人。
"梁倩！刚刚看了我们的傩舞感觉怎么样？"刘金海的笑容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嗯，挺好的。"梁倩从刚才的小惊喜里平复过来，递给他一瓶水，左手掌托着右手手肘，右手戴的的那只广州表特别显眼。她思忖了一番，说，"排练得不错啊，比上次我排练的时候整齐多了。"
刘金海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那是，这可是要作为我们马桥村旅游的招牌节目。对了，光伏电站那边验收通过了吗？"
"昨天刚通过，"梁倩点头，"省电力公司的人说我们村的光伏发电量足够自给自足，还能余出一部分卖给电网。"
"太好了！"刘金海兴奋地说，"这样一来，我们'绿色马桥'的品牌就更响亮了。"
刘金宁拍拍两人的肩膀，"你们年轻人聊，我去看看民宿那边的进度。金海，晚上记得回家吃饭，爸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鱼。"
刘金宁走后，刘金海拉着梁倩坐到广场边的石凳上。
"听说你正式决定留下来了？"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梁倩点点头，"嗯，学校已经批准了。以后我就是马桥村的'永久牌'干部了。"
"太好了！"刘金海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我就知道你不会走。"
梁倩没有抽回手，反而轻轻回握，"我答应过的，你回来我就留下。"
两人相视一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省里的文化专家旅游团来到马桥村的时候，参观了村里的古村建筑、红色文化纪念馆、光伏电站、河堤风光，品尝了农家乐的特色菜，晚上还观看了刘金海领头的傩舞表演。
表演结束后，游客们围着篝火跳舞，欢声笑语间他们共同分享着美食和不平常的故事。梁倩站在一旁，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心里涌起满满的成就感。
"累了吗？"刘金海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递给她一杯热茶。
"有点，但是很开心。"梁倩接过茶，热气氤氲中她看到刘金海被火光映红的脸庞。
刘金海突然转向她，神情变得认真，"梁倩，我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
"我..."刘金海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你。不是作为同事，不是作为朋友，而是想和你共度余生的那种喜欢。"
梁倩的心跳突然加速，手中的茶杯微微颤抖。
"从你决定留在马桥村那天起，我就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刘金海继续说，声音坚定而温柔，"我们志同道合，都爱这片土地，都想为这里的人们做点什么。我想和你一起，看着马桥村变得越来越好。"
篝火的噼啪声中，梁倩听到自己说："我也喜欢你。"
刘金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问："真的？"
"真的。"梁倩笑了，"不然我为什么要留下？"
刘金海激动地握住她的双手，"那...那我们..."
"我们在一起吧。"梁倩主动说。
刘金海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周围的欢呼声和掌声突然响起。梁倩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村民们已经围成一圈，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早就该在一起了！"刘金宁的大嗓门从人群中传来。
"恭喜啊金海哥！"这是村里年轻人的声音。
"梁干部，以后就是我们马桥村的媳妇啦！"李秀华笑得合不拢嘴。
梁倩害羞地把脸埋在刘金海肩头，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和踏实。
春节将近，马桥村举行了简单而温馨的婚礼。没有豪华酒店，没有昂贵婚纱，就在村文化广场上，在乡亲们的祝福中，梁倩和刘金海结为夫妻。
婚礼结束后，两人手牵手站在马星河畔，看着夕阳将河水染成金色。
"想什么呢？"刘金海问。
"在想我们的未来。"梁倩望着远方，"我在想，五年后、十年后的马桥村会是什么样子。"
"一定会更好。"刘金海握紧她的手，"有我们在呢。"
太阳渐渐西沉，最后一缕阳光流过马星河，像一条金色的丝带，将过去与未来连接在一起。在这片他们深爱的土地上，一个又像刘金宁和李秀华一样新的故事正刚刚开始。
